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一连串急骤的脚步声打乱了单一而‘温柔’的雨声,引得梵抬起头来,红影过处,如火般鲜艳,虽是从雨中行来,却一点水气也没沾上。
瞪着那个妩媚的笑容,梵很想叹气。“泪,这个月,加上这次,你已经甩掉十七个人了,而我也听够了三十四个人的抱怨了。”
拨拨波浪般起伏的黑发,泪格格地笑着。“放心放心,到这个为止,方圆千里之内再无我可看得上眼的人物了。千里之外的人是不会找上这的。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梵无力地摇摇头,放弃跟这个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推也的顽冥分子继续研究下去。
眨眨眼,泪道:“我还听到一些有趣的消息,要不要听听看?”
梵头也不回地向内走去。“南天的家务事就别说了。”
“长信候造反,被丞胡将军灭门。”
梵的脚步停了下来。
“你知道这其中的含义吧,这代表,南天后一派与首辅府正式决裂,再无圆回之地了。”
这一个月来,团内是风平浪静,团外却是纷乱不绝,人事变动无常。首先是二皇子恒那一边爆出贩卖星界生物的丑闻,由于证据确凿,不容辩驳,首辅陵不顾潋天后的请求,拿下了不少涉案人员,令二皇子声威大降。而后又连消带打,变动了一系列人事,压抑住潋天后长久以来独霸南天的局面,
继而是南天边境首辅的领地——仰晨星系发生暴乱,潋天后令亲信持国将军缪前往震压,意欲接收首辅领地,却在半路上逢上宇宙乱流,虽成功脱困而去,人员疲乏,锐气大失,兼之地形不熟,先行部队与主力部队分隔过远,暴民们乘虚而入,将之断成数截,南天在人力占上风的情况下,犹自吃了败战,最后被困于山林五天,才被首辅府的人救出。
首辅陵当即向天后请命,出征仰晨星系,潋天后因已方失败,无话可说,只得将南天兵权授于陵。
陵兵权在握,由手下副将平远征,自身却留在南天。其后,便发生长信候造反一事。长信候乃三皇子振的小舅子,被冠上造反之名,显见三皇子亦有造反之意,三皇子的门客立时散去,门可罗雀。
事态至此,若说首辅大臣陵无意与天后争权,那是谁也无法相信的,而陵不顾天后颜面,将长信候满门斩尽,亦断绝了与天后复合的最后一丝机会。
这些事,有的是泪打听来的,有的是璃告诉他的,还有一些是乐团中的同伴兴致勃勃地与他说的。梵有时也难免自衬,自己是不是长了一副垃圾桶的脸,告诉大家有废话尽量往他这里倒?要不然为何一再声明对这些没兴趣,还是有人会多嘴地对他说的?
“再说一次,我对南天的家务事没兴趣。”
“我却很有兴趣啊。你说是不是容在背后搞鬼的?”泪吃吃地笑着。“真是个很有行动力的人呢。唉~~~我现在很后悔当初他还在乐团时没有成功迷倒他呢。”说话间,碧瞳流光溢彩,艳而不妖,媚而不俗,却让梵认同容的离开果然是明智之极的选择。
梵皱了皱眉,“不管是不是容在幕后操纵,现在离月蚀祭只不过五天,斗争将会更为激烈。虽然我也希望容能登上王位,但我们现在完全没有能力去多管闲事的。你就别再去打听这一类的消息了。”
泪笑了笑,没有反驳。她知道梵现在说得是很嘴硬,可是事到临头,他是不会不管的。
————————————————————————————
“咚——”
看着倒在地上的椅子,梵从棋谱中抬起头。
满是焦燥的银色眸子,有如想突围而出的困兽般,亮芒倍增,森森然的感觉若是胆小之人见了,只怕会动弹不得。脸色乍看下来与平日里一般无二,冷淡平板,但细看下来,却有小小的波动,让他的脸皮有几分不受控制的跳动着。虽还是端坐在席上,脚却一抖一抖,似在苦苦克制着想破坏一切的冲动。
怎么回事呢?仪一直都是很安静的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他呢?梵立起身,走到仪身边,从同一视线看过去,与平常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偏过头,轻拍着仪的肩,正要开口相问……
