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有一点不明白。”
“说出来,小姐给你分说分说。”
“让姑爷陪有什么好的啊,她们是没见到小姐的惨状吧,倘若知道陪一个晚上,就会满身黑紫瘀青、身子骨酸疼得下不了床,她们大概就不会想要了,要不,小姐,我去把真相给耿侧妃说说清楚。”
啥?!五福深受惊吓,千万不要啊……
马车外,熙风再也听不下去,摊上这对主仆,他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
一把掀开车帘子,果果看见他,再多的话也全给咽回肚子里,她真害怕这位姑爷,那一双笑咪咪、对谁都亲切和蔼的眼睛,每次对上她,就会自动射刀子,吓人得很。
“下去!”熙风道。
“是。”果果动作迅速,像逃命似的,一把拽住她家小姐,就要下车。
两条黑线坠落,熙风无语问苍天,曾五福,一个再聪明伶俐不过的女人,怎会挑这样一个傻婢女?
“我说你下去,没说你家小姐下去。”他没好气解释。
见熙风无可奈何的表情,五福居然心情飞扬起来,天底下大概只有果果可以让他吃瘪却有冤无处申吧。
果果看看姑爷,再看看小姐,只见她家小姐很英明地点了一下头,她才利落翻下车。
临行,不忘叮咛一句,“小姐,有坏人就大叫一声,果果救你!”她一面说着,一面朝熙风身上使劲抛两眼,暗喻坏人就在你身边,千万珍重小心。
熙风摇头,他可以使计对付皇兄皇弟,可以扮傻哄骗皇后贵妃,他心中有千般算计、万种谋划,他面对什么状况,态度都能笃定自若,唯有面对果果时,他尝到挫败感。
一声令下,马车缓缓起动,熙风忍不住问:“你怎么会给自己挑这样一个傻婢子?”
“祖母同我说过,如果女子嫁了人,还能越活越小,表示她嫁得好,有人疼、有人宠、有人包容她的任性,事事不劳她费心。我不是男人,但我想当个好主子,不教她时刻猜测我的心思、揣度我的脾气,战战兢兢过日子。”
“你对所有下人都这样?”
“祖父常说宽厚者必有福,曾家上下皆以己度人,不愿把自己的苦加诸旁人身上,即便对方是用银子买来的奴才。”
“不施以威,怎能服人?”
“服气,有明面上的服,心底却带着怨怒,也有心悦臣服,把上位者当成亲人、当成英雄,衷心佩服的服。果果不傻,她只是事事站在我的角度分辨好坏,才会偶尔说些傻话。”何况她多喜欢果果说“小姐英明”的神态啊,不是敷衍,每次讲每次都认真,她家小姐在她眼里,是无可取代的伟人。
第7章(2)
五福的话让熙风思索自己对父皇的“服”,不就是明面上的服,心底却带着怨气?
“你从哪里把她给挖出来的?”他口气柔和下来。
问这么私人的事?他想同她交心?不会吧,成大事者,谁会浪费时间在这种小事上头?所以,他是想要干么呢?
五福苦恼,这位四爷令人难揣测,宫里一个样儿,外头一个样儿,慈云寺里与秋兰姊姊谈判一个样儿,在自己跟前一副无赖、霸道样,现在又……温柔似水?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见她望着自己沉默不语,熙风笑得似春风吹拂过似的问:“不能说吗?”
