拢著薄雾、闹著春意的大地正渐渐地苏醒著。
在层峦旦翠的山峰底下一大片平畴绿野,散落著几十户人家,自成一座与世无争、民风淳朴的小村落。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依山而居的几户人家自然以打猎、农耕为生,王祥夫妇便是居住在此,过著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典型农家生活。
王祥年逾半百却膝下犹虚,自然深以为憾,但在无法违逆天意下,也只能认命的接受。
夫妻两人一直过著平静的生活,直到几个月前的一个冬夜里,王祥无意中救了一名年轻姑娘后,生活才有了新的趣味。
“老伴呀!我想收云儿为义女,你看如何?”王祥看著一点也显不出老态的妻子,说出他想了很久的事。
“我正有此意。虽然咱们不清楚云儿的身世来历,可是她人长得漂亮又贴心,她来了以后,不仅让这个家热闹多了,还用药草治好了咱们的老毛病,真可说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啊!”王婆笑逐颜开地道。
王祥也是笑意不断地频频点头,“你说得对极了!更何况她年纪轻轻的,实在不该就这样出家做尼姑。”
“是啊,这样纤细聪慧的姑娘,不该在尼姑庵里埋葬青春的。既然她说孤身一人,所以了无牵挂地想出家,那我们就收她为干女儿,或许她就会打消此意了。”说到这里,王婆想到往后有人可以承欢膝下,心中乐不可支。“阿祥,待会我就去问问云儿的意思,尽快将这事办了,你看好不好?”
王祥一听,自然是满口应允。
夫妻俩便一前一后地来到厅堂,看见古婵云正在盛著热腾腾的稀饭,桌上放著好几碟香气四溢的小菜。
“早啊!王老爹、大娘,我正要叫你们吃早饭呢。”一见到这对心地善良的救命恩人,古婵云便绽出笑靥招呼道,“快坐下来趁热吃吧。”
王婆看著满桌的可口菜肴,忍不住心疼地望著一身粗衣村妇打扮却掩不住雅致气质的古婵云说:“云儿,大娘不是说过吗?这些家务粗活由我来就好了,你怎么又抢著做呢?”
闻言,古婵云笑意更深地说:“大娘,我不是抢著做,我是想要练练手艺,否则岂不是枉费你的一番教导?”
自从被救后,古婵云对自己不事生产却白吃自住感到愧疚,因此她把握每一个能尽一己之力的机会,可是王祥夫妇将她当成娇客,老是不让她动手帮忙,所以她只得说个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想让他们心安。
王婆闻言,既欢喜又怜惜,不禁想起古婵云跟著她学煮菜那副手忙脚乱的模样。而她的不谙厨艺,也让王婆知道她必定出身不错,才会对厨房家务一无所悉。
不过古婵云很聪明,几个月下来,如今她的厨艺一点也不比王婆差,做起家务也是有模有样的,还不时抢著做,更博得两老的欢心。
“饭菜凉了就不好了,来,你们快尝当我煮的味道好不好?”古婵云边说边替两人夹菜。
王祥夫妇吃了几日后,频频点著头,赞不绝口,两人的赞许神情也让古婵云笑容满面。
吃完饭后,王婆正想著要说认她做义女的事,没想到古婵云却先开口。
“老爹、大娘,我在这里打扰太久了,所以我想今天上山再摘些药草留著给你们用后,我就要上普陀庵了。”
这阵子安稳的生活,让自小体弱的古婵云健康不少,而王祥夫妇对她的慈爱有如,也今她的心平静下来,只是她还有心愿未了,否则她真是舍不得离去。
王祥夫妇闻言震惊不已,王婆更是急得不得了,“云儿,你留在这里不好吗?为什么要走呢?”