“啊~~~~~不会的……不可能的……”仪突然大叫出声,身体在被梵碰到时如被电击到般战颤起了,同时,身形一绷,如离弦之箭般向着帐外冲去。
事发突然,来不及阻止的梵左手空搭在空中,怔了怔,正欲追去,却停了下来,敏感地望着手想了想,又回到仪方才坐着的地方。
一串奇异而熟悉的波动,正消逝在空气中,但由于在熟悉了,虽已极稀极淡,梵还是能感觉出,这是音杀的波动。
他方才的感觉没有错,南天中有人在用音杀对付着仪。
————————————————————————————————
高空中,翔望着身份吹笙吹得很快乐的家伙,微笑道:“没想到璃将军出师无功,还得由王上出手相助。王上也真是好心人哪。”
王者放下笙,嘿嘿嘿地笑了数声,道:“不用话里套话了,我说不会伤到夜魅,就不会伤到他,同理,翔你也不该多口啊。”
“我呀,服从的只是圣陛下的命令。”翔笑了起来。“其余的,一概不管。”
—————————————————————————————————
一路上边问着人边找了下去,效率自然是不太高,当寻到城西区边缘,接近王星中心地带的时候,终于完全失去了仪的行踪。
擦了把汗,泪因一路急奔而发白的脸上,充满了焦燥。“真的问不到任何消息了吗?”
梵摇摇头,道:“这里人太多了,没人会去留心的。”顿了顿,抬起头微笑道:“其实,不用问也可以猜出来的。”
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巍峨的天宫在远处顶天立地般矗立着,庄严而华丽,金蓝色的主宫在艳阳的拂拭下,美丽神秘地有如绝代佳人的盈盈眼波,诱惑着人们前往一探究竟。
“天宫?是皇子们的反击噢……你要自己去救他,还是让容去救他?”泪笑得很古怪。
梵心下叹气不已,脸上神色不变,对泪嘲弄的目光视若无睹。“人是我弄丢的,不去怎成。不但要去。而且得马上就去——在对方陷阱布置完成之前。”
由上一次与孤一同进入的水墙那边潜入天宫后,泪风情万种地笑了几下,大晕其浪的守卫赶忙将天后潋,二皇子恒,三皇子振所住的宫殿一一报出——当然,泪置于其熊般粗壮的颈项上的‘纤纤素手’也是功不可没的。
于是,难题就变成了该找上哪一个才是正确的。
拨弄着曲卷的长发,坐在树上,泪不耐道:“按理来说,二皇子失势较早,要报复不会等到现在才开始行动。而三皇子是刚刚才受到打击的,从时间上来说,去三皇子处比较正确。”
梵冷冷一笑,道:“不见得。两个都是失意之人,只怕无胆也无能独力妄为,此时大敌当前,排外为先,我看此事应是三人共同合作的,若是如此的话,那一定是在天后的盈波殿。”
“盈波殿啊……”脸有菜色的泪凄凄惨惨地道:“最好不是,不然麻烦可就大了……”
————————————————————————————
麻烦果然很大。
透过树枝,可以看到,作为南天宫的实际中枢中心,其防卫之森严,比起上次所去的天帝的行宫,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层层灵光交错在一起,让人完全无隙可乘。
泪看着走来走去的士兵,眼珠子跟着转来转去,转来转去,转得快花了,还是找不到任何方法,不由气得牙痒痒的。
若不是她那无聊的老哥封住了她的灵力,这么一点护卫,哪放得入她的眼内。可是如今,却只有看着这些‘一点护卫’们走来走去,完全无可奈何,怎不让她气得跳脚。
梵不住地在心下思量,一时间却也想不出个可以潜入的方法。这盈波殿方圆数里都无建筑,只有一片绿地,任何人想要接近,都躲不过士兵的眼光的。如果人数不是这么多,他还可以靠轻功掠过,可是眼下是一批走开一批又来,还有定点守卫着的,就算想引开他们的注意,也是引不完全的。除非他会隐形,否则是没法用轻功掠过的。
虽然所想的不同,但两人还是同时叹了口气,又同时望了对方一眼。
“怎么样,要先退吗?”泪问着。
弹了弹树叶,梵微微一笑,看似淡然,眼神间却有着绝不服输的傲气。“再等下,赌赌运气吧。只要有人出来,哪怕是宫女,我也有办法进入的!”
