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顶顶厌倦上流社会这套礼数,可也只有这种场合我才能充分体会到做一个上等人的体面,当我穿著正式的礼服走下楼梯的时候,灯光倏然熄灭,陷入一片黑暗死寂中。
我登时冷汗倒流,浑身战抖,好象丢失了灵魂。
其实我失去的不过是一个梦。我早该知道的,从得到的第一天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就象灰姑娘盛宴的礼服与华丽的马车,在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之际,一切都会消失无踪,她还能够留下一只舞鞋,而我什么都不会剩下,况且就算留了,我又留给谁呢?
我冷得如坠冰窖,平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失去,早知这份割舍如此痛苦宁可从未有过。
腿部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支撑我的重力,我整个人向下瘫软下去,坐在楼梯上。
不,这地毯还在,城堡还在,梦怎么就醒了呢?
还是说接下来,是别人的梦要上演,而我成了配角。
人生风水轮流转,你十年,我十年,世事本该如此平等。
“surprise!”
无数的人从舞台后面涌出来,将我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绽开灿烂笑脸,齐齐喊道:“生日快乐!”
我楞了足足五秒后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也许他们从未见过我如此开心的样子,反倒吓呆。
我站起身来,安慰地拍着身边人的肩膀,无限宽容地说:“你们真是给了我个大惊喜!哈哈……生日……好好,谢谢!”
“还有更大的惊喜在后面呢!”有人对我说,指着门口让我看。
只见一位盛装美服的贵妇人妩媚生姿地站在那里,气质优雅,望我而盈盈生笑。
我一时不明白,这难道是给我的生日礼物?
苦笑,这遭人生,恐怕也就只有这不美满之处。
我携着那美妇人的手跳了一晚上的舞,含情脉脉地与她对望,扮演翩翩风度的角色,她至始至终不讲话,伪装成神秘妖娆的样子。
我暗叹一口气,这等倾城绝色,别的男人怕是已经神魂颠倒,可是谁让我是我?
跟女人相处是件极累的事情,一晚上下来我简直汗流浃背,还是不得不对每个来参加我生日聚会的人微笑致礼,每一步都要做得分毫不差。
生日,他们倒想得出来,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出生的。
直到我回自己的房间,却见那床上躺着另一人,我便知道,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刚刚共舞的美妇人站在我的房间里,穿著裕袍躺在床上,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走过去,打开衣柜,发现里面有一半被塞上了女人的衣服,她看我举动奇怪,上前来亲热地搂着我的脖子道:“亲爱的,我去了米兰那么久,不想我吗?”
我咧开嘴苦笑,第一次不知道该对这个世界的人说什么好。
可这女人根本没有给我时间说话,她霸道地搂过我的脖子就将我带上床,性感的嘴唇贴上我的。
女人的味道我不是没有尝过,那种甜腻到令人恶心的味觉至今难忘,所以我反射性地皱了皱眉,女人又真是敏感的,马上就感受到我的心不在焉,轻轻问一声:“你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道:“啊,还是让我先洗个澡吧……”说着我从她身上躲开,跳下床来,唯恐避之不及。
女人扑哧笑起:“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爱干净啦?不是说就这么脏着……很有激情吗?”
我随口应一声,倒真是我的风格。
这次澡洗得异乎寻常地长,长到我认为足以让这个女人失去等待的耐性而睡着,才悄悄地从浴室露出头来,看看床上,她像是已经睡熟,才蹑手蹑脚地走出来,慢吞吞穿过房间,想打开门出去。
你去哪儿?
