"你们想就这么简单走了?"她可不是洛澄碧那个娘娘腔又蠢到家的笨蛋小男人!
"是、是那位大姐准许我们走的!"黄倸立刻小心翼翼地证实自己的清白,同时也对洛澄碧更"尊敬"。他后面那帮这回是连话都不敢说,只是个个捂着伤处用力地点头。虽然是一模一样的脸,任谁看了都知道这个小个子的比较恐怖嘛!
"天下有那么好的事吗?坏人不得到惩治,那干脆人人去当坏人算了!"那样谁还愿当什么安分守己的良民?"放你们走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她要他们今后都不敢走出自家大门!看他们还拿什么来残害妇女!
"大姐有什么吩咐请尽管说!小的们一定照实办!"这个时候无论是要他添她的脚趾,还是要万两黄金,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老天,这娘们还真是俏得紧,即使板着个脸也让人看得心痒痒的,今天没得手还真是可惜。
"你们每一个都给我去找一张白纸,然后叠成像白无常一样的高帽子戴在头上,帽子上要写着'我是败类',记住,字要写得大,墨迹要深。再来,脱掉外衣,同样在中衣上写着'我是色痞'和'我不是人',记住,前面和后面都要写!"莲舟冷冷地说完一番话,看他们没什么反应,于是接着道,"最后,你们给我在最热闹的西华门和东华门两条街上来来回回走上五圈!"
"大、大、大大姐?能不能换点别的?"黄倸快哭了,这样做可比抓他去见官更痛苦啊!
"对、对啊!大姐,我们给您做牛做马,怎么都成!能不能换个处罚啊!"后面一堆也立刻跟上。真要那样做,以后他们怎么敢出门啊!至于前面为什么他们都没有出声,是被这个女人的话吓呆了。
"做不做?不做我们就公堂上见!"跟她讨价还价,也不去打听打听,她平生最痛恨的就是那些欺负女人的败类!
"做、做、做、做!我们做!我们做!"一帮原本耀武扬威,现在却低三下四的男人马上迭声道。这个女人还真狠,而他们方才还错把母老虎当小猫!"能不能、能不能遮住脸啊?"一个心存侥幸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探问道。
"你说呢?"莲舟双手环胸,瞟给对方一个冷眼,以与她美丽身姿完全相反的恶劣语气道,"再讨价还价我就要你们绕城走一周!"
"好、好、好!我们做、我们做!我们马上做!"一帮男人畏畏缩缩听令行事,马上去找纸笔。心中共同的想法是——这个女人真可怕!
"来人!"一直在一旁看着事态发展的青年手一挥,突然出现几个青衣护卫,"盯着他们办完姑娘吩咐的事!"
"是!"青衣人一致抱拳听令,又训练有素地倏然消失。
哇!这才是男人嘛!看到那个不知名的青年过人的身手和高人一等的气势,莲舟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这当然不是说她就看上对方啦!她又不是花痴,她的感觉只是——为什么那个娘娘腔没有人家一半的气概?如果他稍微像个男人,说不定她还真嫁到王府来,毕竟一个不会乱来,又有一个好厨子的老公的确难找。
"你是不是对他们太凶了点?"终于找到机会说话的洛澄碧悄悄地对莲舟咬耳朵。没外衣,会冷耶!
"凶?"刚刚还兀自发呆的莲舟迅速转身,没发现自己现在的表情岂止是——个"凶"字可以形容的,"他们那种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刁;对他们凶难道要对他们好吗?他们很可怕的你知不知道!他们不但欺负姑娘家,说不定还会抓你去当兔子爷!"越是繁华的地方越是藏污纳垢,什么丧尽天良、恶心的事都做得出来。他还嫌她凶?她都没说他没用了耶!这个窝囊废!