“是啊,云儿,我们夫妇俩都很欢迎你住在这里,你为什么非要出家不可呢?”王祥跟著问道。
古婵云看著眼前一脸期盼的老人家,良久,她轻叹一声后道:“不瞒两位,云儿原本有个幸福和乐的家庭,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灾,让我的父母双亡、家园全毁,弄得是家破人亡……”
说到这里,她深藏心底的丧亲之痛又浮上心头,令她一脸悲伤,接著无法避免的,她忆起了沈逸书,她的前任末婚夫……这是她难以言喻的另一个痛处。
不过,那一切已化为云烟了,不再令她挂怀了……古婵云这样告诉自己。
她凄苦一笑后又说:“云儿在心灰意冷之时,才想要青灯伴我佛了此一生。我打听到山上有间普陀庵,没想到我这身子这么不济事,才来到这里就不支倒地,幸蒙两位相救,否则这会儿我恐怕凶多吉少,两位的救命之恩我无法可报,你们还收留我、照顾我,真是叫我不知如何自处,所以……”
“所以你才想要离开是吗?”满脸同情的王祥接口道,“云儿,你不必想这么多,救你只是举手之劳,不值得一提。而且你来了之后,不只治好我们的老毛病,还里里外外地忙,省了老太婆和我许多的事,怎能说是我们在照顾你呢?说是你在伺候我们才是真的。”
王婆听丈夫这么说,也附和道:“是啊,云儿,这一切定是老天爷的安排,知道我们年老无依,才会让你与我们相遇,又让我们这么的投缘,既然你无处容身,不如留下来,我们夫妇刚刚还在商量要认你为义女,就不知你愿不愿意?”
古婵云闻言,相当意外,就在她犹豫之时,门外传来叫喊声,原来是同村的胡老伯有事上门,王祥只得去招呼著,过了一会儿,便跟著胡老伯出门了。
“大娘,我想先上山采药,有什么事晚一点再说好吗?”对于王祥夫妇要认她当义女的事,她得好好想一想。
王婆点点头,是该给她时间考虑,毕竟这种事是勉强不来的。
“云儿,这事等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们。不过,你还是别上山采药草了,那些药草你王老爹也都认识了,到时让他上山去采就行了,你好好在家休息,别累坏了。”
之前古婵云上山采药时,都有王祥陪著,王祥才会认识一些药草,可今天古婵云想独自上山,让她放心不下。
古婵云另有打算,若她真决定离开,那今天将是她最后一次上山采药。
她轻轻一笑,“大娘,你看我现在这么健壮的模样,上山采药不碍事的,你别担心我。”
不便说出真正想法的古婵云,随口说了个理由,此刻她心里也有些后悔。
当初她不该告诉两位老人家,说她自小体弱多病,从此他们便将她当成了碰不得的瓷娃娃,让她哭笑不得。她不明白自己外表看来真是如此弱不禁风吗?她一向以为自己很坚强的。
“好吧,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老是闷在屋子里,也挺不舒服的。只是你得小心点,早点回来。”王婆叮咛道。
古婵云点点头,“大娘,我知道,上山的路我很熟了,一采完药,我就会回来的。”
看见王婆脸上的担忧神情,她忍不住安慰道:“大娘,你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会特别留意当心的。”
她的保证让王婆稍稍放宽心,在王婆殷殷叮咛声中,古婵云背了个小竹篓上山采药。
太阳渐渐地释放出热力,几朵白云停在蓝天上。
古婵云走在四周漾著一片新绿、染著点点嫣红的山道上,远山含笑、四野辽阔的风光,也一一印入她的水眸之中。
若是以往,她必定会驻足欣赏,可是刚刚发生的事,让她心底深处紧锁著的记忆,犹如开了闸的潮水般宣泄而出、溢满整个心头,使她对眼前的美景视若无睹,脚步也越来越沉重。
她想起父母的慈爱,旧时家园的温馨景象,也想起了与沈逸书共同度过的两小无猜的时光,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岁月啊!
古、沈两家是世交,往来频繁,同龄的两人自然而然地玩在一起,一句“结为亲家”的戏言,让双方家长就此订下婚约。
没想到一场天灾变故,古婵云在一夕间成了孤女,以沈逸书未婚妻的身分住进沈家,只是两人迟迟没有完婚,一来古婵云发愿为父母守孝三年,二来沈逸书想增广见闻而出外游历,但这竟种下日后两人有缘无分的因果。
因为沈逸书在游历之中爱上另一名女子,为了他真心喜爱的女子,出外游历多年的他一回来,便私下提起退婚一事。
其实沈逸书并不是薄情寡幸之人,相反的,宅心仁厚的他还想认她为义妹,以免她孤苦无依。只是她在受此打击后,大病了一场,毕竟他是她所认定要一辈子相依相随的伴侣,这样的情分怎能轻易地说断就断呢?