“是——吗?!”泪有些扭曲着脸回答着,心下猜测着梵的方法,马上就想到一个月前那次倒霉的经验。
“不-是-吗?”梵也拖长了音回答着,睨眼看着她。
“哼(哼)!”
两人达成共识后,再不开口说话,就这么注视着宫殿,耐心地等待着那百分之一的机会。
时间一分一分的流逝,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可是宫内看来还是没有人想出来的样子。泪侧首瞧了瞧闭目打坐的梵,没有一丝的烦燥,便也强捺心焦,继续自树上监视着盈波殿。
一直静坐着的梵突然一动,道:“有人出来了。”
“唔?”泪打量着与宫殿至少有一里的距离,怀疑地看着他。正想开口,果见一白衣宫女步伐轻盈,若素女临波般自宫内行了出。
泪没空赞叹他的听觉,看着那宫女与守卫说了些话,这才往这边走了过来,忙问道:“你听得到他们在说什么吗?”
梵点点头,小声道:“她是去吩咐晚餐的。我们等她回来之来再制住她。”
————————————————————————————————
“真正的天宫,到底是在哪里啊?”一个时辰之后,一身白衣的宫女喃喃问着一身红衣的美女,擦去脸上易容的药膏后,手足并用地甩开身上的裙袍,换回自己的青衣。
红衣美人瞪着他,瞪得眼珠都快跳出来了,这才神思不属地道:“真正的天宫啊……”
梵狠狠地系上腰带,没好气地说道:“口水擦一擦吧。”
“啊?——”泪下意识地拭了拭唇,才反应过来。“梵啊~~~你怎么把人家说得像个女色狼似的。”说到这,见梵想回嘴,知他一说,必是毒辣无比,忙道:“你是说真正的天宫……真正的天宫!!!”她突然想清楚了,差点跳了起来。“你说仪被囚禁在真正的天宫里?!”
“是啊,我听到好久才听到这一句。你知道啊?”梵也不与她闹了。
泪神色变得很严肃,呼吸急促,望着梵的目光充满奇怪的情绪,好半晌,才再次笑了起来。
“在始天界有个传说,天帝们在天宫中的行宫,并不是他们真正的行宫,他们真正的行宫,是在最适合自己的地方。隐藏着他们最大的秘密。是任何人都不得进入的禁忌之地。有时,甚至包括妻子儿女。”
“……是吗?”梵想起圣,心内有些不舒服。
“不过你放心,南天的真正行宫我或者可以带你去。”
“你?”
泪带着梵,来到南天的御书房。由于南天修帝失踪已久,天后潋又不喜此处,因此几成半废弃状。两人很快就潜入其中。
反手掩上窗,对房内沉郁的阴晦之气和空气中漂浮着的尘埃感到无奈,梵看着泪取出一枚碧色的巴掌大的玉石,在房间内来回探索着。
“找什么?”
“嘘——”比了个手势,泪继续拿着玉石来回走动着。
梵无聊地别过头,看到墙上似有一些画,正想细看,却觉得身后亮光一闪。回过头来,泪手上的玉石发出莹润的光芒。
“找到了。过来。”泪对着梵招招手,将玉石对将墙上的某一点,虚合着手,十指反转交握,形成一个奇怪的手印,口中低声吟诵着奇怪的音节。
梵依言走了过去,听不懂她到底在念着什么,只是看着那碧莹莹的光芒虽被泪的手合着,却还是渗透出来,将泪的手照得一片透明。而随着泪的吟诵,光芒越来越强,越来越亮。
过了大约顿饭的功夫,泪终于停止了吟诵,转过头来。“等下我叫你闭眼时一定要闭上眼!”
