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居然万般般般般谬的想法。蓉儿之美,绝对是娇柔女态;而那少年,则是充满了傲骨冰心。是他们太相象的美丽模糊了他的判断力?单若水被考倒了。蓉儿、神秘少年、芸儿、慕妈,这看似一般的秋月阁,居然这么诡异!
就在他陷入沉思之时,夜风轻微的改变,他文风不动,只轻轻的扬起手中青竹,飞快的往后一挡,那仅差一寸就刺入他后脑门的冷剑瞬间僵住。
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剑,竟削不断那脆弱的竹子!
“还好我反应快,否则脑袋就开花了。”他还有心情说笑。
创气一旋,单若水立刻移动身子。他只是轻轻晃动脚步,身形却已快到剑不触衣。黑衣少年怒气攻心,招招猛烈。
“我与你无冤无仇,何必置我于死呢?”他俐落的闪避黑衣少年的攻势,神情依旧轻松。
黑衣少年面对他的从容不迫,更加怒不可遏,长剑直刺,单若水青竹一转,剑尖削落了竹叶,飘然落地。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是同一句老话,这次的口吻更冷,而且充满怒气。
“我是特地来等你的,不是来找你打架。”单若水一侧身,闪过差点透过他肩膀的攻击。
“我和你素不相识,你在此等候有何居心?”黑衣少年挥剑喝道,威力不减。
“我们已有一面之缘,怎不相识?”单若水以守为攻,是不还手。
“夜闯禁地,非君子之为。”他愈是伤不到他,愈是火光,攻势愈是积极。
“哈!”单若水一回身,笑得邪气,“我向来不以君子自居。”
“狂妄之徒。”长剑一挥,又是一片竹叶落地。
“原来秋月阁内有禁地,难怪这么神秘。”单若水青竹一挡,连带浩大掌气,将黑衣少年震退三步远。
见他终于有了动作,黑衣少年激越旺盛斗志,剑气毫不留情。
“你到底是什么人?来这里有何目的?”
“我的目的很简单……”单若水忙着躲,忙着笑。再这么打下去,他怕他会先累死,要不就先气死了。
单若水手握细竹,在他长剑真来的刹那飞快回转,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突地,“锵当”轻脆一响,黑衣少年震愕的退了一步,瞪大黑眸,愤怒的脸庞倏地刷白。
他的剑笔直的插在屋檐瓦片之中,还轻缓缓的在夜风下摇曳。他败了;夺命从不失手的利器败给一枝极其普通的竹子。
他的惊愕还来不及镇定下来,那根青竹已经抵在他的喉间,瞬间让他屏住呼吸。
单若水始终没有褪下潇洒的微笑,在迷茫的夜幕下,他的笑容显得多么不可一世,在黑衣少年眼中看来,是多么该死的骄傲。
单若水手一抬,竹子便往上一扬,连带把他的下巴给托了起来。单若水回答了他未完的话:
“就是见蓉儿一面。”
黑衣少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吃下生平的头一次败仗,他完全不知如何面对。此时他眼中只有恨,满心的怒火几乎要从那双璀璨似星星的眸子里喷了出来。
“矣,别用那种怨恨的眼光着我呀!”单若水一收手,青竹瞬间没入他背后腰际间。“我也不是没吃过败仗的人,我头一次输的时候,足足躺了半个月才能下床呢!你该庆幸才是。”
黑衣少年眉头紧蹙。他怎麽知道这是他的第一败?他这麽说又是什麽意思?安慰他的自尊吗?