屋里并没有声音发出,是我的心在告诉自己,我已经是一个体面的男人,体面的男人应该是正常的,正常的男人应该是对女人有兴趣的。
停下脚步,一步步回头,我走到床边,咬下牙关躺在她身边,她真的睡着了,神态安详,嘴角是幸福的微笑,她应该是个幸福的好太太,她就是我的太太。
我轻轻俯下身去,吻她的耳垂,脑中充满神圣的意念,这意念要强大到摧动起我的欲望,让我平生第一次,象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去同一个女人做爱。
原来我已经将这角色,扮演得如此纯熟,直以为他便是我了。
我有生以来真的第一次,倾注全部的力量去做一件事情,结果只能说--差强人意。
苦笑着,我安慰自己,还是有进步的,有进步就是说,只要一步步走下去,就总会有长进。
我的太太如此美丽,她是欧洲一位大财团总裁的千金,拥有高贵血统与温柔的性格,不远万里下嫁于我,我有什么理由不去爱她?
她温柔单纯、直白可爱,她会将她整个旅途发生的有趣事情巨细靡遗地对我讲述一遍,甚至包括男士对她的追求,她的一切都在对我坦然张开,她的怀抱才是真正安静的港湾。
纪非雅,他奸险、狡猾、自私,我永远猜不到自己在他野心勃勃的胸腔中,究竟占哪个版图。他这种人,高傲冷酷,从不懂得付出,只会掠夺再掠夺。当他在对我楚楚可怜的流泪的时候,我甚至弄不清他的悲伤由何而来。
他这种人,就适合现在这样,把一切的希冀,曾有的,将要有的,统统在他面前打碎,让他永无翻身之地,让他堕落到他最憎恨的平凡人的生活中,去年复年日复日地麻木,麻木下去。
我有幸福的生活幸福的家,我的人生不该再与那过去有任何交集。
***
新加坡的华人商会邀请我们去参加,我跟徐经理各自回家收拾行李,第二天上飞机的时候,徐经理却突然心脏病发进了医院,赶过来的是纪非雅。
我惊恐万状地望向他,象被人掐住命门的小兽,喉咙里只剩下嘶嘶的呻吟声。
纪非雅莫名其妙地望着我脸上的表情,他根本想象不到自己会带给我如此的震撼。
我们三个多月没见面,我将他的音容相貌彻底抛弃,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在任何地方相遇,我都不会记起他是谁,可是现在还不行还不行……
非雅瘦了,小职员的生活清苦,拿的是微薄的薪水付出的是高昂的劳动,他本来就单薄的身子象飘在衣裾间一样,对了,他还不会做饭,纪家破落以后众仆人走的走散的散,非雅身边定然一个亲人也没有,以往都是我来为他做饭的……
我胡思乱想着,非雅已经拿起我身边的行李,说了声:“段先生,我们走吧。”
我们再没说过一句话,可也没发生过什么事情,他只是一个副手。
他在我做会议报告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打起瞌睡,我把他赶了出去,说我放你大假,玩去吧。有他在,心神怎么也是不宁的。
三天的会议结束,我从会场酒店赶回在新加坡的别苑,管家却告诉我,纪先生已经三天没回来过。我的无名火噌得就冒了出来,使劲地拔打他的手机,一直是关着的,焦急万分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想得越来越多,后来我突然冒出种预感:他是不是出事情了,急得团团转,想打电话去警局报警,却发现根本没有受害者。
在家里坐不下去,我开着车到街上去找,让管家隔三分钟给他打一通电话。
狮城的太阳格外暖人,我将蓬顶打开,让视线更宽广一些,想从来来往往的红男绿女中寻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可是连续找了一天都毫无踪影,晚上赶回家的时候,管家兴奋地跑过来,说他打通了纪先生的电话,说着又拔一遍,拿到我面前。
我大发雷霆:“叫他快些滚回来!”
纪非雅回来的时候脸蛋红扑扑的,身上还带着海洋的气味,我问他:“你去哪儿了?”
“跟一个朋友出海。”
我重重地“呵”了一声:“你在新加坡还有朋友?”
“那是当然!段先生难道没有吗?”他的表情一派天真,我真恨不得冲上去撕破他的脸!
