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你是——”她总算及时理智回笼,眼神虚虚地乱飘,忐怎不安地把他的袖子绞得皱巴巴一团,后来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好事,慌张张似烫着了般地松开手,煞有介事地抚了抚那被揉成咸菜干似的玄色滚银边袖角。“哎呀,飞大人,您这衣衫的绣工真精致,可漂亮了,不知是哪一家的手笔?有空我真应该也来去订做几件——”
“皇宫针黹坊。”他低头看着她小脑袋僵顿住的样子,嘴角微勾了起来。
“……喔。”她差点就不满地“嘁”出声来,但还是有鉴于他的权柄甚大,只敢偷偷白了他一眼。
蔡桂福全然不知自己和飞白之间“亲昵”的一举一动,落在一旁这群姑姑的眼中,是何等的不敢置信。
飞白统领居然眉眼温柔的笑了?虽然无声无息,但是那抑止不住上扬荡漾的眼神和嘴角,简直是……奇迹啊!
刹那间,所有的姑姑不约而同对居然“胆敢”对飞白统领动手动脚、撒赖卖乖的阿福姑子肃然起敬了。
——以后,得抱紧这位阿福姑子的大腿才行啊!
这是姑姑们共同的心声。
“饿了吗?”但闻飞白统领低头含笑,对只及他胸膛高的小姑子轻声问。
“饿了饿了,等安置好姑姑们就来去吃午食吧,我请客!”那一头短发身量娇小的小姑子则是仰头对着高大严肃的男子笑,笑容灿烂欢快得连旁观的人都情不自禁跟着心情好了起来。
这春日,真的来了呀……
第5章(1)
京师东城这头,大部分都是王公贵族、名门世家壮丽典雅的建筑,说是北齐“帝宝豪宅区”当之无愧。
然而在动不动就占满一整条街的各家豪奢宅邸中,却有一处幽静巷弄遍植白杨树,并隐约夹杂着清清淡淡的栀子花香。
巷弄深处,有扇看来肃穆沉静的檀木大门,上头镶着两只左右各异却古朴威严的黑铜圆环。
若蔡桂福是道地的北齐人,就会知道这两只意象慑人的铜环,一则代表太阳烛照,一则代表太阴幽荧,都是传说中由两仪演化而成的圣兽。
飞白此刻正在这座建筑古典、而守密森严的私邸中,静静等待。
他五日一休沐,若换作往常,他定是在皇宫北翼的暗影大堂中处理公务,再不便是亲手“锻炼”一干暗影手下,总之就没个空暇时候。
然而这两个月来,这位暗影统领却破天荒准时休沐,惊掉了数千暗影和数百大宗师、甚至是高壑帝的眼珠子。
碍于众人对他的敬畏,虽然人人满肚子沸腾的八卦疑问,却始终没人敢冒死去开这个口多问一句。
至于高壑帝,倒也不是不想问,而是被心爱的阿旦皇后警告——
好不容易嗅到了一点奸情的苗头,要是他胆敢打草惊蛇把飞白的春天给吓跑了,就不准上凤榻一个月,以示惩戒!
纵然帝王威仪不容挑战,但是事关自己的吃肉权益,高壑帝自然是不敢等闲视之,所以只能有看到也当没看到。
反正到最后倘若姻缘事成,还少得了他这个主公当证婚人吗?哇哈哈哈!
而飞白这边,又哪里知道他近日正常到反常的行径,已经在皇宫和暗影部门中掀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插赌风?
“赌一年俸禄,统领在三个月内一定能够搞定人家小姑子。”某大宗师豪气地一掷千金。
“赌一年俸禄外加半年的外快,统领三个月内绝对无法破处!”排名第三的暗影简直跟天公借了胆,俊美的脸庞露出一丝猥琐笑容。
“去!你们几个未免也太小看飞白统领了!”伢大监不知打哪儿冒出来,把五十两黄金拍在赌桌……咳,矮案上。“我赌一个月内,飞白统领被那位阿福姑子扑倒吃干抹净!”