她回神道:“果果的爹死了,她娘带着她日子熬不下去,有人托媒想娶果果的娘,但对方开出条件,要果果的娘拿夫家的房子和那两亩薄田当嫁妆,并且不想连果果一起养。
“她的娘心狠,想把果果给丢掉,人人都说果果傻,可她半点不傻,她娘带着她丢掉几次,都让她找到路回家,她娘无计可施,竟要将果果卖给人牙子。
“牙婆付过银子要把人带走,果果死活不肯跟着走,还一口咬破牙婆的手,硬抱住她娘的腿,哭得满街上的人都在围观。
“路人指指点点,骂着没见过那么狠心的娘。牙婆见果果那样倔,也不肯买了,强要果果的娘把银钱还给她,果果的娘还了钱却恼羞成怒,在大街上抓起果果的头发劈头就是一阵打,果果被打得狠了,还是不肯放开她娘的腿。
“我看见了,给果果一把糖,问她想不想跟我走,她瞪着我老半天,问:“跟着你,以后天天有糖吃吗?”
“我允诺她,等她再长大一点,让她天天出门帮我买糖,我分她一半。果果的娘好不容易甩开这个烫手山芋,也没跟我要银子,见果果松开自己的腿,忙不迭的跑得没影儿。
“人人都说果果傻,可那样小的年纪就会认路回家,会替自己寻个好主子,天底下没有比她更聪明的人了。”
“你用一袋糖买走果果?这……不合法吧。”
“我没有果果的卖身契,她不算我的奴婢,带她出嫁,是因为她是个认死扣的,娘怕我上花轿那天,她哭抱着我的腿,死命不让我走。”她玩笑道。
“所有的女人都喜欢吃糖吗?”
“应该不是吧。”否则满街都是她这种体型的胖子了,不过这话也说不定,果果吃的糖不比她少,却是骨架纤细,不见半点赘肉,所以爱吃糖得有条件。
“四爷也喜欢吃糖吗?”
“心闷的时候喜欢吃一点儿,有个丫头曾经告诉我,那会让心情好一些。”
五福闻言,咯咯笑着。
“你笑什么?”
“这是爱吃糖的人想出来的歪理儿。”这话她曾经拿来朦过不少人。
“歪理儿?不,我认为那是正理,我试过,挺有用的。”
“下回有机会,四爷把这话说给我家祖母和娘亲听听。”
“好让你名正言顺买糖吃?你是该节制了,我听林霜说,糖不是好东西,吃多不好。”
怎地,刚从娘的魔掌里跳出来,又跳进另一双魔掌里,这些不爱吃糖的人就这么见不得人家幸福?脸颊鼓起,小肉包成形。“林霜是谁?”
“一个医术很高明的女人。”
“哦哦,红粉知己?”目光灼灼望向他,脸上写着闻到八卦风向的喜悦。
她的表情让熙风很挫败,如果林霜真是他的红粉知己,她不是应该又妒又恨,包子脸压成扁烧饼吗?
“林霜已近知天命,你说呢?”他没好气瞪她一眼。
她吐吐舌头尴尬一笑,为了避开他的横眉,转身拉开车帘子。
于是她意外发现,原本走在前头的一驾马车落下速度,行在自己的马车边,熙风也发现了,不过他目力好,发现车帘子微微掀开一角,后头有双眼睛在偷窥。
想看?好,让你看个够!无预警地,他一把将五福勾抱过来,五福一脸惊慌,不解他发什么疯,熙风也不解释,直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将车帘子往旁掀开,伸手往外指去,道:“福儿看,风光多么明媚。”
明媚?五福转头望向他的脸,他在抽什么风啊?“四爷……”
“乖,别动,让爷好好抱抱。”
接连两个晚上还抱不够?她垮脸、垮肩,不会吧,要在马车上……会不会玩太大?
李彤桦恨得几乎咬碎满口银牙,狠狠放下帘子,双手握紧,指甲刻入掌心,她浑然不觉疼痛,再一个用力、指甲断裂,指甲边缘缓缓渗出鲜血,一阵一阵地抽疼。
银双被主子脸上的狠戾吓坏了,主子似乎是……比过去更吓人了。
太阳下到西山那头,他们才进了城。
客栈是早就安排好的,那是熙风的产业,当年上官先生为安将军置下的产业,他分文未取,尽数将挣得的银子让上官先生用来安置当年追随安将军的士官及其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