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了气,她又狼狈又尴尬地道:“我、我没事了,不打紧。”
“没事就专心用膳吧!”说话的同时,他已替她的碗布满菜。
看着高厉的殷勤举止,唐莘儿强迫自己别胡思乱想,倘若这只是她一厢情愿、误解了他的想法,岂不是羞死人了?
深吸了口气,暗暗抑下怦动的心跳,她低头努力解决碗中的食物。
“多吃一点。”他的语气虽平淡,却十足强势。
于是,满是暖意与食物香气的小亭,一时间,静得只剩动箸的声响。
约莫一盏茶后,见她吃了不少,高厉满意了,才开口问出这阵子浮上心头的疑惑。
“从龙升楼逃出来后,你住哪里?”
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起她的私事,唐莘儿沉吟了会儿,才道:“高爷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些?”
“以后我们有长期的合作关系,多互相了解也不为过吧?”
她颔首,语气轻描淡写地道:“逃出来后,我用平时客人打赏攒下的银子,在城郊附近租了间屋子。”
“城郊附近的屋子?”他蹙眉,不以为那附近的屋子能住人。
听出他语气里的讶异,唐莘儿笑得淡然。“或许高爷无法理解,但能有一瓦遮身又不引人注意很不错呀!”
高厉无语凝视她,心底那丝不易察觉的怜惜又悄悄泛漫而出。
客人打赏攒下的银于能有多少?再扣去租下那陋屋的房钱,她还能有多少银子打理自己的生活?
他终于明白为何唐莘儿始终是一副风吹就倒的荏弱模样。
很难想像,这样纤弱的肩头,是如何度过那些磨难的?
“有想过要搬离那里吗?”
想了会儿,她坦白道:“目前还没这个打算,对我而言,现下最重要的是忆川楼,在忆川楼未开业前,我也没心思打理自己的事。”
抑下心头对她的怜惜,他挑明地道:“如果说我想帮你呢?”
“我不会接受。”嘴角勾起浅浅一笑,她拒绝得爽快。
打从踏进日生财以来,她已经麻烦高厉够多了,不想连自己的事都要靠他张罗。
再次被拒绝,高厉不自觉沉下脸。
他的心思有些混乱,被她拒绝的难受教他忍不住思量——他在乎唐莘儿的一切,真的只是出于对合伙人的关切吗?
恍恍惚惚问,似乎有什么浮上了心头,只是他还厘不清。
“如果需要帮忙,你尽管开口。”不想继续细思自己的心思是否已逾越目前的关系,高厉先为她做了打算。
他想,用完膳后,再让帐房取个十两银让她放在身边,有银子,至少可以确保她衣食无缺。
至于养胖她,多得是时候,再说吧!
她颔首,诚心道:“谢谢你。”
不管高厉是以什么心思询问她的事,至少,她明白,他是关心她的。
高厉为她斟了杯酒,唇角淡扬,不语。
月色很美,两人的心……在这一夜,似乎更加贴近。
第4章(1)
天上飘着雪,在规律的蹄声中,马车平稳地往前而行。
马车内摆设舒适,临窗的坐杨旁摆着一张桌案,桌案上叠了一叠帐册。
甫看完一本帐册的高厉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后,还来不及喘息,脑中又被唐莘儿所占据。
这几日来皆是如此,只要脑子一空下,攸关唐莘儿的每一件事,便会一件一件浮上心头。
他重重吁了口气,被自己的思绪搅得心神不宁。
其实,家里的事业除了日生财外还有其他铺子,若真要一一视察,往往得耗去整日时间,绝非一、两个时辰能打发,忆川楼只能算他事业里一个小小的部分,大可不必多费心思在这里。
可莫名的是,这段时日与唐莘儿相处下来,他发现只要自己为她多做一件事,她脸上的笑,便能让他的心情格外放松。
就因为贪她脸上的笑,让他愿意拨出极其珍贵的时间,来陪她办这些琐事。
到底是她对他下了符咒?又或者是自己对于姑娘,已经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他不懂,对于男女之情,他永远不及弟弟高傲聪明敏锐,遑论确切剖析、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
沾情识爱、为一个女子牵肠挂肚,对重利益的他而言,还是太过陌生了。
在他陷入无解的难题当中时,小厮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爷,唐姑娘住的地方到了,小的到里头请姑娘出来。”
高厉回过神道:“嗯,你去吧!”
他闭目养神,暂且抛掉那纠缠着他的思绪。
半晌,马车门被打开,唐莘儿从马车另一边进入。
一瞧见高厉疲惫的模样,她轻蹙着眉,道:“你若忙,真的不必陪我去川辣天。”
她的语气虽淡,可不难听出隐含其间的心疼意味。
几日前,高厉原本与她约了隔日到川辣天看辣材,没想到她等了几个时辰,依旧没等到他。
为此,她的情绪莫名低落,甚至有些恼起高厉的不守信用。
后来高家的管事来通报,说明高厉临时为了一件借贷纠纷,还在铺子里处理,暂时无法抽身。
唐举儿知道高厉的生意一向繁忙,时间极其珍贵,按理说,他不必在百忙之中坚持亲力亲为,管她及忆川楼的事。
但他却特地差管事来知会他失约的理由,并强调请她务必等他处理完事,再一同前往川辣天。
因为他这举动,让唐莘儿心头那一股恼他的感觉消散了,忘了先前因他失约而生出的不悦,也矛盾地发现,她的心再次因为高厉而透着喜悦。
现下看到高厉如此疲累,还要守着约定,唐莘儿心里便一阵疼。
高厉闻声睁开眼,眼底一映入她美丽的脸庞,心不由得一颤。
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几天没见,为何一见了她,他心头的悸动会如此强烈?
方才他明明还无法厘清自己对唐莘儿的感情,这一刻,见到她美丽的脸庞、嗅着她身上清雅的香味,感觉到她对他暗掩的关切后,他心里又涨满着一股说不出的欢喜。
遇到唐莘儿之前,他的生活与情感几乎都放在日生财之上,对于儿女私情从没多想过。
唯独对她……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波澜不兴的心起了波动。
虽然,如此重视一个姑娘有违他的作风,却是头一回让他如此义无反顾。
看着他恍然凝着她的模样,唐莘儿压抑不住狂乱的心跳,噤了声。每当他不发一语地盯着她时,她的心总是悸动得无法控制,唉……
她的思绪兀自起伏之际,高厉率先收回思绪,清了清喉道:“真对不住,让你等了这么多天。”
唐莘儿回过神,道:“我只是不想占着你的时间,你这么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你了,对于忆川楼的事,你不必事事亲为。”
听她说得好似不在乎,高厉不是滋味地问:“怎么?不想我随行吗?”
她扬眸直视着他有些不悦的神情,思索了一会儿才道:“我只是不想你为了帮我,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听她这么说,高厉扬唇笑了。虽然她的语气不甜也不柔,却意外地平抚了心头的那股气。
在这刹那,所有感觉都确定了、明朗了。
或许,在他头一回见到唐莘儿、与她交手之时,她的形影已在不自觉中悄悄烙进心底,让他再也无法漠视这个爱逞强的姑娘了……
“其实你不用这么见外,毕竟将来为忆川楼掌杓赚钱的是你,再说是不是该事事亲为,也由我决定。”
虽然才刚明白自己爱上一个姑娘的心情,但柔情蜜语对于向来只与钱财打交道的他而言,实在困难,就算满心关怀,出口的话也显得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