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自翔噙着看似恭敬的笑容弯腰送行,直起身来才发现齐焱竟然朝着那个早已消失在回廊的背影发呆。
他心中起了疑虑,想起凤思思越见赢弱的身体,眼里闪过一丝狠戾。
“王上今日怎么会想过来神殿走走?”他不动声色的打量齐焱的神情,试着捕捉一些蛛丝马迹。
齐焱收回心神,神情冷洌,沉默的环视着神殿每一个角落,心里却是焦躁不安,却又说不上为了什么。
就像他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明明心急如焚,却又找不出原因。
“没事,看看罢了。”他压下,心中那股莫名的悲痛,提醒自己是一国之君,不该为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乱了心神。
如此一想,便想回到御书房去整理奏折,想起还没回信给皇兄齐烈,齐焱摆手示意大祭司留步,大步流星的离开。
在他离开后,凤自翔一脸阴沉的思索了好半晌,决定无论如何都要留住女儿的最后一口气!
第5章(1)
锦被下一名死气沉沉的女子听见推门声,便睁开了浑沌的双眼,乍见护法手上捧着莹白瓷壶时,顿时扬起一抹阴森森的笑,让人打从骨子里发寒。
“还是她的血?”
护法点头,不发一语的上前亲自喂饮。
凤思思边喝边笑,“她的孩子呢?我也想尝尝他们的血。”
护法忙不远的又喂了她一匙,垂下眼去遮掩眸里的厌恶和不屑。
在他看来,给这个跟死人差不多的女人喝这么多宝血,简直就是天大的浪费!
要不是看在她让齐王中了迷魂术的份上,立了大功,他们这些护法哪会多看她一眼?
“好了,你退下吧。”凤思思突然开口说话,语气一如她的身份般高不可攀,“告诉我父亲,下次别再让你来,否则我就死给他看!到时候齐王要是清醒了,嘻嘻嘻……”
凤思思自顾自的嘻笑了起来,本就瘦骨怜恂,宛如骷髅一般的容貌看起来更是狰狞恐怖,连杀人如麻的护法都忍不住浮起惧意,匆忙离开。
凤思思笑着笑着,就沉下了脸来,莫名的疲倦像是千山万山般压在她身上,让她动弹不得。
“什么圣女宝血可以青春永驻,长命百岁,我喝了这么久,怎么毫无起色?本以为我可以恢复花容月貌……”她似乎已经习惯在空无一人的寝间里自言自话,绝对没想到此时此刻房里另有其人!
“以为你若是恢复花容月貌,我那笨弟弟齐焱就会变成你的绕指柔?”齐烈不慌不忙的站在床榻前睥睨着这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女人,比齐焱多一分讥嘲的眼眸里毫无温度。
刚刚无意间撞见的那一幕,让他悟出太多真相来了!
“你……做什么?”凤思思瞠眸瞪着这个不速之客,浑沌不明的眼里总算被死亡的阴影占据。
“来人!来人啊……”
她激动不已的张口叫人,却声若蚊蚋,双眼渐渐暴凸,下一刻突然涌出一道血泉来,幸好齐烈率先回过神来提早退开了一步,否则就被洒了全身。
他方才现身时,的确动了杀意,没想到……
凤思思七孔流血,暴毙而亡,死前那双暴凸的眼睛充满了迷惑和不甘。
齐烈没有弄脏自己的手让她阖眼嗔日,只是轻轻扔下一句话,就悄然离开,“报应。”
同一时间,正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的齐焱却突然面如死灰,手中握着沾满墨汁的狼毫停顿在半空中,滴滴答答的染污了多少折本都算不清了。
近年来总是掺染几许空茫的眼瞳骤然精光迸锐,下一刻,他胸膛爆出沉沉悲鸣,稍早之前神殿里那名红衣女子决绝漠然的表情在这一刻像是利刃刮心般让他痛彻心扉。
“九娘!”他撞翻了紫植木图背椅,让脑海中一幕幕飞掠而过的记忆给吓出了一身冷汗,仓皇失措的绕过宽大的书桌想要走出御书房,忧虑、又噬血的模样吓坏了一票宫人。
“王上?”他们诚惶诚恐的跟在后头,不知道该拿这个恍如得到失心疯的君王怎么办。
齐焱猛然顿足,一脸惊慌的转身瞪着那群噤若寒蝉的宫人。
“孩子呢?我的孩子呢?湛天和晓夜呢?三姊儿和三姊儿呢?小姐姐……还有小姐姐!”他想到那个刚刚出世不久的奶娃儿有多爱笑,濒临疯狂的眼中闪过了慈爱,还有深深的自责。
突然有个男人的声音凉凉的打岔了进来。
“你也该醒了!”齐烈斜倚在门框上,噙着莫测高深的笑意,和自己多年不见的弟弟四目相对。
“皇……兄?”齐焱瞪着这个应该要两个月后才会出现的男子,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莫非是在梦中?
否则他怎么会犯下这样的大错!怎么会亲自把谈九娘……
“咱们兄弟俩多年不见,是不是该去母后那里尽一下孝道啊?走走走,我早就派人去通知母后准备好酒好菜,咱们痛痛快快的喝一场。”齐烈看着他眼中的茫然和悲痛,不由分论的和这个一国之君勾肩搭背,尽展兄弟情谊。
等到他们纷纷坐上了马车,驶离了皇宫之后,齐烈收起了嘻皮笑脸,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你中了凤思思的迷魂咒,她大概在一个时辰之前已经暴毙身亡……孩子们统统跟母后住在行宫里,由你之前派去小庄子的那名暗卫首领负责保护他们……谈九娘每个月可以出圣山过来探望他们三天……让凤自翔死并不难,难的是怎么废除这个根深蒂固的圣女陋习……”
齐焱静静的听着,总觉得自己好像作了一个再真实不过的恶梦。
只不过他的九娘……还在受苦!
凤贵妃香消玉殒的消息并没有在朝野之间引起轩然大波,就连大祭司本人也低调到不能再低调,当齐王体恤他丧女之恸要准他返家治丧,他也以卦像有异,天灾在即为由,婉转回绝。
“大祭司果然心念寒焰国上下百姓苍生,这一点,朕倒是不如你了。”齐焱似笑非笑的眼着这个道貌岸然的禽兽,眼光如刀刃般令人胆寒。
“王上谬赞了,为寒焰国百姓消灾祈福,本就是身为祭司的职责。”语毕,凤自翔就以开坛祈福为由,告退离去。
殿前文武百官人人都看出这几日君王的行事作风比起过往还要来得锋利,眉眼之间的凌厉威严,教人不敢逼视。
反倒是往昔春风得意的大祭司气焰收敛了不少,难不成是因为死了一个贵妃女儿?
这朝堂之上的角力门事,也需要慧根呢。
而朝堂下的勾心斗争,似乎刚刚要开始。
行宫里,孩子的嬉闹声从花园里传了出来,随风飘进了书房的窗棂,让两名伟岸俊朗的男子不约而同的微微一笑。
“你真要这么做?”齐烈收回心神,重回刚刚中断的话题。
齐焱不假思索的点头,“他知道迷魂术已解,料定我会设法把九娘从圣山神殿里救出来……”
事实上,他早已让那名暗卫首领去救人。
他相信,这个首领会把九娘安然无恙的救回来,就像他一年前故布疑阵,说服被软禁在小庄子里的那些人“服毒自杀”,让那些看守他们的卫兵乐得轻松,很干脆的收队走人,他才又回去一一给了解药,将他们安置在别处。
比较遗憾的是,没想到会让几个孩子们看见他们诈死的惨状,听说作了好几天的恶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