愕然瞪着眼前神情坚毅的女子,凌大娘冷冷地觑了她一眼,沉沉开口:“难道——难道你不怕我毁了唐家食谱?”
她见不得昔日的逃奴有如此风光的一面,只要握有一点足以打击她的把柄,她绝不会轻易放过!
“我是想拿回它,但若真的无缘,我自会向我爹请罪。”
虽然遗戚,但她已做了永远拿不回唐家食谱的准备,她相信爹爹在天有灵,该会明白她的无奈。
“你明知如此,为何还赴约?”
唐莘儿毅然地说:“或许是了却一桩心愿吧!毕竟……在我最需要帮助时,只有你对我伸出援手。你要唐家食谱就拿走吧!自此,我们两不相欠。”
此时,冷冽的湖风朝两人扑面而来,凄凉地回荡在莫名静寂的凉亭里。
听到唐莘儿的话,凌大娘非但不感动,心里强烈的嫉妒反在瞬间无法控制地涌出。
这段日子以来,对唐莘儿的怨愤郁积已久,加上嫉妒忆川楼的好成绩,顿时让她失去了理智。
“我倒要看看,忆川楼没了你这个主厨,还能不能同我斗!”阴郁地瞪了她一眼,凌大娘忽然用力把唐莘儿往湖里一推。
没料到凌大娘会突然推她,唐莘儿反应不及,没能及时捉住凉亭边的护栏,纤柔的身子顺势往后翻落,跌入湖心。
“啊——”
唐莘儿放声尖叫,听见自己的身子坠下湖里激溅起的水声,紧接着一阵窒息感袭来。她张眼看到荡漾在水波上的景象,无力挣脱。
完了,她不擅泅水,护院离她太远,高厉不在她的身边,没有人可以救得了她。
湖水奇冻无比,迷迷蒙蒙间,唐莘儿绝望地想——她的人生就要到此结束了吗?
***
午后暖阳散射出的缕缕晴光,轻轻落在通明湖上,漫漫水天中的潋滥波光,却抚不去空气里的寒意。
原本幽静的湖畔,因为唐莘儿的落水,顿时弥漫着混乱。
高厉神色恍惚地走进人群,看着毫无血色的唐莘儿浑身湿淋淋地躺在地上,一颗心纠结成团。
“莘儿……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跪在唐莘儿身边,高厉只觉心痛得好似要跟着停止跳动。
昨儿个她还同他在亿川楼的厨房斗嘴,她甚至恶劣地误导他吃下玉晶椒,当时他辣得火气涌上,最后以吻她当作处罚……
一直以来,她眸光流转间的娇俏模样,是他最深的眷恋。
但此刻,她紧闭着眸,一动也不动地躺着,不和他说话、不捉弄他、不和他开玩笑……连呼吸也跟着停止……
一瞬间,高厉的心头有说不出的恐惧。
一思及她可能就这么死去,他猛地回过神来,心魂俱裂地嘶声大吼:“不!她没死、她不会死!老天——别让我失去她!不要——”
他拚命压着她的肚腹,失去理智地颤声喊着:“莘儿!我要你醒过来、醒过来……”
她浑身冰冷,两扇长长的墨睫落在苍白的脸蛋上,使她脸色看起来更加死白。高厉望着她,不肯放弃,双手一下一下地持续按压着她的肚腹。
看着兄长痛苦的模样,高盈一个激动,泪水滚落了面颊。“大哥,唐姑娘已经回天乏术……你……”
一个时辰前,两兄弟与高厉一起回到忆川楼,高厉不见唐莘儿的踪影,立刻追问伙计,才知道稍早前有人约了唐莘儿见面,而她收到对方要伙计转达的口信后,立刻带着护院一起赴约。
一开始,高厉尚未想透究竟是谁约了唐莘儿,后来还是由那一句“她想要的东西还在我手上”,隐约推敲出约她的很有可能是凌大娘。
没想到,待他们一起快马加鞭赶到通明湖时,面对的竟然是唐莘儿意外落水的结果。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眸光落向还趴在岸上拚命喘气的护院,高傲激动地问。
“爷,是奴才、奴才的错,奴才早该在察觉到异样时便冲过来了……”
夕照亭位于通明湖心,立在湖畔边远眺,隐约可瞧见亭里的状况,因此当唐莘儿命他在湖畔边守着时,他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直到他发现亭里的两人起了争执,他察觉情况不对,立刻奔至湖心时,唐莘儿已经落水。