"我、我、我知道了!你做得对,做得很对!"随着莲舟无数口水向外喷洒,洛澄碧为躲避这天降"甘露"又开始越缩越小。不过他觉得她比那些坏蛋还凶耶!只是这种话在心里说说就好,如果他真敢说出来,说不定会被她活活打死。
看到一脸惊惧,而且已经退无可退的洛澄碧,我们的英雄——洛晨野突然走上前,"你没事吧!""没事,一点小事,有什么好怕的!"以为对方在跟她说话,翻脸跟翻书似的,莲舟凶巴巴的恶婆娘嘴脸在一瞬间又转换成少女独有的甜美表情,望向那个正向她缓缓走来的俊挺男子。但却眼巴巴地看着对方直直地穿过她,走向她身后。
"你一定是吓坏了!"洛晨野弯下腰欲搀扶已经快蹲到地上去的洛澄碧,"你还能不能自己站起来?"受到过度惊吓的人往往会暂时脚软。
"能!"洛澄碧柔柔地回道,他是被小莲的口水吓的,没了四处飞溅的唾沫自然就能自己站起来。
"要不要我帮你?"即使对方已经表示了自己的无恙,但洛晨野仍忍不住想帮他一把。虽然他的身高几乎跟他不相上下,可他那摇摇欲坠的身形和含泪的绝色却让他不能丢下他一走了之。
"那就有劳了!"洛澄碧状似害羞地把脸偏向另一边,轻咬贝齿,把与自己身形很相符的一只大手伸了出去。
"这是应该的!"毕竟都是堂兄弟,帮他一把是应该的。
就这样,洛晨野动作轻柔地把洛澄碧给搀扶了起来,也直到他们站起身来,才注意到身边那个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黑,再由黑转白的女人。
"小莲,你怎么了?"一看见莲舟脸色不对,洛澄碧就变得谨谨慎慎的,"呃,你生气啦?"而且生的气还不小,因为她的脸都变形了。不过他可不敢用肯定句来说这句话,因为她生气的原因八成与他有关,尽管他并不知道根源何在。
"你没看见他穿的是男装吗?"难道这些人都瞎了眼了?小兰指着那个小男人问是不是她的私生姐姐,那帮痞子要抓的是她们姐妹,就连这个她以为的真男人也只把目光放在这个假女人的身上。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她甚至还是一个正常的姑娘家打扮,怎么个个看见的都是那个-无是处、招人嫌的娘娘腔!
"刚才没注意,现在看见了!"其实洛晨野从一开始就看见了,因为洛澄碧的衣服往往是自己亲手裁制,而且他的绣工乃为一绝,即使对他的个性不予置评,许多人——特别是京中的达官贵人却对他的服饰津津乐道,并且能够引起流行。但看这位姑娘不善的神色,他觉得如果说实话的话他会很惨,所以就配合地顺着她的话意说。
"看见了你还握着他的手不放!"莲舟盯着他们交握的手,忍不住加大了音量。看见他们那么亲密地靠在一起,让她心里很不爽。非常地不爽!两个大男人当街握什么手?
"哦、哦!好!"洛晨野忙不迭地松开自己似乎犯了错的右手。这个女人的脾气有点冲哦,连他看了都不禁有点小生怕怕的感觉。只是,一个恰女人而已嘛!他一个堂堂男子汉,当今天子的第十一子,怎么能够怕一个娘们儿呢?哼,方才肯定是被鬼迷了心窍,所以才一时失神。"你怎么那么凶,小心嫁不出去哦!"他会怕一个小女人?呵,笑话!
砰!她心目中的好男人形象全毁了。这个白痴男人居然咒她嫁不出去?莲舟开始觉得所有上升的血液又从头部往回流。自从来到京城以后,她以往在洛阳的所有假面具皆被摘下,不是她不愿再装腔作势,也不是偌大的京城没了观众,实在是,这京城里的人欺人太甚!
"我刚刚好像是救了你们吧?"洛晨野悄悄地对洛澄碧道,声音小得几乎是不张嘴的气音。
"是!"洛澄碧以更小的音量回答。
"那她为什么那么生气?"
"你可以自己去问她!"
