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子被她握在手上,微微温着,却再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在这漆黑成片的天地间,仰望辽阔而悠远的星空,想想最近发生的事,思绪却溜过时间的阻拦,轻而易举地联搭上过往。
“阿娘要到东过去,跟……跟一位叔叔去。”
“我也要去!阿娘别丢下我啊。”
“头人不会答应,”少妇摇摇头,凄绝地说:“那位……叔叔也不会许的。”
女孩儿年纪虽幼,但如何不明白话中之意?擦了擦颊边的泪珠,垂着头低声问:“阿娘,你不要我了吗?”
这问题,足教人肝肠寸断啊!少妇抑下痛哭的冲动,勉强挤出话:“不是不要你,实在是……阿娘再不能待在这里了……”
“阿娘……”女孩儿一头扎进母亲的怀抱,怎么蹭都觉不到一丝暖意。
少妇拥着女儿好一会儿,待情绪稍稍平复,才从怀中拿出一件物事,塞进女儿的小手:“阿娘没什么好东西能给你,这簪子,是他……是他从东边带来的,我看还有点价值,你留着吧。”
“以后,我再见不着阿娘了?”
少妇没有回答,只是泛着泪光,深深照着女孩儿。生离的痛楚,宛如刹那被利箭穿透胸口的大雁,除了跌坠,还是跌坠,哪还冒得出一字半语?
从那天起,女孩儿知道自己将和孤独分不开了……
她低下螓首,凝视着断成两截的簪子,想往东边去的念头,像战前鼓,越敲越急、越急越响……
“我一定要到东边去。”星子在东方天际耀着晶莹,初云将断簪握得更紧了些。
这个地方,她是待不下去了。不管存的钱够不够,不管会遇到怎样的难堪,她都要试试,试试向头人索讨让她离去的许可。
是的!她不要被绿色草原囚困一辈子,她是云,合该属于无边无际的穹苍,合该属于……
自由!
※※※
那他,怎么办?
临到头人毡帐之前,她的脚步却顿住了,因为那个偷羊贼——如果头人真让她离开,他怎么办?自从决定找头人摊牌以后,这个问题便三不五时跑来骚扰她的意志,甚至还扰得她无法好眠。
“去去去!别过来!”初云伸手挥了挥,仿佛他带笑的俊容就在眼前;她可不能因为这个与她没关系的人就退了念头!
深深吸了口气,初云朗朗报上大名:“头人,初云有事想见您。”
“进来。”
头人胸前仍旧裹着白布条,显然是之前受的伤还未痊愈!眼角虽是满布皱纹,但迸射向她的目光仍是炯炯有神。
“有什么事?”苍老的声音仍有劲道。
“请头人让我离开这里。”她丝毫没有惧意地递出久藏的木罐,“至于钱,在这儿!”
“告诉我,为什么离开?”他没接过来。
“我要到东边去。”
头人睿智的光芒一闪而过,微微笑了,“孩子,你和你阿娘一样么?”
“不!我不是阿娘!”初云急急否定了。
“哦?”头人拿起旁边的鼻烟壶嗅了嗅,似乎对她的答案很感兴趣。
“我不是被赶走的,我是自己想要走的。”回看头人的视线从未软却过,她平静而坚决地说,“我想去看看,天的另一边会是什么景象。”
头人细细瞅着她,看透人心的智慧并没有因为受伤或年迈而减损:“你不去找你阿娘么?她人就在那儿。”
“不!”她答得飞快,“我是自个儿想去,没要找她、没要找她!”
“你要怎么去?一个小女孩子……”
“只要头人让我离开,之后的事,我会自己负责。”
“你很坚持?”
“很坚持!”她重重点头。
头人探了探她的神情,沉吟半晌,终于道:“既然这样,那好吧,我答应让你离开,钱,你就带着吧!”
提在喉咙的心猛地放下,初云来不及想起过去几年对头人的怨恨,直觉反应就是装出了笑,“谢谢头人!”
“初云啊……”头人瞧她开心的样子,感慨地叹了口气,娓娓道出埋在心底多年的话:“当初你阿娘做错事被人瞧见了,我不能不做这样的决定。如果不让你阿娘离开,别说咱们这里的族人会不满,其他地方的族人要是知道了也不能容下呀!”
别瞧草原上的青年男女热情奔放,对于贞节,可是看得不比中原轻。
初云静静地听,喜悦的表情收了起来。这事情她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她没法儿怪罪自己的阿娘,只有把种种伤心、不平一古脑儿全丢给头人。
“孩子,你好好去外头瞧瞧吧!”头人语重心长地说,“希望你一切平安,就像刚刚说的,会为自己负责。”
初云凝立当场,深深地看着眼前的老人:“嗯,我知道。”
“过两天,巴格钦要载毛皮到大城去,你就跟着去吧。”
“谢谢头人。”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对头人真心感恩。
出了头人毡帐,眼望这片蓝天碧地,初云竟觉比以前看到的还宽、辽阔;风撩起袖袂,就像胁下生出了一双翅膀,能够飞向万里晴空。
不过,这等好心情,在她看见远远往这儿来的那人时,就即刻打住了!
