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冬雪?”孙导演轻轻推了她一下,压低声量说:“丫头,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冯小姐在跟你说话呢。”
冬雪回过神,连忙陪笑,“不好意思,这几天身体状况不太好,有点闪神了。你方才说什么?可以再说一次吗……”她知道东方靖一直注视着自己,她却故意不看他,看了……她只会变得更脆弱。
她和他……今后不再是那种她可以对他撒娇的关系了。
冯晓峄听了关心的说:“我刚刚也觉得你脸色有点苍白,没事吧?我这里有黑巧克力,吃了血糖会上升一些,感觉可能会舒服点。”
冬雪笑着摇头。“我没事。”是个温柔的小姐呢,如果他的对象是这一位,那真的没什么好挑剔的了,不愧是东方靖,眼光真好……
明明也认同了他的选择,她的心却依然疼痛不堪。
“我看过你的书法和国画,之前去孙叔叔的工作室时,他拿给我看的。我觉得你的功力不输大师级的。”冯晓峄对冬雪的第一印象很不错,知道孙导有意捧她成为才色兼备的女明星,也提过在姑姑的画廊展出她的作品。“有没有兴趣办个书画展?”她问。
冬雪笑了笑,有些落寞的说:“作品太少了,没办法办。”
“那就多完成一些。你的作品真的很棒,连我鲜少夸奖人的爷爷都忍不住说了个‘好’呢。”
她笑着摇头。“我恐怕再也写不出、画不出那样的好字和好画了。”
“为什么?”
她轻轻的开口,与其说是回答冯晓峄的话,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我是个在寻找自我存在价值的人,无意间发现自己书法写得不错,又受到同事们的赞赏,于是便很想把这唯一的长处秀给一个日理万机的朋友看。
“我用的文房四宝,是那个朋友陪我去买的,他不断的和商家沟通、比较,我们跑了三间店才买齐所有的东西。
“以往他在书房工作,我无事可做,自然没理由待在那里,但有了这项兴趣后,我总算也能理直气壮的待在他身边。他工作时,我就练字画,书房里静悄悄的,但我知道,无论我何时抬起头来,他都在那里。
“我的一笔一画,都记下了那时的恬静心情,每一座山、每道瀑布,都是那时美好的风景。一天当中,最快乐的就是那一小段时间了。”
“听来很动人,那到底为什么现在再也写不出那样的好字画了呢?”
冬雪叹息地一笑。“因为……梦醒了。”
冯晓峄不太明白,正要追问时,孙导演看出冬雪的伤心,于是岔开话题,“先点东西吃吧,肚子有些饿了。”想起她说过她大部分作品都遭祝融了,大概是心情差才这么说吧?
只是……作品没了,那个相陪的人也应该还在,她会看来如此沮丧,除非是分了。
这丫头失恋了,八成是这样。
但怎么这么突然?她最近拍摄广告忙得这么快乐、这么努力,还曾说希望自己能被拍得美美的,想给某个人惊喜,这些话不过才言犹在耳,谁晓得没多久就分了。
点好的菜陆续上桌,冬雪故意说要回一通电话,然后就离开包厢。包厢里的气氛好沉闷,她想到外头透透气。
最近胸口疼痛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她是不是该回医院检查一下呢?
不知从哪飘来一股肉腥味,没来由的一阵恶心感窜上她喉间,她忽然张口干呕出声,“恶……”
不行,那个味道她真的受不了,掩鼻小跑步出了日本料理店,她才发了通简讯给孙导演,说自己人忽然感觉不舒服,先行离开,请他代为向在座的另外两位贵宾致歉。
仰望着蓝天白云,冬雪忽然觉得好无助。
如果不知道东方靖有女朋友就算了,即使他不喜欢她,她还是能大方地缠着他、赖着他。可现在呢?知道人家有了论及婚嫁的女友,她还要继续留在他身边吗?换作她是那位温柔的冯小姐,知道了这样的事情,会做何感想?应该也会不高兴吧?
自己丧失记忆那么久了,就算恢复不了,其实也早习惯了,总不能因为失忆就一直赖着东方靖吧?那万一她一辈子都好不了怎么办?
离开吧!现在离开,起码是她自己要走的,若等他开口,只怕那时她的伤会更重吧。
冬雪一边想,一边往巷口外走,想吐的感觉仍蓄势待发。她是怎么了?要不要去药局买个成药吃?
可才这么想,她便突然记起一件事,她的月事……好像很久没有来过了?
不对啊,和东方靖在一起时,他每次都有做防护措施,只除了第一次……
不会吧?!
第7章(1)
东方靖回到家,已经快晚上十二点了,他喝了点酒,踩着有些颠簸的步伐踏进家门。
以往无论多晚,沙发上总是会有个熟悉的身影为他等门,可打从搬到新家后,她就不再等他回来了。
之前反正他刻意忽略她,没看到人等门,他也无所谓,然而今晚……空荡荡的沙发却令他皱起了眉。
中午在日本料理店的情况,冬雪会怎么想?这是他所期待的结果,不是吗?他故意疏忽她、故意和冯晓峄出双入对,故意做出一些事拉开两人的距离,让自己不再专注于她身上,甚至,还达到了令她主动退出的最终目的。
没人知道今天中午,他是费了多大的努力才强迫自己待在店里把饭吃完,不追着她出去,之后又是花了多大心力,才成功令自己别再猜测她的想法。
现在一切都如他的愿了,为何他反倒不开心,沉闷的情绪中还夹着一丝不安。
他在不安什么?是不是今天真的喝太多了,才有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步伐继续往里走,他打开书房的灯,习惯性的看向她常练书法的那个角落……没有东西,他怎么忘了,这里是新家,没有她专属的桌子了。
没有她练书法的身影、没有半成品画作,也不再有她故意写下闹他的留言——东方靖,我爱你。
爱?多愚蠢的字眼?明知他不爱她,她怎么还有勇气这么义无反顾的爱?她不怕吗?不怕那种无法全然掌控自己人生的感觉?
看着那空虚的角落,焦虑感令他不自觉扯松领带。他好想见冬雪。
他想见她,想看到她的笑脸。
站在她卧房门口,他迟迟不敢去敲门,黑暗的门缝透露出房内的人儿八成已经睡了,她的体力无法让她支撑到太晚。
他大概吃错药了,今晚才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竟然害怕她会离开?
她怎么会离开?她失忆了不是?他没赶她走,她不会离开的。而且,她说过喜欢他,还向他告白了,不在乎他会不会回应……
其实他也喜欢她,只是不想爱上她、爱上任何人,他的人生,他要完全自己掌控。
一思及此,东方靖长长吐了口气,欲转身回房。
约莫同一时间,他身后的门打开了,冬雪就站在卧房门口。
他怔了一下,开口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我在等你,不小心睡着了。”她闻到好重的酒味。
“很晚了,你有什么需要明天再告诉林秘书。”他逃避的说。
她伸手拉住他。“什么事都可以麻烦他,但这件事……我觉得亲自跟你说会比较好。”
“……好,你说吧。”黑暗中,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无法预测她要说什么,那让他很不安。
“我要走了,这段时日……真的很感谢你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