在她卧病期间,虽然有沈逸书细心的照顾,但这让她更加的体会到何谓浮生若梦、世事无常。
疼爱她的父母骤然而逝,让她痛不欲生,而与未婚夫从小到大培养的感情,却因为他爱上别人而改变,身处这样情况下的她,对于佛家所云“爱、恨、嗔、痴,皆是一切烦恼的根源”的说法有同感,加上她怕若继绩留在沈家,尴尬的身分会令大家都不好过,她才决心出家为尼,祈望能从此远离红尘,求得心上的平静。
她留书表明遁入空门的意愿后,便悄悄离开沈家,这样一来不仅成全了一对有情人,也让她得以挣脱一切禁锢,去寻求她所想要的那一份心平气和。
不过,她了解沈逸书必定会四处寻找她,所以她才会来到这穷乡僻壤,就是想著要避开他们,只是没料到她会受不了旅途劳顿和严寒天气而昏倒,却因此而认识王家老夫妇,与他们相处得这么融洽。
一想到这里,古婵云不知是要感谢还是要责怪上苍,祂夺走了她的父母,却给了她沈家这个栖身之所,然后在祂夺走她的未婚夫后,又让她来到这里得以重享天伦之乐,如今她只要点个头,她便能再度拥有一个温暖的家了。
可是,她好怕啊!“爱”是多么沉重的一个负担呀。
一想到有一天,她将会失去两位老人家,那种失去所爱之人的痛楚,她相信自己无法再次承受。
反覆思索许久,古婵云作出决定了,这里是她生命中一个萍水相逢的偶然,并非是她所要停留的终点,她还是要照原定计画上普陀庵削发为尼……这才是她想要的,她这样告诉自己。
在徐徐山风中,古婵云边走边采摘著药草。
其实她并不懂什么高深的医理,她会的这点皮毛,实在是“久病成良医”之下所得到的心得,加上她对歧黄之术有些兴趣,便跟大夫学了一点。
不知不觉过了好几个时辰,直到竹篓里装满了药草,古婵云才直起身看看四周,心想时候不早了,应该要回去了,老爹他们会替她担心的。
古婵云往山下走去,走到拐弯处,冷不防被迎面直冲而来的人撞了一下。
她一声痛呼,随即倒在地上,肩上的竹篓也掉了下来,药草散落一地。
还搞不清楚发生何事的她,只听到一声低沉且透著焦急的叫喊:“姑娘,你没事吧?”
痛得直皱眉的古婵云一抬头,一张年轻俊俏的男性脸庞映入眼帘,她愣了愣,然后才挣扎地起身,可她还来不及回应,便听到一阵尝杂喧闹的声响远远地传来。
“该死!”那男性嗓音低低吐出这两个字。
古婵云才想再看一眼那发出咒骂声之人,但那名身穿白衣的男子却已转身欲离去,但走没两步,一群人蜂拥而至,将他给团团围住。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她只能闪到一旁,片刻后才发现她所采的药草全散落地上,并让那群人给踩坏了。
看著她辛辛苦苦所采得的药草,在顷刻间化为乌有,她又急又气,目光愤恨地望向那群人,心想著要去讨个公道,可是她才跨出一步,周遭肃杀的气氛让她感到有点不对劲。
果然,下一瞬间,那群人出手攻击那名白衣男子,厮杀声四起。
古婵云骇然地停下脚步,心想这些人必定是有著什么恩怨,才会选择用武力来解决。
她知道她应该尽快离开,只是她看著那群人以多欺少,觉得太不公平,也不禁关心起势单力薄的白衣男子,不过看他以寡敌众,不仅无所畏惧,甚至游刃有余时,她才松了口气。
意识到这一点,她撇撇嘴,自嘲道:“干我何事,我那么紧张干什么?”
虽然这么说,她弯身拾起竹篓时,还是忍不住偷觑著前方的战况。
就在她心中琢磨著是要回去,还是再去采药时,眼角余光觑见有人拿著匕首,想暗算那名白衣男子,她不由得脱口大喊:“小心,身后有人暗算!”
白衣男子被她这声叫喊分了神,虽然他马上闪身躲过背后的一刀,但另一人的匕首已重重划过他的肩头,霎时血流如注。
古婵云吓得惊叫连连,这几声惊叫,让那群人将她视为白衣男子的同党,其中一人一脸凶神恶煞地盯著她。
她骇得想逃,但一双脚却像生根似的没办法移动,她只能膛大充满恐惧的双眼,直勾勾地看著那人朝她而来。
“你还不快跑,发什么愣?”