听完护院的解释,高傲见兄长仍不死心地唤着心爱女子,当场做起主来。“老三,你先把凌大娘这恶妇带去衙门。”
凌大娘的运气不好,看着护院跳下水救人,她慌得想逃跑,可惜她尚未来得及逃离,便被闻讯赶来的高家兄弟给制伏。
闻言,高盈颔了颔首,把俨然吓傻的凌大娘给架离开湖畔。
高厉浑然未觉身边的动静,因为唐莘儿全然无动静的冰冷身躯,教他心碎了。
他弯下身子,低头吻住她冰冷的唇。
“莘儿,你不能死,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不能死……我不准你死,不准你离开我……”
泪,伴随着他温热的气息,一口一口渡入她的口中。
就在他即将绝望之际,一声微弱的嘤咛由唐莘儿喉中逸出,紧接着,她又呛又咳地把暍进肚腹里的湖水全给吐了出来。
高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轻咳了几声,激动地紧搂住她冰冷的娇弱身子,嘶哑地道:“莘儿,你醒了——谢天谢地,你醒了!”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她虚弱地一笑,伸手抚着他哭得狼狈的脸庞,哽声道。
她的话,让高厉激动得无以复加,心因为对她的怜惜而绞痛了起来。“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
被高厉拥进怀里,唐莘儿虚弱得无法回应他不安而懊恼的言语。
千言万语无法传达,她最后只能用双臂紧紧拥住心爱的男子,再也不轻言放开……
***
这夜,月色极美,温润如玉,洒落一地,可惜此刻无人有心观赏那美好。
“爷,热水、帕子都备好了,等会儿如意再提一只暖炉进屋里。”
“成了,你先下去休息,有事我会唤你的。”
救起唐莘儿后,高厉快马飞奔回到忆川楼,头一件事便是为唐莘儿换去身上湿淋淋的外裳。
“唐姑娘的衣服搁在这里,奴婢先下去了。”
她福了福身,正准备退下,高厉霍地又扬声:“苏大夫如果到了,再进来通报一声。”
“奴婢知道。”她瞥了瞥床上的主子一眼,安慰地道:“爷,您放心,吉人自有天相,唐姑娘人这么好,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听着奴婢的安慰,高厉颔首。“嗯,我也相信,她很快就会恢复健康。”
待如意退出房外,高厉扬手解开她的衣结,为她宽衣褪衫后,赶紧为她穿上干净的衣裳。
为她妥当系好衣上的绑带,再为她加了床被子后,他的眸光细细描绘过她弯弯的眉、秀挺的俏鼻与轻抿成一线的唇,不由得怀念起过去她与他争得面红耳赤、双眼喷火的生气模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如意的轻唤拉回他的思绪。
“爷,苏大夫到了。”
连夜赶来的苏大夫大步进门,责怪地瞥了他一眼。“你这小伙子生意精明,怎么感情上这么拙?好好的姑娘与你有了牵扯,三天两头就得叨扰我出诊?”
高厉闻言,苦苦一笑。“苏伯伯教训得是。”
苏大夫重重叹了口气,直接步向内室为唐莘儿看诊。
一盏茶后,他不发一语地伏首开方子。
见方子一张开过一张,高厉忐忑地问:“苏伯伯,她怎么样?”
“稍稍受了惊,又浸了水、吹了风,怕会受风寒,我开帖方子,让她好好休息几天,多多调养便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