"不要,她的脸很可怕!"比那个堪称最威严的男人更让他心惊三分。
"她本来就很可怕,所以我叫你自己去问她!"死道友不死贫道。
"你们说谁可怕啦?"看着两个大男人叽叽喳喳地在她眼前光明正大地咬耳朵,而什么都没听到,就特别对"可怕"二字最敏感的莲舟忍不住插话道。
"没有没有!"两个男人立刻立正站好,言语和行动间的默契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是不是早就认识。
"真的没有?"他们的话能信,她都可以去跟猪聊天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认为自己绝对不会怕女人的洛晨野似乎没发现他现在的行为绝对不能用怕字来形容。"是不是?"在这个时候才体会到战友的可贵。
"嗯、嗯、嗯、嗯!"头点得快一点,小莲的脸色就会好一点。这是洛澄碧的单纯想法,因为莲舟接下来的动作根本就不是缓和凛冽的脸色,而是——
"你、你、你要去哪里?!"看莲舟二话不说地转身就走,洛澄碧紧紧地跟在她后面,结结巴巴地道。
"既然你已经找到一个那么'要好'的同伴,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对那两个男人无形中透露出来的亲昵,她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刺眼。但她自己也不能解释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而既然不想看,那她就不看吧!
"你、你、你要离开我?"声音中有着明显的颤抖,洛澄碧误以为莲舟的离开是指离开成亲王府,甚至离开京城。因为他想起方才他似乎是不小心说了"人家"两个字。
"对!"她要自己去逛,才不要看见这两个恶心的男人!
"你、你别走好不好?"他一定改,他一定不再惹她生气,只要她不走,叫他干什么都可以。
"不好!"别以为他做出小狗的表情她就会心软,她一向只同情落难妇女,而他,再怎么像女人,也是个男人,而且还是她最讨厌的那一类型。
"不要啦!"洛澄碧抓住莲舟的左手,惊恐地放声尖叫,"你不要走,你不要离开我!"
"你放手!"莲舟回过身,用力地想甩开洛澄碧的手,好丢脸哦,那么多人,这个男人居然叫得像被负心人抛弃的小媳妇。一时觉得丢脸之极的莲舟涨红着脸,无暇理会其他,只是一味想拨开那两个螃蟹钳子。
"不要、不要,不要放!"看着自己的手指一根根地从小莲的手上脱离开来,洛澄碧只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一片黯淡,说什么也不能放,所以又马上拽住那大片的布料,但决绝的她把所有的力气放在撕裂袖子上。随着她衣袖的破裂,他的手就这么一寸一寸地往下滑。
"啪!"袖子终于断了。嘈杂的大街在那一霎那变得静谧,静得像这里原就只有几个偶人。
"放——开——我!"原本羞红的脸蛋已经成了酱紫色,原本还不甚坚持的语气此时已经成了不可挽回的态势,原因无他,只不过那个娘娘腔又在故计重施了——整个人趴在地上,双手紧紧地箍住她的脚,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莲舟敢发誓,现在街上有五百人的话,一定有四百九十九人在看他们的好戏,那惟一的一个不凑热闹的人是因为眼睛不好使,找不到他们的正确方位。而在这近五百双的眼睛中,有一双最让莲舟介怀,那是洛晨野那双吃惊的眸,仿佛看见什么天下奇闻般。不知怎么地,虽然同样是丢脸,在洛晨野面前如此却最让她难以忍受。
"不——要——啦!"洛澄碧终于当街哭了起来,一时间银针落地可闻的大街上就听到洛澄碧声势浩大的号哭声,哭得累了,把过多的眼泪鼻涕往莲舟裙脚上一擦,再继续哀鸣。"呜——你不要离开我啦!有什么错,我一定改!你叫我做什么我都做!你不要离开我啦——哇啊——"
她的袖子被拽住,她可以把袖子撕下来;她的裙子被揪住,她可以把那块无用的布料撕裂;而当她的脚身陷囹圄的时候,她也要把脚给砍断才行吗?那她还拿什么离开?像这个小男人一样在地上爬?呸!他喜欢当狗,她还想当人呢!
"你再发出一点声响,即使是断了自己的脚,我也要立即离开京城!"
"唔——"
哇啊——好新奇!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到底是真哭还是假哭啊?居然说停就停,而且真的是没有一点声音,连正常的打嗝都没有!看戏的路人暗暗喝彩。听说成王府有一个专爱绣花的娘娘腔王爷,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啊!
"我又没走,你还赖在地上干吗?"以为她的裙子真是抹布吗?看见洛澄碧迅速地站直身,对他的听话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莲舟继续道,"还有,叫你家那些走狗把看到刚才这一幕的人全给我抓起来!"但她的话还未落音,整条街上已经只剩下他们两个加上已经呆掉的洛晨野和那个眼睛不好使的老头,不是他不想跑,早说了他眼睛不好使嘛!即使想跑也要先找到正确的方向啊!