随著这声焦急的大叫,古婵云发现自己被白衣男子拉著往前狂奔,意欲摆脱追杀她的人。
跑著跑著,古婵云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不稳的往一旁跌去,幸好白衣男子及时扶住她,否则只怕她会跌伤,只是这一耽搁,身后的脚步声又逼近了一些,两人面面相觑,他突然将她拦腰抱起又开始狂奔。
古婵云吓呆了,直到她意识到自己正被陌生男人抱在怀里,双颊立刻飞上绯红,心也如擂鼓般怦怦直跳。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冲击著她,一股血腥气味拉回她缥缈的神智后,她才惊骇地发现他肩头伤口流出的血湿了他的衣襟。
“放我下来,你在流血,不能这么用力的!”她试图提醒他别这么做,因为这样会害死他的。
可是白衣男子却置若罔闻,只是一味地奔跑著。
就在古婵云担心不已时,白衣男子甩掉那群人,在穿过一片丛林后,来到一个相当隐密的山洞。
一进到阴暗的山洞里,他马上放下她,神情痛苦地跌坐在一旁。
古婵云见状,顾不得男女有别,伸手扶著他,“你还好吧……”
她话还没说完,白衣男子迅速地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沉声喝道:“别出声,你会害死我们的!”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又吓著了古婵云,可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让她乖乖地待在他怀中一动也不敢动,可是两个人靠得这么近,那飘入鼻问的男性气息和他捂著她唇的大手都叫她头脑发昏、心儿狂跳。
好半晌后,见外头没有动静,白衣男子才缓缓地放开她。
“他们应该不会找到这里,但是为防万一,你还是快离开吧,否则被他们找著了,我可没有把握还能保你周全。”他语气冷漠的说。
她摇摇头,“我不能走,你受伤不轻,我不能见死不救,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采些止血的药草让你敷上。”
她转身想走出丢,却被身后的人给叫住了,“不用了,你赶快给我滚!”
听见这声不领情中还带著不耐的低吼,古婵云柳眉一皱,回过身紧盯著他,见他脸色苍白地强忍痛楚,她不悦的问道:“喂!你这人怎这么不知好歹?你再这样下去会流血而死的,还想逞强?我刚刚救了你一次|”
“救我?”他打断她的话,嗤鼻道:“你没事在山上乱跑挡了我的路,害我被追上不说,还在一旁哇哇乱叫,让我莫名其妙地被砍一刀,还有脸说你救了我?!是我救了你还差不多!”早知道他就任那群杀人不眨眼的恶人将她砍成肉酱算了,他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古婵云杏眼圆睁,不敢相信他竟然恶人先告状,不禁火冒三丈,“你怎能颠倒是非、黑白不分啊?明明是你走路不长眼的撞上我,害我的药草全给人踩坏了。而我看见有人想暗算你,才好心提醒你,没想到你竟说是我害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她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越说越生气,“若不是为了救你,我怎么会被人当作是你的同党,跟著你被人追杀逃到这里?哼,算我多管闲事。”
将心中的不满宣泄完后,她有些讶异自己的情绪一向少有波动,怎么会有这种泼妇骂街的言行举止?
“你是多管闲事……该死:”白衣男子低吼著,却因过于激动而牵动伤口,他神情痛苦的脱口咒骂。
古婵云见状,心下一软,“你别再乱动。”可话一出又觉得余怒未消,嘴硬地又说:“痛死你活该!这是老天爷对你说错话、冤枉好人的惩罚。”话虽这么说,她还是神情紧张地看著他。
这看在白衣男子眼里只觉啼笑皆非,眼底闪著饶富兴味的光芒,唇边也扬起一抹轻挑笑意,“小娘子,你叫什么名字?”
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她愣了一会儿后,嗫嚅地说:“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又没说你的姓名,凭什么我要告诉你我的名字?”
“纪翔飞。”他说出自己的姓名,眼里蕴含深意的光芒更为明亮。
“什么?”古婵云一时没会过意来。
他咧嘴一笑,“纪翔飞,我的名字,你不是想知道吗?”
打从两人相撞后,他并没有机会看清楚她的长相,此刻就著黯淡光线,他看见面前是个村姑打扮的姑娘,面容清雅娟秀,这引起了他的好奇,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肩上的伤口似乎不再那么的疼痛了。
古婵云闻言,没好气地说:“我哪有想知道你的名字,我又没问。”
“是吗?你死缠烂打地不肯离开,小娘子,你是不是对我有兴趣?”
见他一脸的邪气,口里还胡说八道一通,古婵云又羞又气,“喂!你别乱说话,小心天打雷劈!”
