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在荒郊野地奔驰了三日,根本找不到可借宿的民家,只得苦命的在冷得要命的天气里露宿,进城后的第一件大事,便是找家顺眼的客栈安顿马儿、安抚受虐三日的五脏庙。
觅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上官凌一手撑着下颔,看着窗外的风景,赞道:“真像一幅画。”
芙蓉城是西南地区第一大城,因此地遍植芙蓉而得名,是水运,陆路的转运站,亦是商货的集散中心。客栈、酒楼依河而立,从窗子眺望出去,波光潋滥的运河、随风轻轻摇曳的垂柳和运河旁的鼎沸人声,活脱脱就是古装剧和古画所描绘的翻版……喔,她忘了,她现在就是所谓的“古人”,唉。
“想些什么?”段风点了些菜和她爱吃的甜点,见一路上直嚷饿的上官凌若有听思的看着窗外,微风扬起她的发丝,虽是一身男装打扮,仍掩不了她柔美的模样。
“没什么。”她抓过桌上的花生,往空中一抛,张开小嘴稳稳的接住,“嗯,好吃,这花生挺香挺脆的。”见他对她的举动一脸不赞同,她吐吐舌,知道他又想念她了。
“你呀,实在不像女孩子。”段风幽幽地叹了口气,她男孩似的动作将他蓦然的心动给打回原地认清残酷的现实。
“我同意。”不理会她警告的眼神,上官凌又丢了几粒花生到嘴里,还故意朝他亮出一口白牙。“别想改变我!”她压根不想改变自己去符合古人的规矩,什么笑莫露齿、立莫摇裙,真要她做到还不如杀了她吧。
见她没一丝改过之意,依旧像在玩游戏似地将花生抛得高高的再用嘴接住,开开心心的吃着,段风揉揉有些疼的额际,对这小妮子我行我素的个性没辙。
“上菜啦——”随着一声吆暍,小二将餐点二摆上。
“你点了这么多啊。”上官凌瞠目结舌的看着小二把整张方桌摆满了菜。虽然没吃早餐的她的确是挺饿的,但有必要叫十几道菜、三份甜点、两份甜汤来吓人吗?更别提还有一大碗尖尖的饭了。
“会吗?”段风瞥了眼满桌的菜肴,还好,他觉得很平常,相处多日,他对她的食量很有信心。
“没有三明治、汉堡、意大利面哦。”她嘟起小嘴,上官家习惯吃西式早餐。
“什么?”她刚才点名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算了。”上官凌摆摆手,反正饿了什么都好吃。她拿起筷子,“吃吧。”
闷闷地吃了几口菜后,她眼睛一亮,惊喜地看着桌上的菜肴,眉开眼笑地一样样的试吃,捧着鼓鼓的脸颊叹息,“好好吃喔,太幸福了,”
“开心了?”她的一举一动就像个孩子,吃得欢喜,玩得尽兴。段风举着,不是先填饱自己,而是见她大眼溜向哪道菜,就帮她夹到碗中。
“谢谢。”上官凌朝他甜甜一笑,夹起一块酥炸肉排到他碗中,催促道:“试试看,不油不腻,很好吃呢。”
段风依言夹起碗中的肉排,送入口中咀嚼。
进食对他而言,只是维持生命所需,没有其他意义,但对她定不止于此吧,瞧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习惯她豪迈的吃相,看久了,真觉得再普通的菜色也是山珍海味。
他喜欢和她一起用膳,那是一种活着的感觉,一种真真正正过生活的感觉。
“我们的目的就是这儿吗?要做什么?”吃得心满意足,上官凌拿起小碟里的桂花糕送入口中,一双大眼有些着迷地看着段风。
自从第一次和他吃饭就发现了,他的手指修长,执筷的手势相当优美,坐姿挺直,举手投足颇为风雅,看他用膳是种视觉的享受。
“不,咱们去京城。”他丢道选择题给她。“行船一个半月,骑马四个月,步行八个月,任你选择。”
“你明明就是要搭船不是吗?”不然做什么来到有运河流经的城镇,真是明知故问;他依旧只挑他愿回的问题回答,代表他还不够信任她,让她有些小小的不快。
段风才想说些什么,不远处的惊呼和骚动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运河上有两艘商船闪避不及撞个正着,一艘商船较大,摇晃几下便惊险的稳住,另一艘较小的可没这么好的运气,整艘翻覆过去。
“小姐!小姐,你在哪儿啊?”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被附近的船家救起后,朝一片混乱的水面呼喊着,急得掉下泪来。
眼尖的上官凌发现载浮载沉的船背附近,有一抹白色的纤影,原本还微微挣动,慢慢地没有任何动静了。
“糟!该不会是昏过去了吧?”她扯了扯段风的衣袖,要他看看。
“与我们无关。”段风淡道,收回视线,摆明没有瞠浑水的打算。
没时间和他争辩,见白影缓缓沉入水中却无人发现,上官凌丢下手中的桂花糕,迅速起身,只手撑住窗棂,翻身出去,一落地便在河堤疾奔了起来,跑到离落水者最近的地方即跳入水中,往白影的方向游去。
“凌!”段风伸手欲拉回她却扑了个空。
“该死!”他跟着跃出,像支疾射而出的箭,追着上官凌跳入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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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冷死人了!”手里捧着一碗热姜汤,身上裹着厚厚的毛毯,上宫凌仍瑟缩地发抖。
她捞到那个昏过去的人后,就被随后赶到的段风推上一旁的商船——就是刚才对撞事件中安然无恙的那艘——船主人赶紧命人煮锅祛寒的姜汤,并找来御寒的毛毯给落水者。
三月天,大雪初融,结了几个月冰的运河渡口几日前才刚开放,河道虽可行船,可是那冻入骨子里的寒冷真是教她刻骨铭心。幸好她凭着救人的勇气,也幸好段风尾随而来,不然可能不但人没救到,反倒还赔上自己一条小命。
“像只落水的狗儿。”段风评论道,伸手拨着她的湿发,皱眉地瞪着她苍白的脸色和不停颤抖的身子,见她连牙齿都猛打颤,恼怒的低语:“你做事前都不考虑后果的吗?”