“段先生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什么,就是通知你,明天一早我们飞回香港。”
他“哦”了一声走开,临走时留下的眼神,简直是在责备我大惊小怪。
第二天我心急火燎地带他上飞机,速速回到香港,回去以后我便把他从财务部调出来,安排到离我最近的部门当经理,公司上下都有点莫名其妙。别小看这区区一间大厦,其间每天有多少蜚短流长,我一个决定,都够他们讨论上三天。
非雅如果做得好的话,那大家不会有微辞,可是有太多同事反应他在任职期间不认真负责,作风潦倒,根本就没忘记自己以前是纪氏的小少爷,我只好顺应民意找他谈话,可他又没了人影。
我有种预感,一个电话打到出境处,他们说他已经乘今早的飞机离开香港,去了新加坡。
我气得将一桌东西全掀翻,抄起桌上的外套就赶到机场,去了以后才发现没带护照,又懊恼地在机场等待助手送来。
等我终于气喘吁吁地在新加坡某酒店找到他时,那门被我擂得震天响,里面却多时不见动静,听见人声水声拖鞋的声音,接着咳的一下门开,非雅探出了身子。他的衣服是很整齐地穿在身上,可是发丝凌乱,被汗浸湿了搭在额头上,脸上情欲的味道未褪,一双眼中秋波潋滟。
“段先生,有事吗?”
我无名火冒起:“我没事,是你有事!”
他疑惑地望着我,向后望了一眼道:“有事呆会儿再说好吗?”
“我就要现在说,你让我进去。”说罢我粗鲁地推开房门,闯了进去,象个要捉奸的丈夫,警惕地对房间的每个角落进行巡视,然而一无所获。
正当我一肚子火没处撒时,一个悠然的声音叫我:“段先生……”
我扭转头去,一个湿淋淋的男人刚刚从浴室出来,站在玄关处,他把手搭在非雅肩膀上,两人挨得极近,同时冲我盈盈而笑,看上去无比般配。
我认得这个男人,新马橡胶大王的儿子,李浩卫。纪非雅会出现在这里,原因不言自明。
“纪非雅你这婊子。”我破口大骂:“你根本生来就是婊子!”
纪非雅脸色一变:“段祺瑞……任何人都有权力这么说我,只有你……你没有。”
非雅眼里的忧伤立刻就要滴落下来,身边的男人半长头发上面的水不断掉落在他的身上,浸湿了一大块衬衫,他的皮肤越来越透明……
所有情景都成为块状的拼接,犹如我的眼珠突然被分裂成无数碎块。
我啊得一声怒吼,向那男人挥舞着拳头冲过去,他只轻轻回手,就把我扳倒在地,我听到我的胳膊在他手的力量下被扭断,咯嘣一声,那疼痛感穿过四肢百骸,令我晕眩过去。
晕迷中居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是天使,他的翅膀贴近我的鼻翼,曾经我们也是离得那么近的,可我以为他已经死了。
结果他真是和我玩了一场恶劣的游戏,直吓得我肝胆惧裂。
我凄厉的惨叫,翻身躲开,扑通从床上滚下去,非雅惊慌地望着我,试图抚慰我激动的情绪,可我看到那个人就站在他身后,我怎能平静下去!
他冲我笑着,象非雅身边飘浮着的一缕幽灵,在非雅向我伸出关怀的双手时,他也如影随至,我害怕地将自己缩到墙角,颤抖地问出:“你究竟是谁?”
那一瞬间他与非雅的形影重叠,有两副器官同时在对我答道:“我是天使呀。”
“你不是……不是……已经死……”
他失笑道:“我是天使,天使怎么会死的?”
我的头撕裂般地痛苦:“天使……你是魔鬼……魔鬼……”
他有点不高兴:“你不喜欢我送给你的梦想吗?”
“这是一场恶梦!”