是他,那个偷羊贼。
初云连忙转了个弯,想从毡帐的背面逃逸,心口噗通噗通直跳,简直就像小羊地遇见大野狼。
“好险好险!他没看到!”抚着胸口,喃喃安慰着自己,掌心全汗湿了。初云呼呼直喘气,不是因为累,而是惊。
说真的,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还是在逃避些什么,总之,就是不想见到那个偷羊贼。
正当她暗暗庆幸,突然传来了声音:“咳!是哪个小贼出现在这儿?”
唉唉,早就该知道,她呀,躲不过他的,如今,只得硬着头皮,跟他——卯上了!
“哦?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哪个小贼,偷了东西就躲起来,正想帮头人抓小贼咧!”
“你别因为自己是贼,就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瞧他笑的样子,才是一副贼兮兮咧……
“冤枉啊……”他口头哀哀叫,心头却觉有趣,“还不是看到有人动作鬼鬼祟祟,见了我就跑,我这才不辞辛劳来捉贼咧!”
“真是辛苦哦——”她微微一笑,温柔备至,“这样我就不打扰你在这里休息了。”说完,嘿嘿,快走!
这小姑娘最近是怎么了,老是见了他就跑,真搞不懂是哪儿冒犯她了……总不能这样下去吧,垚冰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喂,你等等!”
等?跑都来不及了,还等什么?初云五官轻轻一皱,打算把他的呼喊当做羊儿的叫。
垚冰看了苍穹一眼,暗暗向老天爷先行知会:“是小姑娘先不睬我的,可不是垚某人仗着轻功故意欺负人哦!”接着轻轻一跃,便拦在她的跟前。
“你……”脚步陡然停下,这可恶的家伙老是这样突然出现,初云小嘴地微撇:“还有事吗?”
“我有东西要给你。”垚冰笑眯眯地从怀中掏出了东西,抓了她的右手就将东西塞进去。
“嗯?这是什么?”初云将东西翻过来、转过去,东瞧瞧西看看,还是搞不清楚偷羊贼递给她的究竟是什么,不就是根半长不短的细木头么?
“唉唉……”他长长叹了口气,从满脸兴奋转为苦笑,“你真是懂得如何伤别人的心啊!”
被垚冰这么一说,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才定神仔细研究。
“这是……”半晌,初云微微动了动唇瓣,答案却哽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晓得这是什么了吗?”垚冰搓搓双手,堆着笑容等回答。
“嗯嗯!”她连连点头,眼眶微微发着热。
这偷羊贼啊,怎地老做些让她想掉眼泪的举动,是故意要看她出糗么?
“你……”等不到预期的灿灿笑颜,向来自在的他,竟也心怀忐忑了起来,“你不喜欢么?”
他放在初云掌心的,正是一根完好的木簪子。
今儿个,他起了个大早就往外跑,好不容易找着了材质较好、大小粗细适中的木头,接着又在簪端雕刻图纹,费了好些工夫好不容易才完成。原本等着一窥她收下时的惊灿笑容,却没想到这么多“好不容易”,最后换来一句“你别对我这么好”?!
“簪子还你。”敛眉垂眼,握簪的右手直直伸向他,“我不想欠你。”
她怕这一收,从此就深陷内疚里了。明明这偷羊贼与她没有半点关系,怎么老觉得她的离开是对他的亏欠?就像……她要遗弃他似地?
“既然你不收,那就算了。”垚冰耸耸肩,潇洒地拿回簪子子,收进怀里。
他会不会难过呢?初云忍不住这么想,赶忙挤出笑脸,补了句话:“这簪子很美,送给我是可惜了,将来你若碰上喜欢的姑娘,就送给她吧,这样不是更好?”
“碰上喜欢的姑娘……”垚冰喃喃重复她的话,漾出了微晒。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哪家姑娘。“喜欢”是种思念的羁绊,而这辈子他想要的,就是现在这样——自由!
“你没事了吧?那我要走步!”撑着笑容好累呐!
“等等等等,初云好姑娘,可不可以拜托一件事?”垚冰眸光一转,又回复惯有的嘻哈。
“哦,好。”帮他个小忙,或许就能消除莫名其妙的内疚感?!