“我不信!”他冷哼,语气像孩子似的赌气。
他此刻的确像个孩子,虽然冷漠,却单纯,那是江湖人所没有的,太干净而澄澈的眼神神,直接的表露了他的情绪——那是恨。
那样透澈的眸子,却有那么深的恨意,单若水觉得十分心疼。他居然为一个美少年感到心疼!他不可思议的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黑衣少年瞪眼,愤慨的心还无法平静。
单若水却只是轻摇头。他柔柔一笑,那轻扬的唇角勾掠出夜的叹息,寒风送来他温柔的笑颜,瞬间凝结了黑衣少年原来激昂的心绪。
雁子容猛地一震,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单若水一般。.虽然他总是习惯带自微笑,却不曾像此刻的笑容,让夜色都迷乱、荡漾了起来。
这是什麽该死的状况?他居然面热心躁,单若水突来的沉默、柔水般的微笑,不但瞬间浇熄了战火,还扰乱了他向来冷漠的心房。
开玩笑!他是个男人,还是个自大狂妄之徒!
而他也是个男儿身,就算扮做江南第一名妓,他可是个道道地地的血性男子,还是个冷血杀手!
是的,他是杀手,所以不该有情,他的情,在他懂事的时候就被摧毁了。他相信自己生来就无情,才会在斩断每一个肉血之躯时,无动于衷。
单若水感受到了。他就是这般无情。所以他无奈的摇头,所以他无尽的心疼,所以他无力的微笑。
“说说看,你这么奋力的想取我的命,为的是什么?”单若水将眼光移向他。
雁子容无畏的迎视他,寒声回道:“证明自己的实力!”
单若水扬眉一笑,目光投向还插在屋瓦上的剑。雁子容蹙起眉,早已平息的心又快被他激怒。
“你一再挑衅我!””呵!”这会儿单若水笑出声了。“我自认我为人还不错,挑衅?好重的指控,我要抗议。”
“你的笑声就是一种挑衅!”雁子容瞪眼回道。
“我天生爱笑嘛!叫我憋着,我会很难过的。”
跟他说话,真会气坏自己!雁子容愤而反身。
“站住。”单若水叫住了他。
雁子容停下脚步,倔强的不回头。单若水望着他略显纤瘦的背影,褪去了笑容。他不止和蓉儿长得像,连身段都极其相似。
“雁指的是你,还是蓉儿?”
雁于容一声冷哼。
“你不是天机神算吗?”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又无端攻击我,我想你若不是与蓉儿姑娘关系匪浅,就是与秋月阁的秘密十分密切了。”
雁子容转过身来瞪他。
“秋月阁没有秘密,蓉儿也与你无关。”
“是与我无关。”
单若水一笑,手一扬,插在屋顶上的剑忽地拔起,瞬间射入雁子容手中剑鞘路里。此举让雁子容心头一惊。
“我关心天道坛主的离奇死亡。”
雁子容皱眉。
“天道坛主和你是什么关系?”
“蓉儿和你是什么关系?”他笑着反问。
雁子容简直快失去耐心。这个人说话一直都这么讨人厌吗?
“没有关系!”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回答。
单若水笑得更深了。
“不可能,你们长得太像,简直一模一样。你又在秋月阁出没,一个单纯的青楼,怎会有像你这样杀手打扮的人出现?就算你是来光顾的,直接走大门就好了嘛!怎么每次都看你在屋顶上飞来飞去的?你啊,跟蓉儿一样神秘古怪!”
雁子容完全被他激怒了,他一个上前,直接揪住了单若水的前襟,怒瞪一双星眸,低吼:“你这样追根究底,到底为了什么?”
他狂焰般的怒气,融合了那股独特的淡雅香味,化成一道醉人的气息,窜入单若水的感官里。
那当下,他几乎就要错觉他是个女人,是美绝无双的蓉儿。单若水不曾有过如此剧烈的心潮澎湃。
单若水失去了惯有的笑,令雁子容顿时也乱了心跳。倏地一松手,雁子容立刻转过身去。他的眼神太深沉,他的注视太税利,稍不留神,仿佛灵魂都要被他摄了去。
“你的眼睛里,有太多恨。”
单若水的声音太温柔,几乎快令他发颤。
“你的手,染上太多血腥……”
雁子容握拳咬唇。他压抑着那股由心而升的颤抖。他怎能如此肆无忌惮的看穿他?!