纪翔飞见他的话逗得她满脸娇羞,心中一乐,乘胜追击地说:“我可没胡说!你看,咱们孤男寡女地独处在山洞里,怎不令人想入非非啊!”
听他越说越不像样,她气得跳起来,指著他的鼻子想破口大骂,但她想了半天,却想不出什么骂人的字眼,久久才说了一句:“你……你真可恶!”
纪翔飞见状,乐得呵呵大笑,只是这一笑又扯到伤口,也让他想到此刻的处境。
“你快走吧,这里很危险。”他已经没有精神和她玩下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他极力忍痛的表情,古婵云不想就这样离去。
“我这就去采药草为你疗伤止痛。”
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走到洞口时,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动,让她转过身朝他丢下一句:“我的名字叫古婵云。”
话一落,娇羞神情倏现,她转身飞奔离去,留下一脸不解又错愕的纪翔飞,脑中不断回荡著她的名字。
古婵云仔细找著具止血功效的药草时,脑中也不断地问著自己:为什么要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为什么?最后,她告诉自己这只是礼尚往来。
人家都说出他的名字,她当然也要让对方知道,不是吗?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透,与这个陌生人相处不到一个时辰,竟让她的性情判若两人,她以往的冷静自持都到哪里去了?
怀著不解的心情,古婵云拿著药草回到山洞,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咦,他走了?刚刚该不会是一场梦吧?不,不可能!”她摇摇头,不可能是她的幻觉,可是他走了,他还受著伤……更令她不解的是,为什么心中那般失落感会让她这么难受?
好半晌,她才接受他离开的事实,慢慢地走出山洞,从树叶间隙中洒落的夕阳余晖,提醒著她天色不早了。
纪翔飞……她默念著这个名字。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住在哪儿?为什么那些人要追杀他?
等等,她怎么又开始想这些了,她今天是怎么了?一点都不像以往的她。古婵云甩甩头地暗骂自己,想让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远离脑海。
她又看了眼天色,心想出来这么久了,王老爹与大娘不知会有多担心,这一想,她随即振了振精神,转身往山下走去。
“老太婆,你怎么会让一个姑娘家独自上山呢?”一脸焦急的王祥忍不住数落著妻子。
王婆闻言一脸委屈,“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原本是想著让她上山采采药、散散心而已,怎知天都要黑了,还不见她的人影。”
“万一遇上坏人还是野兽,那可怎么得了……不行!我还是出去找一找。”王祥边说边往外走,一打开门,门外站的人就是让他担心的古婵云。
“云儿,你怎么这么晚……哎呀,你身上怎么有血?!你受伤了?”王婆著急的惊叫道。
古婵云低头看著自己,衣服有好几处污渍和血渍,污渍应该是跌到地上时弄到的,至于血渍则是被纪翔飞抱在怀中时染上的,想到这里,仓皇的神色中不自觉地多了几分羞赧。
“云儿,你伤到哪儿了?要不要紧?我看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好了。”王祥关心的问道。
古婵云还没进门,便听见他们为了她吵闹不休,此刻看两人又为了她这么著急,不禁愧疚不已。
“王老爹,不用了,我一点事也没有,也没有受伤,你们不用担心。”她安抚著两人。
“那这血是怎么回事?”
古婵云淡淡一笑,说出她想好的借口,“采完药后,我在下山的途中看见一只受伤的兔子,这血渍就是我将它抱在怀里时沾上的,为了替那只兔子疗伤,耽搁了时间,才会这么晚回来。”
若纪翔飞知道她将他说成是兔子,不知会做何感想?不过话说回来,两人应该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他也就无从得知了。一想到这里,她神色有些黯淡。
想著心事的古婵云觑见王翔夫妇俩狐疑的神情,连忙笑道:“老爹、大娘,我真的很好,只是很对不住,让你们操心了。”
王祥夫妇见她真的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了,没事就好。云儿,你快去梳洗一下,待会儿就可以吃饭了,你一定又饿又累,吃完饭就早点休息吧。”王婆拍拍她的手说。
古婵云点点头,“对了,老爹,不好意思,我把竹篓忘在山上了,明天我再去找找。”她满怀歉意地说。
若是明天到山上,或许还会遇见纪翔飞……王祥不以为意地挥挥手,“不用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丢了就丢了,你别再一个人上山,太危险了。”
“呃,好吧。”王老爹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好答应。
她决心不再想纪翔飞这个人,可是不到片刻,她又忍不住想著他的伤势要不要紧?
此刻他是不是安然无恙?有没有人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