天使的脸沈了下来:“这不是梦啊,这是你自己生活……你选择的生活。”
“我从来都没这么想过。”
“可你的心……一直在这么说哪。”
光影交错,非雅的形象在我眼前淡去,天使的脸深沉得象冰冷的湖底。
***
数日前,当我从天使的缱绻中醒来,我已是个死人。
起初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在走廊里游荡,想要揪住一个人,向他确定我是个大活人,可我醒得太早,这间时钟酒店住的都是狂欢彻夜的男女,哪会起得那么早。
我飞快地向前奔跑,感觉自己的速度比光还要快,一瞬间便可以将整个香港一览无遗,一个念头就可以到想去的地方。
直到我整个人一下子穿透一个墙壁,我开始相信,我是真的死掉了。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因为谋杀我的人,他说我“生命配额已尽”,我听不懂,他也不向我解释,说每天死的人这么多,他忙都忙不过来,哪里有空个个都解释一番,让他们死得明白。
他说他是天使,背上却没有翅膀,头上也没有光环,只有对生命淡然厌恶的笑,像是恨不得地球人全死光,他就可以歇业休息。
他不耐烦地拖着我离开走廊,我努力挣扎,想要逃跑,结果一下子就穿墙跌进了这个房间。
进了这个房间以后,看到一个人,看到他,我才明白,原来我不是最惨的人。
一夜风流就换得死于非命英年早逝,我已是够惨,可这男人,活得好好的,看他面孔英俊衣着精贵,非富则贵,可那脸上的愁苦,好似全非洲人民的苦难都让人一个人承受了。
他独自一人枯坐在床边,头向下低着,我贴在地面上,自下而上观察他的表情,他脸上有泪珠,即刻就要落下,我赶忙闪躲,以免打湿自己。
我认得他,他是段氏财团的主席段祺瑞,巧合吧,跟我居然同名。
同名不同命,他是玉石我是瓦片;他是棉球我是杂草;他出身名门,金玉满堂;我就连自己的生日都不知道。
奇怪的是,这贫贱的小地方,段祺瑞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的脑筋还在转,想着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想着是不是可以从这有钱人那里再捞一笔票,天使已经敲起我的头,说,你已经死了,要钱还有什么用?
我极失落,恨不得去死,可惜我已经死了。
天使拖着我想离开房间,边拖边唠叨:“也真是奇怪,你明明求生欲极强,生命配额却刚好用尽,而这个段祺瑞,恐怕还要活个几十年,看他这痛苦,简直生不如死。”
我哭丧着脸,想哭却没了泪腺,“他巴不得死的话,那我去替他活好啦,可怜我哪……”
天使呵一声,表情鄙夷,“你这话若早说一晚还好,只可惜,你最后的愿望已经用完了。”
“什么?”我一惊,跳起来,一下就到半空中,再缓缓落下,揪住天使问:“愿望?我没有许愿哪!”
“哦,人在临死之际都有机会许最后一个愿望,就象临刑前可以饱餐一顿的死囚,我昨日见你时,你正欲火焚身,脑中尽是欲念,我已经帮你实现了啊……”
“可那不是我的愿望!”我大恼,这自命不凡的家伙怎么可以为我擅作决定!
“我的愿望……我的愿望……”我拖着哭腔哽咽半天,突然手一指,对着那段祺瑞道:“我的愿望就是做一个象他这样的人,有钱有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再没人敢瞧不起我欺负我,想做什么只需要一伸手就可以得到!”
天使听着我这凡人的愿望,感到可笑之极,他无聊到打个呵欠,说:“唉,你们全都是一个样子,都快要死了,却恨不得那一瞬间享尽一世的荣华富贵,哪里有这种可能!”
“这么说……”我的心情降温一百八十度:“我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啊。”
“你若这么说,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你看到他没有?”天使指指段祺瑞。
天使说:“你听不到他的心声,我却听得到,他痛苦,痛不欲生,他人生最后的愿望,就是可以去死!”