暗影和大宗师们不约而同露出了牙酸的表情,忍不住纷纷抱怨——
“伢大监,你跑错场子了,别以为我们不知道皇宫内苑下注得比我们还激动呢!”
“就是说嘛,平常在内苑‘横行乡里鱼肉百姓’还不够,连我们这点子血汗钱都盯上了,伢大监,你不大厚道呀!”
伢大监对着面前这一大群随便哪个都能把他踹飞出十万八千里外的武功高手,不禁满腹委屈。“哎哟,诸位大侠,内苑里头是主子娘娘当庄,你们说,我就是下注了敢赢娘娘的钱吗?”
暗影和大宗师们顿时恍然,随即幸灾乐祸地吱哇乱笑。
“伢大监,你也有这天?”
“果然还是主子娘娘治得了你。”
“想来主公修理你的日子也不远了,嘿嘿嘿。”
“你们——你们——”伢大监被笑得脸都黑了,“不就上回主子娘娘指派我挑出来给你们相看的小侍女们……不合众位的胃口,你们至于对我就见一次修理一次吗?”
“对喔,上次那些拐瓜劣枣的事儿还没跟你算帐呢!”大宗师甲阴恻恻地笑了。
“难得伢大监今日自投罗网……”暗影乙开始指关节互按得啪啪作响。
讶大监霎时吓得“花容失色”,都要喷泪了,慌得一把巴住排名第三的暗影,求救道:“轻越副统领,您说句公道话呀!”
众人动作一顿,齐齐望向站姿闲适,双手抱臂看戏的副统领。
“嗯,”轻越思忖了一下,随即下巴微微一点。“伢大监总归是主公身边的贴身内务大监,打人不打脸,再给他留条裤子,其他的就随你们了。”
“诺!”众人轰然大乐。
“呜呜呜呜”可怜堂堂讶大监,外围插花赌不成,反倒挖洞把自己给坑了。
只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就在皇宫里正上演“内监与暗影不得不说的爱恨纠缠史”时,坐在八角亭内的飞白放下手中写着公事的锦帛,瞥了一旁的青铜刻漏,鹰眸微眯了眯。
今日,她迟了。
飞白不承认自己胸腹中似有细蚁啮咬,隐隐有坐立不安之势。
“鹿伯。”他修长指尖轻敲了敲矮案。
一个容貌年老身姿干练的老者恭敬出现。“老奴在。”
他正要开口,伟岸身躯倏地卓然一挺,深沉鹰眸不着痕迹地柔软了起来,嘴角微有浅浅上扬的弧度。
百尺外,那细微却蹦跳的脚步声,熟悉得令他不自觉心生喜悦。
“客人到了。”鹿伯也松了口气,“那盅鸡汤可是能上了?”
他正要颔首,还是想了想才道:“她近日太燥,多搁些参须和莲子。”
“老奴知道了。”鹿伯藏起笑,恭谨地退下。
蔡桂福很习惯地伸手就推开那两扇沉重的檀木大门,熟练地反手关好,压根不知道若非飞白为她开了外挂,否则光是从白杨木巷口走到巷尾,就必须闯过三十名顶尖暗影和七道杀人不见血的奇门遁甲……
上个月初,北漠王就有一支千人死士尽殁于此!
而他们,甚至连檀木大门前倒数第五株白杨木的边都还没摸到。
更遑论檀木大门之后,那更危险可怕的所在……
可此时此刻,怀里抱着最新报表锦帛的蔡桂福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全都是——哇塞!上次飞大人替她送来十五个超好用人才姑姑后,居然又大发慈悲地赞助一百两黄金提供买地扩建厂房,如果不是他真的非常看好安栗事业,就是她突然人品大爆发,要不然怎么会熊熊冒出这股“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画风呢?
“哎呀!我平常背地里真该少偷骂他几次,飞大人其实人真的挺好的咩。”她自言自语,难得地有点内疚了起来。
“你晚了半刻钟。”一个熟悉的低沉嗓音冷静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