"你真的想把他们抓回来吗?"看见瞬间冷清的大街,只有几片落叶在半空中不住地旋转,最后落在无人的街道上应应景,洛澄碧问道。虽然人是跑光了,但小莲真想把他们都抓回来的话,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不用!"她只是想吓唬吓唬那些人而已。哼,他们受难的时候个个装没看见,看人笑话到是争先恐后。她的笑话就是随便他们看的吗?
佩服!惟一一个视力正常又继续留在当地看戏的人不得不在心中暗叹,真的是佩服,佩服到五体投地!他阅女无数——当然不只是在床上看——今天终于能够体会何为"奇女子"一词了!一个能在瞬间止住成亲王世子的泪水,一瞬间又吓跑所有没有公德心的围观者的女人,这还不叫奇女子,试问天下间还有谁能担当这个称号呢!先前对付那一帮痞子的时候,他还以为她是仗着身后站着的小王爷所以有恃无恐呢,原来她还真是有两把刷子!佩服、佩服!这个朋友,他洛晨野是交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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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爷——"王府的二总管莫谢天即使是小跑,也努力地维持着他身为一府总管的最高形象,一路跑来,不但脸不红气不喘,就连声调也维持着一贯的清晰平和。现在老刘不在府里,这个王府除了主子就他最大,本来通报的活儿根本就用不着他这个大人物出马,只是今天到访之人来头太大,丝毫不能疏忽,而且他知道小主人对这位尊贵客人的反感,未免他小脾气一发,干脆来个避而不见,平白与人交恶,让他无颜面对身在洛阳的老主人,他也只有亲自跑上这一趟。"什么事?"洛澄碧已经完成了他的鸳鸯戏水,正摊在莲舟眼前让她品评,怀着激动的心情期许着她的赞美,因此对总管的叫唤显得有点心不在焉。"怎么样?好不好看?"如果小莲喜欢,他就绣上一整套,留在他们大婚的时候用。
"还不错。"相较于洛澄碧的内心激荡,莲舟的反应平淡得过火,丝毫没有达到对方预期的效果。其实并不是洛澄碧的作品不够好,相反,这幅鸳鸯戏水非常出色,在她所见过的绣品中堪称极品。鸳鸯戏水虽然是千古不变的老题材,能够翻新的地方已经很少,但他却硬是老调重弹还弹出了新意,不仅那两只鸳鸯用色极为鲜明大胆,就连周围的景色也能让人产生会心一笑的感觉,特别是那几只小鸳鸯,更是让见者浮想联翩。画工出色,针脚细密紧匝却又不嫌烦乱,构思新颖逗趣,他不是女人,还真是有点暴殄天物!
"太子殿下来访——"
"那你喜不喜欢?"看着莲舟神色如常,没有丝毫惊喜之色,洛澄碧飞扬的心已经下落了几分,连声音都有点颤抖,怕自己再一次地失望。
"小王爷,太子殿下来访——"
"没什么感觉。"莲舟仍是一副波澜不兴的表情。其实对洛澄碧此时的心情她很了解,知道那种滋味不太好受,也知道他的作品的确值得她赞赏,但是,她偏不!原因很简单,上次这个家伙得罪她的气,她还没消呢!想到上次出门的事她就有气,哼,遇险的时候躲在她背后也就算了,事后居然还伙同另外一个恶心的家伙演了一出假风虚凰的戏来气她,她是那么好戏弄的吗?即使不用离开王府这一招,她照样有办法让这个娘娘腔的家伙受点教训,让他知道惹到她的下场!至于另外一个恶心的家伙,想到这里她就更怄了,此人已一跃成为她最讨厌的二号人物。原本她对这个男人印象是很好啦!看了近半个月最讨厌的娘娘腔类型,诈见有如天神般降临,又为他们解围的洛晨野,她确实是震撼不小。但一个男人对她这个正常女人视而不见,反而更关心那个娘娘腔的假女人,并且二人还上演了一出英雄美人的戏码,这个打击差点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而最让她吐血的是——这两个人是堂兄弟!知道事情真相后,她质问二人为何没有当场说清楚。洛晨野的回答是平常他就是这么对待他的美人堂弟的,洛澄碧的答案则是她没有问!除了绣花之外,那个小王爷有点呆头呆脑的,而且谅他也不敢对她稍有隐瞒,所以他的无心之过她勉强可以原谅,反正她现在住在成亲王府,想秋后算账也不迟。而那个男人的说辞听在她耳里就像是本来他就没做错事,都是她这个女人在大惊小怪,特别是当他看了整场她跟洛澄碧当街表演的好戏,露出一脸邪邪笑容的时候!