“仇恨,血腥实在不适合你,雁是很温驯的鸟。”单若水的声音仿若叹息。
“就算是绵羊,逼急了它,它也会反击。”他冷硬回吼。
“你是雁,不是羊。”单若水笑道。
雁子容倏地转身,手握剑柄指向他。
“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
“下战书之前,也得让我知道你的名字,免得我死了,朋友们找不到人替我报仇,要是滥杀无辜,我可担待不起。”单若水笑道。
雁子容收回高举的手,瞪眼道:“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
“雁?”单若水一扬眉,又笑了。“还是蓉儿?”
“你的话太多,这将是你的致命点。”
“没错。”单若水开怀大笑。“我这张嘴替我惹上不少仇家,但也让我交了许多朋。”
“在江湖上没有真正的朋友!”
“只要不是敌人,都是朋友。”
雁子容星目一凛。单若水神情泰然,语气却多一分犀利。
“你是困水之雁,根本不懂何谓江湖。”
雁子容狠狠的瞪他。
“你在逼我再出剑一次。”
“再出剑的结果还会一样。”他翩然一笑。
“你是我见过最狂妄自大的人!”
“那是你见过的人太少。”
“你真要激怒我!”雁子容嘶吼了声。
没想到单若水不再与他唇枪舌战,反而在瞬间沉静下来。他定睛望着他,让他因盛怒而发烫的双颊,渲染上一片仓皇的酡红。
单若水轻轻摇头,声音柔若清水。
“我从未想激怒你。”
雁子容蹙紧了眉宇,开始对自己生气,气自己居然会对他的注视感到惶然失措。
“相反的,我只是想帮你。”单若水浅浅一笑,无与伦比的自信化在那抹微微上扬的唇角边,构成一种勾魂摄魄的致命魅力。
帮他?雁于容睁大了眼。
“雁子……是属于天空的。”单若水缓缓将头仰起,他深邃的黑眸纳尽天地一片漆黑。此时夜风轻拂,吹散了密罩天空的层雾,适时透出一缕月光。
雁子容不自觉的将眼光移上。黯淡的下弦月,像极一轮弯刀,倾露瞬间,又被浓雾遮蔽。
这真不是个好天象。单若水收回目光看向雁子容,他还举头望着。此时他的模样十分孩子气、十分可爱、十分迷人……只可惜,他是个男人,不是蓉儿。单若水心里有股沉闷的惆怅。
天空……他似乎陷在那片深沉的夜空里了,无星无月的夜空,依得如黑墨似的,他竟觉得有一种萧瑟惨淡之美。
单若水望着他。他无法解释为何自已会对这名神秘的美少年产生如此强烈的心疼,他带给他的惊艳,甚至比蓉儿还深刻,他是一只孤独的雁,而他不忍见他愁上眉梢,手染鲜血,眼露孤寂。
“那我问你……”雁子容轻声启口。褪去了那分暴戾之气,他身上散露着一股阴柔之美,夜幕下,他绝尘之貌略显白皙。他依然仰望夜空。事实上,他拒绝看他的眼睛。
“你在江湖上行走,为的是什么?”
“生存。”他的答案很简单。
“生存又为了什么?”
“生命。”单若水笑道:“有生命,才有资格谈生存的条件。
雁子容陷入困惑。生命与生存不是一样吗?
“不一样。”他居然轻易看穿他的不解。
雁子容皱眉,终于移下视线。
“当你杀了一个人,就剥夺了他生存的权利。
单若水甚少杀人,甚至极少动武。”
“你靠的是你那张嘴。”
单若水一笑。
“没错。江湖很无情的,费唇舌不如动刀剑来得爽快,但对我来说.那是愚蠢又鲁莽的行为。”
“那是江湖规矩,做奸犯恶之徒。本该受到制裁。”雁子容恨恨的说。
“天道坛主是正道联盟的人,他有何罪过?”单若水笑问他,让他大吃一惊。
“你认为天道坛主是我杀的?”
