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粥少菜多,说是能吃饱那是骗人的,最多只能吃个不饿、半饱,日子总要过下去,饿不死就成了。
赵家本家的人很缺德,分给大房的两亩田非常贫瘠,而且不靠水边,每到春耕时节,赵铁牛几乎要天天挑一整日的水,收成也不是很好,要说温饱远远不足。
且一亩地要交收成三成的税,这么一扣下来,一整年真的过得苦哈哈,赵铁花常被饿醒,只能靠喝水止饥。
不过那是她穿越来头一年的景况,拥有现代人脑子的赵铁花虽然在农作上使不上劲,但她有脑子。
由于他们住在村子的最外围,靠近山里,因此她让大哥一有空便去挖树林里厚厚一层混有烂叶枯枝的泥土,一箩筐、一箩筐的搬回家里做堆肥,再挖条小水圳,引泉水灌溉,省得日日挑水还养不活水稻。
开春施肥,引水入田,果然隔年的水稻收成好了两、三成,他们还能多种一季小麦,储备点冬粮。
只是赵铁花要吃药,因此两兄妹仍是过得辛苦,手中的存银不到三百个铜板,这还是存着拿来买盐、油、几尺布头的钱,不能随便乱用,连屋子破了个洞也不敢叫人来修,只能自个儿到山边挖些黏性较强的土来补墙。
说是家徒四壁一点也不为过,屋檐下挂的豆角干、野菜干和几串玉米,便是他们冬天的存粮。
“哪有你说的那么弱不禁风,你看咱们屋子后那半亩地,还不是我一铲一铲铲出来的,前些日子刚撒下菜籽,再过个大半个月,咱们也有菜吃了,不用哥再到山里摘。”
赵铁花说得一点也不脸红,他们屋子后头的那块地并不大,沿着山壁成狭长的长方形状,一直延伸到山里头,没法做粗活的她就当是在复健,一铲一铲的除杂草。
每天的进展很慢,做一会儿休息大半天,一天大约能挖出三尺见方的小方地,她坐在小板凳上挪着脚,不疾不徐,有规律的配合着呼吸干着活。
人真的是磨出来的,大半年过去后,如蚂蚁搬家般竟也让她开垦出半亩多的田地,她的身体也较往日好些,能做些不费劲的活,像煮饭、洗衣、浇水和养几只小鸡,前院围了个篱笆就是为那几只祖宗似的小母鸡,就等着它们下蛋好加菜。
日子会越过越好,她是这么认为的。
“就你那半亩地能长出多少菜?又种丝瓜又种南瓜,连大冬瓜也给种上,还有葫芦瓜也没放过,一菜园子的瓜还贪心地种萝卜、大白菜,哥真怀疑养得活吗?”赵铁牛心疼的摸摸妹妹的头,舍不得她太辛苦。
邻里之间要一把、两把菜籽是常有的事,两兄妹现在是无依无靠了些,但他们爹娘在世时人缘还算不错,村子里的人也不难相处,真开口了多少会帮衬一些。
倒是本家的四位叔父婶母真铁了心,对他们的死活不闻不问,连口米饭也不肯施舍,只说各家吃各家饭,互不干涉,他们有两亩田就够吃了,不要妄想到本家挖粮。
不过三房的堂兄赵明鸿、赵明儒看不惯大房被其他房头欺辱,常常私底下省下自个儿的口粮给这两个堂弟、堂妹,就连小鸡崽也是他们两人偷拿来的,有了鸡就不愁没鸡蛋吃,堂妹的身子也能快点好起来。
“哥,这你就不懂了,过两天你挖个小地窖,南瓜、冬瓜等瓜类耐放,等咱们的瓜长大了正好入秋,摘了放入窖中冬藏,一等下雪不就有新鲜的南瓜粥、冬瓜汤可吃了?萝卜、大白菜也能腌了当配菜吃,咱们今年也能弄顿丰盛的年夜饭。”而不是冷冷清清的一碗清粥,配上王大婶给的几尾手指粗的腌鱼干。