唉,看来她是要对天下的男人失望了!摸摸那张青春易逝的脸,莲舟忍不住叹道,其实她也不是没想过要嫁人啦,只是一想到跟一个陌生的男人在一起过一辈子就浑身发麻,所以即使是她老爹为她的问题急白了头发,她也不愿意屈就。她的内心深处,其实是在等待一个值得她倾心相待的好男人的。她千里迢迢地来到京城,一来是想先睹为快——如果她的未来夫婿还合她的意,嫁人也不错,反之她回到家也有"休夫"的理由;二来她也想开开眼界,洛阳的大街小巷她是逛遍了,但出了洛阳以外的地方都是她未曾涉足之地,而且听说京城很繁华,自然好吃好玩的东西也多,所以她就带着小兰跑到这里来看新鲜;这三嘛,说不定在这次旅途中她还能找到真正让她从心眼儿里欣赏的男子呢!唉,可惜!莲舟想到目前为止称得上认识的两个男人,一个娘娘腔,一个痞子!真失望!
而对莲舟毫不修饰而又有点伤人的说法,洛澄碧已经有点受不了,他知道都是他不好,是他没用,他没有能够像十一堂哥那样威风凛凛地保护她,后来还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即使这一点他一直没能真正理解——但他知道他错了,他真的错了,因为小莲保持着这种冷冷的、万事皆与她无关的表情已经整整五天。他宁愿她打他、骂他,甚至叫嚣着要离家出走也好,也不喜欢她这副不关己事的样子,这会让他难过得心如刀割,因为小莲对他的态度就像是对待一块随时可以抛弃的破布——
"小王爷,太子殿下来访——"
不要啦!他不要当破布啦!洛澄碧就这么怔怔地与一脸冷漠的莲舟对视,亮褐色的瞳此时渐渐地被烟雾所掩盖,与另一双神似却冷然的美眸形成强烈的对比,但,二人眼中仍是只有彼此,因此谁也没注意那个二总管在说些什么。
"小王爷,太子殿下来访——"
"你说什么?"洛澄碧回过头,拿出白绢抹掉已经溢出眼角的泪水,吸吸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问道,"洛十一那个痞子又回来了吗?就说我们都不在!"自
洛晨野见过小莲之后,就厚着脸皮跑到王府来硬是要跟小莲做朋友。幸好小莲定力够,又不爱慕虚荣,向往荣华富贵,所以洛十一没有得逞,在王府赖了四天后,昨天终于回他的崇炎殿去了。都是因为他才害得小莲不理他的,所以对这个一向跟他比较亲的堂兄,他现在是反感至极。
"不,老奴是说,太子殿下来访!"这小主人到底有没有在听他说话啊?年纪已经不小的二总管差点为自己在主子心中的无足轻重老泪纵横,为什么老男人总没有年轻女孩儿吃香呢?
"什、什么?!"洛澄碧这才听清老总管的话,手里的帕子往怀里一塞,颀长的身子蓦地站直,"太子、太子殿下来访——"他不会真那么惨吧?
熟知一切的老总管看着小主人的反应也只能怜悯地点点头。
那他还站着干吗?逃命要紧!可是——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呛得死,更何况其他呢?所以洛澄碧看到那已经站在前院,含笑望着他的人时,也只能无力地矮下身子,"澄碧叩见太子殿下!"