梵难得见到她那凝重的神情,点了点头,泪微微一笑,回过身,不再开口,只是专注地看着那光芒的变化,等待着。
“好,闭眼!”伴随着一声骤喝,梵赶紧闭上眼,同时,炽烈的光芒刺痛了整个视野。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身子有如在虚空中飘浮着,晃荡着,无所依地回旋着,不变的只是眼前那炽烈地让人闭着眼也能感觉的到的光芒。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有一双柔软的手抚上了他的眼。
“可以睁开眼了……”
梵依言慢慢地睁开眼,由于方才的强光照射,他有好一阵子眼前尽是血红空白,片刻之后,四周的景致才渐渐地入了他的瞳孔。
在他触目所及之处,尽是一片清清浅浅,深深淡淡的蓝,有的浓如夜色,有的淡若溪色,在天地中变化着,翻动着,看似不相容,却又奇异的混合在一起,构成这美丽的空间,而自己与泪,就站在这空间的正中心处,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却毫无漂浮感,仿佛还是站在实地上般。
“这里就是真正的天宫?”梵惊讶的问着。
“不,这里是御书房的资料库。南天所有的资料都在这里。真正的天宫虽是隐秘,但这里可能也有记录。”泪温柔的解释着。不知为何,在梵说出真正的天宫之后,她的态度就一直很温柔。
梵看着泪,目光锐利起了。“你虽然是魔界的公主,但也不可能知道这么多吧,更何况带人闯入这种极密之地。”
泪偏开目光,娇笑道:“哎,女人要有秘密才好吸引人啊。这个就是我的秘密了。事关魅力问题,你可不许问噢~~~”说着,人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圆心处,不知碰动了什么机关,五个透明的珠子浮了出来。
“我跟你不会有所冲突的……我是——不会伤害你的!”不曾回头,语气却是斩钉截铁般的坚定。泪轻轻一跃,踏上了两粒珠子,其余三粒便自动地凑向了泪的双手和眉间。
当五粒珠子完全接触上泪的身体时,空间内突然光芒大盛,从眉间的那粒珠子射出一道光芒,折向左手的珠子,又折向左脚,右脚,右手,最后回到了眉间。与此同时,泪眉心浮现了一道印记,一道碧莹莹的泪形印记,眉心那粒珠子的光芒就折射向了那道印记。
泪的的眼睛是闭着的,眉毛皱得紧紧的,一滴又一滴的汗珠自额际滑落,显是要控制这五粒珠子是极为吃力之事。而她的唇则不住地轻轻张合着,似是在与那资料库进行交流。
时间不知是如何流逝的,在这空间中,聚散离合的光波让人无法明确掌握。梵觉得肚子越来越饿,舔了舔唇,心下有些焦燥。
如果在这里拖太久,外头容坠入陷阱,又或是成功救出仪,那自己与泪留在这里又是为了哪般呢?想着想着,越想越长,就有些坐不住了,霍地立起身来。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泪身子一阵轻颤,脸色已是白得发青了,牙齿都深深咬在朱唇间,心知不妙。果然,一阵强光闪过,泪的身体从珠子上被振开。他赶紧纵身一跃,接住了精力透支的泪。
在触到泪的身体的同时,一阵波动从泪的身上传来,他不曾闭目,眼前却如亲自回忆般,闪现了一副风景。
沉烟凝碧的湖面,波光粼粼,水波潋滟,澄碧中又映透着天蓝,形成明亮的色彩,通体看来就如同是一块巨大的水晶,在骄阳下反射着艳丽的光芒,恣意展现着自身的美好。而湖畔的线条流畅修美的荫荫树木,现为其凭添艳色,轻风徐来时,总是洒下一地风情……
而湖畔,还有着一座小巧的红院……
震惊地看着泪,不知到底是从泪身上传来的,还是自己的回忆呢?可是,那种感觉只是一闪即逝,转眼间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轻吟一声,泪缓缓睁开碧眸,无力道:“我得到的权限还是不足够的……在查到真正行宫之地时,就被弹回了……天宫这么大,那个有着红色院子的湖到底在哪里?……不知道……”
果然没错吗?