那是她吃过最寒酸的年夜饭,吃不饱不说,两兄妹还边吃边掉泪,担心吃完这一顿,下一顿没着落。
还真是苦过来的,两兄妹没饿死、冻死简直是不可思议,穷人家孩子的命太坚韧了,怎么也熬不死,拖着一口气还能多活几年,明明山穷水尽了,那口气一缓又活了。
一听到妹妹满怀希冀的期盼,同样瘦得没几两肉的赵铁牛眼眶微红,偷偷以洗得泛白的袖子拭泪。
“都是哥不好,哥没本事把你养好,要是哥把书读好考上秀才,就有五十斤贡米和每个月二两的廪银,你也不用担心日子会过不下去。”
“哥,这不是你的错,你别自责,谁叫咱们运气不好,没个好爷姥呢!好在老天爷也是疼人的,让我的身子慢慢好起来,你也能抽出手去忙庄稼。我们再熬上一年,明年一定比今年好。”她也能帮上点忙,至少不再挨饿。
“是呀!一年比一年好,当初哥以为你一辈子就只能躺在床上了,还想着要照顾你一生,没想到你居然站起来了,还能帮哥扫地、做早膳……肯定是爹娘在天保佑。”赵铁牛人正直心良善,对唯一的妹妹只想呵宠,给她最好的。
“哥,你再说我都要害臊了,做点家务事本是分内之事,谁家的懒婆娘像我一样只等着人服侍?哥哥太辛苦了,又要下田又要砍柴,又要把我照顾得妥妥帖帖,世上再也找不到比哥更好的哥哥。”没有他,她早就死了。
很不容易,一个半大的孩子而已,连照顾自己都十分吃力,还得照看行动不便的妹妹,时时忧心她会断气。
“你是我妹妹嘛!哥多看着你也是应该的,咱们可是一个爹娘生的。”要不是爹娘去得早,妹妹也不会受这么多的苦,爹最喜欢扛着妹妹满田里跑,而娘总笑着说要替妹妹多攒点嫁妆,让她嫁个好人家。
现在爹娘不在了,他们没能做到的,他要替他们做到,他的妹妹乖巧又温顺,值得最好的。
赵铁牛在心里下定决心,他有生之年都要把妹妹放在第一位,让她过上富足又美满的生活。
“哥,我让你做的东西你做好了没?”扶着哥哥的手,赵铁花有点困难的从小板凳站起。
看得出来她还有些力不从心,大约在复健中期,可以站,可以行走,但站不久,走不远,要有手杖之类的做辅助,不过没以往那么喘了,彷佛多走一步路就要没气似的。
他一听,面有难色。“小花,你真要那般做吗?等你身子骨好一点,哥再带你到远点的地方走走看看。”
“那你是做好了没?”赵铁花眼巴巴的瞅着兄长,她知道他最受不了自己这样,会让他心疼和内疚。
“好是好了,可是……”没试过,不知管不管用?
“哥,先喝粥,我还做了两块玉米饼,一会儿咱们带到山上当午膳吃。”光煎那两块大饼就累出她一身汗,好在她习惯流汗,风一吹就干了,不像一些好洁的人还得洗一次澡、另换一身衣物。
其实赵铁花的衣服并不多,也就几身替换的,这两、三年她瘦归瘦,但身高抽长了不少,当年她娘替她做的衣服早就过小了,她改了又改,几件衣服合成一件,花色相近的勉强做成一套衣裙,多余的布料便拿来缝成鞋子。
赵铁牛的情形也差不多,穿的是他爹的旧衫,显得过大了些,但起码没有补丁,衣着齐整,正在发育的他一直在抽个头,女红不好的赵铁花正发愁如何替他改衣服。
前世的她是会做衣服,但用的是裁缝机,脚踏板一踩便能缝得工整,还能绣花,可是用手工缝制,对她来说实在太难了,她十根手指头都扎出血珠子,一条缝线缝得歪七扭八,针脚大小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