"快起来快起来!"来者立刻疾步上前,搀扶起以膝着地的洛澄碧,"不是跟你说了在宫外不用跟我行礼吗?"语气虽是轻责,但言语间却是自贬身份的以"我"相称,那神情更是明白地显示了对洛澄碧的呵怜,这盈满他心的人儿呀——
"殿下来访,澄碧未能远迎,真是罪该万死!"不理会对方的热络,洛澄碧仍是打着满口的官腔,说着一些场面话,只是那一向柔弱的身姿如今似乎更瑟缩了。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还是——"看清洛澄碧犹带泪光的眼和有些发红的鼻子,男子一震,原本柔和的面容突地一戾,"是谁又伤了你的心?!"连他都要捧在手心,恨不得倾尽所有,也只为博君一笑的人,居然有人忍心害他哭泣?不可原谅!即使对方是地位崇高的皇叔皇婶,也不可原谅!怪不得十一弟叫他多到成王府来走走,一定是他知道了些什么!
"劳殿下关心,这放眼天下,大概都没人敢冒着与皇家为敌的风险,伤澄碧的心呢!"不知为什么,这本来是寓意太子对他关爱有加的阿谀之言由洛澄碧说来却是充满了轻讽,而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就是那个据说是当今太子的男人居然听不出这暗讽之言,还是洛澄碧对他的意义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大不敬?"澄碧只是不小心被风沙迷了眼,所以才会涕泗横流,让殿下看了笑话!"虽然京城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成亲王的世子女人气重,爱哭是出了名的,但他仍是不想在这个堂哥面前示了弱,因为示弱的结果绝对不是他所愿意领受的。
"怎么那么不小心!"不知道是这太子真的那么好骗,还是他跟着洛澄碧一块儿装傻,他也不再寻根究底,只是对一旁的仆役斥责道,"你们是怎么搞的?居然让小王爷——"
百花中,太子洛靖冉独独钟爱牡丹。御花园里当然也有牡丹,而且品种繁多,胡红、赵粉、姚黄、魏紫、二乔、白雪塔、黑墨葵,应有尽有,而且得到的都是最妥善的照顾。但是,他最想看的却是洛阳的牡丹,看看那牡丹之乡是如何养育出此种妖娆妍丽,却又不畏权势的花中之王。所以在即太子位之前,他去了一趟洛阳。而在那里,他看到了娇贵的花儿,却再也找不回原来悠然洒脱的自己。更令人难以相信的是,迷住他的并不是真人,而只是一个用针线绣就的绝美佳人!
他以重金买下了那两幅绣品,携之回京,可这也不能消除他莫名的相思,直到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的亲堂弟,换了女装,那模样就跟画里的人儿跑了出来似的。所以,才有了今天他对澄弟的专宠,一有机会必定与其相见,而,不论他如何地以下犯上,他都只是在一旁露出宠溺的笑容,仿佛在看待自己调皮的爱人。其实,澄弟也并非跟画中人一模一样,他们只是形似,而非神似。澄弟自小就不喜舞抢弄棒,却热衷女红,言行举止更是比女子更像女子。就像此时,他原本清明的眸充满了雾气,长而翘的眼睫毛微微翕动,想遮住自己外泄的情绪,却不知那蒲柳之姿更令人怜惜。而画中的人儿跟澄弟恰恰相反,虽是女儿之身,但神态间却有一种男子般的坚毅、睥睨的姿态,更显示了她的与众不同,而这些,穷及一生,爱哭、爱刺绣的澄弟也不会有。所以,曾经,他以为那是梦——
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男子就是当今太子,莲舟的确是吃惊不小,因此由着洛澄碧拉着她跪拜,又拉着她起身。在那个男子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洛澄碧身上时,她则偷偷地打量着这个未来的天子。他是洛澄碧的堂兄,也是当今的太子,他与那个牛皮糖的洛晨野的血缘应该比跟洛澄碧的更近才是,从外貌看也的确如此。这个男人跟洛晨野在外形上有五成的相似,不过他不够洛晨野的俊美,外形是比较趋于平凡的那一型,不过他的气质就不是那个痞子能够比拟的了。平凡中见沉稳,沉稳中显霸气,霸气中又充满了令人信服的特质。这个男人,是迄今为止,她所见到过的最有男子气概的一个!
不过——莲舟又在心中留下遗憾,他、他、他看洛澄碧的眼神——也好"男人"哦!两个人站在一起,居然就像一幅最完美的英雄美人图,而且是不同于上次洛晨野跟洛澄碧假凤虚凰,她是真的在那个男人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爱恋,甚至是痴狂!
只是,看到对方的眼神向自己移来,然后就再也转不开去,莲舟就知道自己这张脸又给了别人多大的震撼了。
"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