“来来来!过来这里。”他蹲了下来,边用手招她。
不知这偷羊贼葫芦里卖什么药,但她还是依言过去,在他身旁蹲下。
“帮我在这里挖个洞。”丢给她一个笑容,垚冰的十指便开始勤快工作。
“哦,好。”初云狐疑地点了点头,加入挖洞的行列。
洞没挖得太深,他就喊了停,然后径自闭上眼,双手合什,嘴里叽叽咕咕地不知念些什么,惹得她满心好奇。
接着,垚冰整个人趴了下去,侧耳贴着洞口,似乎凝神在听些什么。
一会儿过后,他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我们把洞填上吧。”
看他把土拨进去,她还是不明白究竟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只得硬着头皮这么跟着做。
“你刚刚到底在做啥呀?”一切恢复原状,两个人站直了身子,初云不禁发出疑问。
“你觉得呢?”
我怎么会知道?初云暗暗白了他一眼,随便凑了个答案:“我以为你要埋了簪子,可是后来又没有。”
“唔……有道理哎!”立在颈上的脑袋晃了一圈,“不过,不是这样。”
“不说就算了,我也不想知道。”怎么觉得被他耍了?
“好好好!”见小姑娘转身要走,他立刻接话,“刚刚,我在问地神愿不愿意接受我的供品,如果愿意我就将木簪子送给她……”
“那不就是要埋簪子!”她明明就说对了。
“你到底要不要听我说?”垚冰将话头抢了回来,继续道:“结果,地神跟我说,这簪子本来就不是要给她的,这种供品她不想要。我只好把洞填上了。”
水气又氛红上了眸子,她知道他的用意了。这偷羊贼呵,是拐了弯告诉她,这簪子是专为她做的——“簪子放我这儿,我会当是你托我保管。不管你收不收,它都是你的。”
初云吸吸鼻子,忍着不让泪水溢出,倏地伸出了手:“拿来吧!”
“什么?”微温的喜悦,漾在心底。
“簪子啊!我要拿回我的东西。”
小姑娘的每个字句、每个表情,风似地轻触着他的心弦,垚冰自怀中重又掏出簪子,并让它以极慎重的姿态,落在她柔软的掌心。
“你很无赖哎!”她还是不甘心呐,老是被他整得要掉泪。
“没错,聪明的好姑娘,你说对了!”
“你不只很无赖,还很……还很厚脸皮。”呃,他的脸怎么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对对对,又被你说中了。”
“还有,你、你、你喜欢吓人……”糟糕!她失足陷进他的深邃,移不动视线了!
“晤,说得——”柔润丹唇就在咫尺,情潮再禁不住了,垚冰终于将最后一字烙了上去:“好!”
点落很轻、很轻,一旦贴合却怎么也挪不走,仿佛早就彼此相属。
他温柔地吮吻着香软唇瓣,仔仔细细感受她的微颤与生涩反应,每个触碰都是最瑰丽的迷醉,惟一的可能,是继续沉沦、沉沦……
晕陶陶的脑袋、软绵绵的身子,初云只觉得整个人飘飘的,是场甜孜孜的梦呀;可他的鼻息、他的唇舌、他的温度、他的味道,却又如此清晰地与她交缠,不该只是场梦啊!
一声嘤咛轻轻自她喉间逸出,垚冰猛然一震,双手反射地向前一推,硬是拉开两人的距离。
“唔!”黝黑的眸子依旧漫着酒意般的迷蒙,初云不解地瞅着他。
该死!垚冰暗暗咒骂自己,他知道自己的冲动代表什么。
一场情欢,容易,但——之后呢?他能无后顾之忧地离开,过他的逍遥生活么?如果不能,那他可舍得下长久以来一个人的自由自在?
“对不起!”他骤然丢了句,身形一闪,连同他的狼狈心情一起失了踪。
“对不起?”初云喃喃自问,却没人能给她答案。
原本他站的位置,空了,她所有的思考,也空了。或许,如今惟一能感受真实的,只有手里那根握得温热的木簪子了吧……
※※※
的哒——的哒哒——马车以固定的速度向前跑着,她坐在车尾,两条腿腾空晃呀晃的,就像准备展翅高飞的心,静不下。
一路上,放眼仍是满满的绿,仰望仍是满满的蓝,而她,踏上了离开的路程,未来将会看到边迥然不同的大地——在遥远的东边。
也许,有一天她会开始想念这大片大片的草原风光,但肯定会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然而……
心念摹然一动,初云自怀中掏出了两样物事,左手握着两截断簪,右手则是一根完好新制的木簪,细细地瞧着、瞧着。
终究,没跟偷羊贼道别。送簪之后,他避着她,她也躲着他,然而,这一分离,怕是天长地久了。
初云微微笑了,对于自己的选择,没有后悔,只是啊只是——也许,对他的思念,不必等到很久很久以后,因为,现在已经开了头……
※※※
挣扎了几天,数度在她毡帐前徘徊,垚冰终于决定要好好地面对她,好好地告别、好好地回到属于他的湛蓝天空,却没想到竟然扑了个空?!
