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络腮胡子的男人,掀开帘子,走进简单的茶舍,大声吆喝着。
一个穿长裙的妇人,头上挽着髻,提着茶壶走出来。
“王掌柜,您今年来得可真早啊!”
“哟……郝嫂子,这不早可不行啊……到时候货都被你家男人抢跑了,咱们这一年就要喝西北风去了!”男人爽朗地开着玩笑,引得几个吃茶的客人,都笑了出来。
妮雅也笑,这样的玩笑话听得多了,除了笑,也不知该怎么办才是。
“郝爷还没来吗?”
“是啊……”妮雅抬头,看屋外的天色,间或有几只燕儿飞过,脸上露出笑容,“大概是快了吧!”
“就是啊!有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在这等着,咱郝爷哪一年不是归心似箭啊?”几个大男人又口无遮拦地开起玩笑。
妮雅也不恼,刚想说什么,一具小小的身子从外面跑进来,急急地冲进她怀里。
“娘……”抽抽泣泣的声音随之晌起。
“这是怎么了?”妮雅弯下腰,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
儿子只是哭,倔着劲,什么也不肯说。
“师傅,你带幼幼出去转转吧,店我顾着就好!”从后面走出来一个十三四岁的漂亮孩子,高高瘦瘦的,也看不出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妮雅对她笑笑,“我去去就回!”说完抱着儿子就往外走。
走了好一段路,她抱儿子爬上山坡,这里近海,远远的可以望到那一片燕儿洞。
“幼幼怎么了?爹不是说过,男子汉不能随便掉眼泪?”她帮儿子拭掉眼泪,柔声问道。
“都是……都是爹啦!”儿子一边打着咯,一边喃喃地抱怨,“他们都说咱没有爹……”
妮雅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怎么没有爹?抱幼幼去船上玩的人是谁,教幼幼写字的又是谁啊?”
回到岛上已有六个年头了,如今儿子都三岁了,日子变了不少。如今,到岛上做燕窝买卖的人越来越多,大概是两国通商的原因。她就着这时景,在港口开了个茶店,给那些来岛上做买卖的人歇个脚。
前年郝睿来的时候,在海里捡了个孩子,像是受了刺激,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了,她便留了她下来,收作徒弟,教她采燕的本事。现在啥事都多了个帮手,清闲了不少。
她和郝睿在岛上成了亲,岛上的人倒也没说什么,虽然一年里头只能聚上几个月,但她也知足了。
“可……可……别人的爹爹天天都在一起,为啥,我爹他,只跟咱们待那么短的时间!爹是不是不喜欢幼幼?”
妮雅有些头疼,小小的儿子,脑子里哪里懂得那么些恩怨。妮雅抬起头,恰好看到一行金丝燕儿掠过头顶。她灵机一动。
从腰上的荷包里掏出冰糖块,塞进儿子的嘴里,看他露出笑容,妮雅才慢慢地说道:“幼幼……你看头顶的燕儿,它们每年都来岛上,对不?”
儿子点点头。
“它们啊……家在岛上,可是呢,它们每年都要离开这里,飞去别处,它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不得不离开,但它们每年都会准时回来,因为,它们的家安在这里,它们离开了也念着这里。就像爹爹一样,就算不能天大跟幼幼在一起,可爹爹的心里头啊……时时都念着幼幼啊……”
妮雅看儿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笑了笑,并不担心。等儿子长大了,他终归会明白。
头顶上,燕儿又成群地飞过,朝着燕儿洞的力向……
燕儿识途,一辈子认准了一个洞,年年都会去相同的位置安家。
她每年等着、盼着这些燕儿,因为它们来了,她那相公,也快要回家了!
妮雅伫立在山坡上,海风扬起她的衣衫,她望着燕儿飞来的方向,露出笑容。
燕南飞,人南归!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