我啊一声,说:“怎么可能,他若是想死,自杀有一万种方法,有人专门出书来研究此道!”
天使摇头:“往生不容易,求死也难,他的生命配额未尽,想死也死不了!”
“居然……有这种事!”
天使说:“不过这倒是你的福气。你想活,他想死,你们的生命愿望可以中和起来,我倒也一下省力气啦!”
“你是说……借尸还魂?”我试图用自己对超现实的一点浅薄知识解释。
“借尸还魂?哈哈哈哈,你这想法真可笑!我听都未听说过!你哪里有什么魂魄,只不过生命配额用尽,就此烟消云散。现在我只需要把这个段祺瑞的配额移给你,把他的名字报到上面知道就好啦,反正……反正你们的人间代号都是一样的!”
“真的这么简单!”我目瞪口呆。
“就是这么简单啊……不过你得考虑清楚,你若是进入他的人生,就得抛弃你在本来人生的一切,等同于你从未存在,可是你的记忆还在……”
我已经急不可待,挥挥手道:“我本来的人生一无所有,无须留恋,什么记忆不记忆的,你想要尽可取走!能象他这么活着,我还缺什么呀!”
“可你要答应我,在同一城市之中,你若与本来人生有所交集,一定要尽量避开,更不能试图去找回来。若是被上头发现,你我都有麻烦!”
“靠!我以前的人生,到处都是追杀我的混蛋,避都避不及,哪里还会去寻找!”
“你若是有违约定,我定叫你生不如死,就象他。”
天使指着段祺瑞,那个痛苦的男人。
***
一切记忆倏然回到我的脑海,我突然明白,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是福也是祸。
我在恶梦中醒来,从床上一坐而起,捂住耳朵嘶吼,声音大得自己的头都在嗡嗡作响。
从我醒来的一瞬间,整个病房便沸腾起来,一张张嘴蜂涌而至,一波波声浪扑面袭来,我傻了眼。
四处张望,总算找到一张熟悉的脸,非雅在一个角落看着我,眼中尽是鄙夷之色。
我坐在病床上,在对面电视里看到自己的模样,身上被极其夸张地包裹着层层绷带,象经历过九级大地震,事实上,我不过被油头粉面的李浩卫揍了一顿。
我一脸迷惘,模样傻透了,电视里的自己,比个落水鸡还不如,鸡还能煮成一窝汤,然而我却废物一个。
可所有的人对我关注无比,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他们的眼中迸中热切的光,极尽关心地慰问我的伤势,极尽聪明地打探这其中内情。
所有睿智顿时重回我的头脑,我严厉地皱起眉头,冲被人群挤在墙角的助手喝道:“谁让你放记者进来的?立刻把他们请出去,我需要安静!”
病房外几个身着黑衣的保镖一涌而入,甩开壮实的臂膀,将骚扰我的记者一揽而出,到了非雅的时候,后者不屑地一哼,自行向门外走去。
“纪非雅,你留下。”我道。
他不理,继续走。
“假如你不想让李浩卫坐牢的话。”
我这一言既出,果然是有效得很,纪非雅顿时停下脚步,显然并不情愿,连回头望我也懒得。
“你们给我出去。”我对助手和保镖道。
“纪先生,你刚刚受了伤,我们怕……”
“你们认为他能耐我如何?”我冲纪非雅的方向努努嘴。
助手立刻点头哈腰,对几个保镖使眼色,他们有效率地退场。
“你想要说什么?”非雅的声音充满不耐烦。
我沉默,再沉默,直到他按捺不住转过身来,眯着眼睛斜睨我。
我心中冷笑,纪非雅,即使你离得再远,我也嗅得到你身上的气味;即使你闭上眼睛,我也能够看到你心里在想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不说话?
我需要说吗?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会答应的。
非雅咬着嘴唇,坚定不屈地站在那儿,他的双腿微微有些颤抖,有些事情令他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