“我——知道!”
————————————————————————————————
这是一片奇异的地方,由于潆至死不休的思念,这里的一切都凝固住了,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时光,永远保留在那一刻。因此,此时围墙外虽是黑夜,但这里却依然阳光灿烂。
来到湖边,望着岸边垂入湖面的苍郁绿树将附近的湖水染得一片苍碧,沉烟若凝,梵一拂长发,问道:“真正的天宫就在这湖底吗?”
探头看了看寒气森森的湖水,表面看来如此明媚艳丽,实际上却湿气极重,寒入骨髓。泪很无奈地道:“应该没错,这座湖真是像极了水族的人,表里难一。
梵沉吟着,正考虑该如何才能潜入湖底时,一双手拍上了他的左肩。
心中一惊,不知是何人能这么接近自己而没让自己发现,身体已近乎本能般一偏,左手向后一卸一折,头也不回便紧紧扣住对方脉门。
“哎,轻点,是我。”蓝眸黑发的青年唉声出现在两人眼前,脸上却有着淡淡的笑意。
他的容貌看来并无变化,眉若剑,眸似星,但气质与分别之时却有了天壤之差。若说当日的他是一把历尽尘劫,将光芒掩灭在朴素匣子中的宝剑的话,那现在的他就是一把锋芒毕露,令人又惊又惧,又爱又恨的——绝世名剑。
“容……”
“容啊~~~~”泪的声音甜腻地足以腻死蚂蚁,开心地跳了过去。“我今日才想到你呢,你就马上出现,我俩真不愧是心有灵犀的有缘人啊~~”
容眼明手快,一把拉过放松手劲的梵挡在身前。梵由于出其不意,竟被拉了过去。顿时,夹心饼干出炉。泪趴在梵身上,梵跌在容身上,容想溜开,却被泪透过梵紧紧抱住,纠缠成一团,难舍难分。
不幸沦为饼馅的梵被前后夹攻夹得快断气了,一向讨厌与人相触,此时哪会客气,连话也不说一句,左手一弹,弹向泪右臂关节经络处,右手向后一撞,撞在容肋下软骨,两人吃痛,纷纷退开。
“你刚才在哪里,我们怎么没有看到呢?”梵待两人站定之后才问。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容为何来了却不马上下水去救仪。不过这样一问,难免会牵扯到自身护卫不周以至失信一事,当下就错过不提。
容摇摇头,笑道:“我在林中等你啊,我猜你会来的。”
梵一扫密林,想到那座小红院,又瞧见容的眼睛有点红润,心下有些明白。但容既避开不谈,那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问道:“那你该有方法带我们下去了吧。”
淡蓝的光圈飘在空中,朝着湖面落下。三人站在容张开结界,坠入湖中。
初入水里时由于湖面光芒射入,还甚为明亮,周身碧莹莹的水光映得三人须发皆碧,不住分开荡漾的水波幻化出一道道诡丽的曲线,波光荡漾,在整个天地间四处扭动着,有着说不出的动人与孤寂。
随着深入,视线越来越幽,越来越暗,直至最终,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得到三人呼吸的声音。三人的呼吸全都细绵而匀长,完全听不出有何不安。
如此又过了不知有多久,感觉似已是坠入这星球的核心,快要穿过王星般长久之后,一抹淡淡的亮光再次出现在三人眼前,而随着光圈的下坠,那亮光也越来越强,半刻钟后,众人才能看得清,那亮光是来自一座水蓝色的宫殿。
与外头动辄挺入云宵的宫殿相比,这个宫殿并不算大,可是精巧程度却是梵生平仅见。便是东天宫与魔界中也不曾见过如此精致到便是墙、瓦、阶、柱都不曾放过的建筑,每一处都是完美的艺术品,每一处都可自成风景,绝无斑瑕,绝无缺憾,在盈盈的水波环绕中,更是有若梦幻般美丽而又不真实。
这,就是南天帝的真正天宫吗?