“因为我下江南时才去拜访过他,随即我便来到秋月阁。坛主遭暗杀当晚,我就在这里遇见你,我很难不做这样的猜测。”
“我没有理由杀他。”雁子容不承认,亦不否认。跟他这种人说话最忌过多解释,否则他可以轻易从他的话中抓到把柄。
“杀手杀人不需要理由。”
雁子容的沉着令他激赏,但如果事实真如他所猜测,那他会十分痛心。
“你不为自己辩解?”单若水试探着他。
“我若辩解,岂不是不打自招。”
他很聪明。单若水笑了。
“不管你怎麽猜测,都与我无关,你若要为天道坛主报仇,我接受你的挑战。”他依然傲气十足。
“没有证据,我不会找任何人麻烦。”
雁子容冷冷一哼。
“你这不就在找我麻烦。”
“当然不。”单若水的笑容自信非凡“我纯粹只想交你这个朋友。我说过,我来这是等你的。”
雁子容皱眉。他心中有股莫名的躁动。他不懂那是什么。
“我不想交你这个朋友。”
“我知道。”
他居然如此回道,这又令他一愣。单若水的表情有一分无奈,甚至一株无辜,此时的他真的十分迷人。雁子容简直吓坏了。
“冷傲的雁子讨厌多话的人呢!”他轻轻一笑。
“你想接近我,目的是为了蓉儿!”雁子容的语气有点残酷。不知为何,他的心有点痛。
“我能不否认。”
“你已经见过她了,还不死心!”
雁子容不会知道他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是多麽酸涩的可爱。单若水笑得更深了。
“就是见过了才不死心。我这人就是这麽缠,最好什麽都不要让我遇见,一旦让我碰上了,我一定追根究底。”
“无聊!”他失去耐心了。
“是很无聊。蓉姑娘遇过的无聊之徒恐怕不计其数,但我绝非一般的登徒子。”
“想见蓉儿,就得按规矩来。”
“我没那么多时间可浪费。”
“蓉儿根本不想再见你!”
“是吗?”单若水笑得得意。
雁子容痛恶极他那副跌扈之态,偏偏就是他这股自信,有着今人销魂的魅力。
“蓉儿和你果然密不可分。”
他在试探他,雁子容听得出来,既然如此,他就不必再否认。
“她是我……姐姐。”如果他要这麽想,那他就顺他的意。
他笑了,似乎满意他的答复。
“你想跟我攀关系也没用,我不可能帮你。”
“我没要你帮忙。”他的黑眸直直的注入他眼中,仿佛一剑穿透了他的心脏。“我说过,是我要帮你!”
“用不着你费心。”他断然拒绝他的好意。
“会需要我的。”他的眼神始终那地自信迎人。
雁子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没想到他居然自大到这种地步!
“如果你想要打败我的话。”单若水笑道。
雁子容很清楚,想打败他,用武、用脑都没有胜算。
“我会找出你的弱点的!”雁子容赌气的说。
“很多人这么对我说。”
“我不是说说而已,就怕你不敢接受我的挑战!”雁子容指着依然带笑的他怒声道。
重重的哼了声,雁子容转身而去,瞬间消失在夜幕中。
单若水睑上的笑意褪去,取代的是叹息——倔强又冷傲的雁,你的心,其实比谁都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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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子容素着一张白皙清丽的俊颜,冷酷的望着石桌上的古筝。