“天刚亮,她就坐巴格钦的马车到城里去了。”
“请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不会回来了吧!”耸了耸肩,语气毫不在意。
闻言,垚冰不禁错愕一怔,嘴里喃起咕哝:“她走了?不回来了?”
“你说什么?”那人没听清楚。
“噢哦,没有没有。”垚冰连忙回了个温和笑容,点了个头示意,“谢谢啦!”
她走了?连声再见也没有?
垚冰在毡帐之间缓步穿梭,还晃到了牧羊群里,心头却始终缠着莫名的惆怅,像是澄空里的云絮,抽成了丝,不定睛瞧不会发现,但它,确实在哪儿。
“现在,该轮到我说再见了!”还是拉开了澄空似的笑容。
就在此际,突然有段旋律流过耳边,他记得——那是当初打她那儿学来的,歌词,则是他一时间胡诌出来的。
想着想着,垚冰的笑容益发深了,嘴里不自觉地反复哼了起来——“我垚冰,最可怜,一人来到大草原,全身没有半分钱,老天最无眼,逗人开心还被嫌。我垚冰,最可怜,一人来到大草原……”
至于,未来要去哪儿呢?燕子天涯,只要有翅,就不愁了啊……
※※※
进了“大城”,热闹嘈杂的景象便让初云瞪大了眼。天呐!她从没见过这么多人,甚至,还有许多长得挺特别的人——有的眼睛陷得深,看起来像是在脸上挖了两个洞;有的呢,脸色苍白得吓人;还有的全身紧紧裹着布,只露出一对眼睛,活似做贼的……
虽然这一切是那么的新鲜,但她没忘了真正的目标。
“什么?要这么多钱?”初云惊呼出声,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她还是被大胡子报出的数目吓到了。
“小姑娘,你以为坐上车、眨个眼就到了么?”
“能不能算便宜点,路上我可以帮忙洗衣服。煮饭什么的。”
旁边有人挨了头过来,眯着眼上下打量她,邪邪一笑,插话道:“如果你再大一点就好,不必帮忙洗衣,只要让大爷们……”
“去去去,别对人家小姑娘说些不干不净的话。”大胡子心倒好,替她出了头,转对她说:“小姑娘,由这儿到中原,路不好走,就算你凑足了钱,咱们也不敢带你上路;何况,车队多半是男人,你这样一个女孩儿家跟着不方便。”
不公平!为什么因为她是女孩子就没法儿去东边?
“小姑娘,快回家去吧!”大胡子看她沉着小脸咬着唇的倔模样,心里觉得好笑,“找个好男人嫁了,别想这些了。”
初云沉思片刻,依旧不死心地问:“车队什么时候出发?”
“唉……”大胡子叹口气,想不到这小姑娘如此固执,“再过二十天。”
“也就是说,我还有二十天的时间喽?”她轻轻笑了,睫羽扬动间不掩闪动的晶亮眸光。
她不会放弃的!
要钱,她想法子挣;女孩儿家不方便,她就别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姑娘!
※※※
以偷羊贼的身份进去,离开时竟是被整个部落的人欢送,头人甚至将红鬃马回赠给他做谢礼。
只可惜,这等好运大概延续不下去了!
原本打算好好儿看看域外城市会是怎样的光景,没想到才进铺子来碗羊肉抓饭填肚子,拴在后头的红鬃马就不见了?!
不过,瞄了瞄四周的情况后,眼底渐渐漾起了笑意……
“看来,有人偷吃东西,却忘了抹嘴巴!”垚冰轻轻摇了摇头,甚表惋惜的样子,“嘴巴不抹干净,不怕招来苍蝇么?”
唉唉,谁教他在绝天门执掌的皓燕堂就是专司包打听的呢?如今,即使绝天门解散了,他这过了气的皓燕堂堂主可还没丢了当年的本事呀!
※※※
“呼!呼!呼!”倚着土墙,初云不住地喘着气,长这么大,这是头一回紧张到手掌全覆了冷汗。
原来,做偷儿的滋味是这么不好过!
“马儿乖,别动也别叫哦!”柔荑轻轻抚过马鬃,悄声跟它攀搭关系,“我曾经见过一匹和你很像的马儿呢,它可是很听话的哟!”
只要这匹马卖个好价钱,那么,她就可以到东边去了……
想到这里,初云立刻开始为马儿清理脏污、梳理鬃毛,手边没器具,她便用自个儿的衣袖、手指,动起手来,一点都不含糊。
“小兄弟,谢谢你保管我的马!”
正当她做得认真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个人声迸了出来,惊得她僵在当场。
“不过,你把它牵来这里,我差点儿就找不到了。”
咦?那人的声音听来怎么有些熟悉?最奇怪的是,从他的声音里,完全听不出任何一点愤怒,甚至,莫名地让她想起那个人——那人,是微笑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