梵若有所思地望着,手指不小心碰上结界,霎时间便被冻得麻木了。
此处看来不但是极深之地,亦是极寒之地,若无容的结界护着,只怕马上便会被冻僵了。不过,即是极寒,为何又不结冰,而是呈液体状呢?
不断飘落的光圈终于坠到天宫之前,并停了下来,像受到吸引般,慢慢地那着那天宫靠近。当靠到一定距离的时候,天宫泛起一层烁目的亮芒,不住的波动着,似是天宫的结界在拒绝着这个外来的结界。
光圈被阻住,无法前进。
容自颈间取出一粒淡蓝的,看似平淡无奇,却光华内蕴的玉石,伸出手,探入天宫边缘的那道亮芒。亮芒在接触到玉石时,纷纷退开,辟出一条通道来,光圈便继续向前漂动着。
梵和泪看着这一切,并没有开口说话,直到整个光圈都漂入亮芒之中,容示意二人出来时,泪才悄悄附在梵耳边道:“容拿的那个,可能就是潋天后最想得到的,天帝随身佩带的水神令。”
梵仔细再看了那玉石一眼,没有开口,只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表示明白。
容走了几步,忽地笑道:“这个天帝的行宫我也是第一次来的,说不定,也就这么一次机会,该好好参观一下才对得起自己吧。”
梵边看着这近看更是华丽壮观,全由水凝成的水中宫殿,边道:“都到此时了,容又何必心口不一呢?难道你真的要将帝位让给你那两位弟弟?”
容顿住脚步,偏过头来,欲言又止,最后笑骂了一句,“那两个蠢材,哪有资格。”
三人越过天宫结界后,就走在长长的水廊上,殿顶离他们至少有数十人高,因此水廊也是极为宽广,足有百米的宽度,长度更是难以推测。三人虽说了不少话,但也还没有走到宫殿正厅之处。
再长的路也有走尽之时,三人终于来到水廊的尽头了,泛着莹莹蓝光的美丽大门在三人走到之前自动打开时,泻出一地华丽的光辉,七彩变动。而那光芒的中心,两个长得极为相似的人正沉睡于其中。
“父王——”惊呼而出的,是容。
———————————————————————————————
“笨镜子,臭镜子,该要用到你时,为何又不灵光呢——”因为受结界所阻,无法看到内部真正情况的彩衣女子正大不爽地弹着自己的水镜,而水镜被她弹开之后,又受灵力吸引飘回。于是,一人一镜就这么一弹一飘地来回个不停。
“可恶呀,为何要跑到那个天宫去,这样子我怎么看得到呢……”弹得没劲了的人咕咕哝哝地抱怨着,忽然转头问着那个只会躺在命运之线上睡大觉的家伙。“喂,你就这么放心让他到那里去啊?”
“不好吗?”有气无力地说着,孤连眼睛都没睁开过。
“废话,他可是你唯一的希望了。”彩衣女子快跳起来了。
“可是,他也得证明给我看啊。”孤终于睁开眼。“证明给我看,他有让我承认的价值。”
为其眸中光芒所慑,过了好一会儿,天孙才道:“如果通不过这次的考验呢?”
孤笑得很温柔。“那就算了,连这一点都无法通过的人,活下也是无益的”
空间内的气氛,有一霎间低得让人无法呼吸。
“啊,南天真是越来越乱了。”天孙为了岔开话题,再次在水镜上转换着图象,笑道:“你有没有兴趣帮他们整顿一下吗?”
“我?”孤惊讶地指着自己。“你真的这么想?”
“不不不,请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天孙笑靥如花,很快地承认自己头壳坏去。让孤插手的话,真是不想活了,到时南天唯一的后果就是星毁人亡,而自己这个宫殿里也会成一团乱麻了。
这种无聊的事……现在还是连想都莫要想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