天才破晓,他一袭白衣,坐在芙蓉坊的前庭出神。他彻夜没睡,不断思考着昨天与单若水的对话,也不断看见他那双透彻的黑眸,不管睁眼、闭眼,他都可以感受到来自那双犀利深眸的注视。
他快疯了!二十年来,他第一次有如此浮躁的情绪,他甚至期待再见他一面。
太荒谬了!他清晰的记得当自己说蓉儿不会想再见他时,他那信心满满的促狭微笑。
雁不想见他,他恨他;蓉儿却想见他,她想他……
这个念头吓坏了他自已。即使身为江南第一名妓,他从不觉自己是个女人,他只是冷漠的扮演好这个掩人耳目的角色。
单若水会爱上蓉儿,他一点也不意外,这只会令他确信天机神算亦如凡人,只眷恋外表上的美丽;但单若水想与他结识,却令他失措,虽然……
他明白,他只是想借他更了解蓉儿罢里了……
一思及此,他居然怅然若失。
“子容。”温柔的呼唤里有掩不住的心疼,慕芸掩着面纱朝他奔来,捧起他冰凉苍白的脸,星眸一愁。
“你的脸色怎麽这麽难看?清早天寒,你穿得太少了,你的身体……”
“我没事。”他轻声打断了她的过度关切。
慕芸在他身旁坐了下来,眼里藏不住那分但忧。
“子容,你怎么了?这几天都看你心神不宁。”
他是那么容易透露出情绪的人吗?单若水太
可怕了,竟在不自觉中轻易颠覆了他的冷静。
“姐姐,你多心了。”
“我是担心你的身子……”她忧忧的说。
“我的身体很好。”
慕芸还是不能放心。子容的身体不好,从娘将他带回来时就很严重了。她并不知道他到底受了什么苦,他从来不说。
娘只告诉她他的双亲被杀,小小的子容也受了很重的内伤,几乎导致他不能习武。小小年纪的他靠着坚强的意志力克职了自己的病痛,他严苛
的训练自已,夜夜习武,又跟她学琴、念书。
在慕芸眼中,没有一个孩子比他更坚强。
“子容,你对自己太刻薄了。”她只希望他快乐一点。
“我很好。”
“你不好。你不想当”蓉儿”,其实可以说明。”
“我并不排斥扮”蓉儿”……”
“子容,娘她……”慕芸欲言又止。她一直觉得娘的野心太大,她一手培养养子子容成为杀手,为她杀人取财,这一切是轮回不止的恩怨情仇,她一点也不喜欢……
“娘并没错。”雁子容轻声回道:“她这么做,为她,为你,也为我。”
慕芸更忧愁了。
“我并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报仇……”
雁子容望着她,缓缓伸出手摘掉她脸上的面纱。如此丑陋的睑毫无掩饰的暴露出来,即便是在他面前,她依然羞涩的垂下了头。
“姐姐,我知道你很善良,但就算杀了欺负你的人,也赔不起你失去的清白与美貌。他们死了,一了百了,你却还必须独自承受这样的痛苦……”
也就是那时开始,雁子容开始了他的噬血生活。
慕芸悲伤的摇头。但也因为如此,她可以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她总是如此安慰自己。
“子容,我……我实在不想看见你杀人。”
“杀人,我很快乐。”
他眼中射出一抹凌厉,几乎在瞬间令她一颤。
“真正的血腥,你还没有见识过。”
当他这麽说的时候,那自小就笼罩在他身上的阴阴霾仿佛黯涩得要遮蔽了天地,慕芸只有万般心痛。
“子容,是不是……”
“我想弹琴。”他将目光投向桌上的古筝,拒绝和她谈到过去。
子容……连姐姐,你也不愿分担一些苦给我吗?这么多年了,没有人可以走进你的心里。孤独的雁,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受苦?为什么以杀人为乐?为什么将自己封锁?又为什么让人无法自拔的爱你,而你却不愿意去爱任何一个人呢?
弦音流泄而出,是悲伤的曲调。
“朝晨沐露似流金,风来叶掩伴舞铃,任竹丝丝落伤弦,愁目翩翩不知心……”慕芸望着他在弦上挣动的纤指,幽幽的低吟。
然而她才停口,又倏地惊声一叫。筝弦在刹那应声而断,迎风飞扬,掠过他不及收回的指尖,瞬间划出一道伤口,鲜红的血水点点洒落在筝上。
“子容。”慕芸吓得捏住了他的手。
而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子容……”慕芸吓出了眼泪,立即一面纱按住了他染血的指尖。
他仿佛感觉不到痛,就在刚才弦断的刹那,他似乎听到昨夜单若水将他的剑打飞刺在屋瓦的清脆声响。
然后他看见了收回轻浮笑脸的他,用着多麽认真的眼神、多么温情的语气对他说:我只想帮你……
只想帮你……你的眼睛有太多恨;你的手……染上太多血……这些都不适合你……
雁子容瞬间失了神,更教慕芸不知所措。
雁是温驯的小鸟……而你是困水之雁……困水之雁?他着实被困住了,不是困在秋月阁,而是困于单若水。
“子容,你要不要紧?你别动,我去拿药来。”
慕芸急忙奔离。
这怎么可能?雁子容内心涌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他是那样痛恶他的巧言令色、自大轻薄,然而他不得不承认他的言语带给他莫大的影响力。
他的世故点破他对江湖的懵懂;他的智慧引导他对人性的无知;他的实力让他明自他不过是孤芳自赏的井底之蛙……
他十分沮丧。论文论武,他都败给了他。这到底是怎样矛盾又荒谬的心情?他完全不明白。
他只知道,他对蓉儿有一分爱慕,对雁却是一分怜悯。是的,他在可怜他,因为他有本事自大潇洒,而他什麽也不是……
对单若水而言,雁子容究竟是什麽?
————————————————————
蓉儿是单若水这一生见过是特殊的女子,而雁……他未曾对一个少年产生这样复杂的思绪。
复杂到连天机神算都糊涂了。他居然挂念一个想置他于死地的少年,甚于那名冷傲孤绝的绝色女子!
他单若水行遍江湖,还未曾遇见比这更荒谬的事呢!
他到天道坛参加坛主的葬礼。唐鹰将这个庄穆的丧礼办得太过盛大隆重了,仿佛迫不及待要昭告天下,他即将登上天道坛的龙头宝座。
入夜后,人群皆散。天道坛陷入一片阴沉的寂静中。
唐鹰独自在大厅里,四下无人,他终于露出贪婪神色,忍不住窃喜的抚着虎皮宝座。他的梦想终于达成了,如今,他已是一坛之主了。天道坛在武林声望颇盛,更是正道联盟举足轻重的重要分子,天下人对他屈膝敬退已不再是妄想而已了。
就在他坐上宝座之时,一道身影无声而来,清亮的嗓音立刻教他吓得从座椅上跳了起来。
“恭喜坛主如愿以偿啊!”
单若水!唐鹰一慌。他怎么还没走?他赶紧镇定心情,冷眼道:
“此言何意?”
单若水翩然一笑。
“我没别的意思,坛主您多心了吧。”
唐鹰暗忖:这小子鬼灵精怪,跟他说话可得小心。
“单公子何故再次登门造访?还选在夜深人静之时?”
“有件重要的事,我一定得来告诉你……不对,是提醒你。”
“何事?”唐鹰蹙起浓眉。
单若水自在的在大厅漫步,欣赏着前坛主收集的古董瓷器,轻松回道:“我算出你有死亡之劫。”
唐鹰一惊。天机神算的盛名远播,他无法漠视他的话。
单若水回过身看他,还是笑,笑中有一抹寒光,令唐鹰当场一颤。
“就在今晚。”
“这……怎么可能?我唐某向来光明磊落,不曾与人结仇,天道坛又是正道组织,怎会……怎会“怎么不会?我说的劫是指你个人,与天道坛无关,何况……”单若水笑里藏刀。
“何况什么?”唐鹰一急,冷汗直冒。
“何况一个人磊不磊落、光不光明,不是自己说说就是。”。
唐鹰瞪大了眼,来不及为自己辩驳,忽地一阵阴风窜入,扬起帘幕翻飞。
“来喽!”单若水笑道,迈步而去。
“别……别走!”唐鹰吓得六神无主,飞扑至他身边,抓住了他叫道:
“你既能算出我的死日,必能解此劫数。公子,你一定要救我,看在前坛主的分上,你一定要救我!”
天道坛由这种贪生怕死之徒掌权,前景堪忧啊!他这麽死命拖着他,,叫他想走也走不了。
他倒想看看,这名杀手是什麽厉害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