她小心的陪笑,“没想那么多嘛,反正人救到了,我也没事啊。知道错了,不要生气啦。”拜托,她现在冷得要命,如果不是知道他是真的关心她,她才不理他呢。
他轻哼,将她搂进怀中,暗暗以掌运气帮她暖和身子。
见到其他人暧昧的眼神在两人间兜转,上官凌有些脸红,仍是乖顺地贴在他胸口,对他喜欢搂她入怀已有些习惯;习武之人不容许不熟识的人近身,何况是警戒心较常人多好几倍的段风,对她能毫不在意的表现关怀和亲昵,是有某种程度的认定吧。聆听他有些急促的心跳,知道自己这次是太莽撞了,可是要她放任一条生命在眼前逝去而不管,她实在做不到。
尴尬的轻咳声在两人身后响起,上官凌转了个身,看到是刚才在船上呼喊的丫鬟。
“两位恩人,请先随小婢换下湿衣吧。”她看清上官凌的容貌后,不禁一愣。
上官凌飞快地点头,没注意到女子怪异的表情,因为湿掉的衣服不仅寒冷,黏着身体也很难过,段风则是担心她受到风寒,两个人没多说什么便随那名丫鬟走入船舱。
来到舱尾的房间,丫鬟歉然道:“一时找不到空房,请恩人将就。”她打开房门,看得出原本是用来储物,只是临时腾出空间供人使用,房内的木桌上放有两套干爽的男装。
上官凌摇手笑道:“不会,谢谢你了。”
丫鬟点下头,再次瞄了眼上官凌,福了福身即离去。
上官凌有点尴尬地看着这个没什么屏障的房间,以指刮着脸干笑,“呃……”要命,因为她着男装,人家就理所当然地把她当成是男人,她是很冷、很想换下身上湿透的衣服没错,但要她在段风面前大方的宽衣解带?画面怎么想怎么让她脸红。“你先换吧。”
段风一手勾回要步出房门的她,另一手合上门,将她身上的毛毯掀开,无视她瞪大的美目,将干净的衣裳塞入她怀中,转过身,催促道:“快换上。”
他知道若要维护她的名节,理应君子的退出门外,但以外人的眼光而言,同是男人的两人为何不能一同更衣?为顾虑她周全,一举一动皆要小心,尤其不能让人生疑。
“好吧,”上官凌摸摸鼻子,好心情地瞧着他的背影。基本上段风的思想是个传统的老爹,她深信他不会偷看,她呢,则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绝对会趁他更衣时好好欣赏一番。
待两人换上衣物并将自己打理得清爽暖和后,才步出房间,一出房门,那名丫鬟已在门外恭候。
“小姐和船主人想谢谢两位恩人。”
上官凌挥挥手,“举手之劳,大恩不言谢,送我们上岸就可以了。”虽然段风一脸的平静无波,但她就是知道他还在为她不顾自己去救人的举动生气,如今之计就是快快离开,然后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不,请恩人别这么说。”丫鬟立刻跪下身,“小姐能及时被救起,幸两位恩人的仗义相肋,若两位恩人不和梅儿前往船厅,梅儿绝不起身。”
“被人感谢还有强迫的喔。”上官凌咕哝,惹得段风低笑。
他以指轻扣她的头,“去吧,看看你救的人是否安好也好。”
她是不兴什么施恩不忘报那套啦,但心中莫名浮起的不安是怎么回事?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的,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吗?又不能不管跪在地上不起身的丫鬟拍拍屁股走人。
“带路吧。”去就去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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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她!
上官凌揉揉眼,呆愕地瞪着眼前的女子。见鬼了,莫非她真的是大众脸?
她看着端坐在船厅里的两个人,一个是坐在首位身着鹅黄色锦袍,年约二十出头,相貌斯文俊秀的男子,首位右手边客座里坐的则是一名身着宫装娇柔纤弱的女子。厅中四个人同时一愣的原因是,客座上的女子除了眉宇间惹人爱怜的轻愁、身形小她一号外,两个人可说是一模一样!她可以感觉到站在她身后的段风身形大大一震,这一瞬间她真有抓着他离开的冲动。
女子很快便收起惊讶的神情,漾出一抹出尘的笑,盈盈起身一福。“若煦见过两位恩人。”
“大家坐下聊。”首位的男子起身招呼道,招来仆人送上茶点及茶汤。
“谢谢。”上官凌勉强牵起一抹笑,落坐在左侧的客座。
容貌相仿,气质却大不相同。段风坐在上官凌身侧,眸光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对面一举一动皆有大家闺秀仪态的女子。
若煦?好熟的名字,熟到有点令人胆寒。上官凌瞥向身旁的段风,他深黝的眼直勾勾地注视着对面的女子,虽仍是面无表情,但紧握的双拳泄漏出他的秘密。
深吸一口气,上官凌找回营业用的笑容,朗声朝另外两人一拱手,“在下上官凌。”
阙若煦微笑颔首,看向进厅后就一直以复杂的眼神看着她的男人,“这位是……”
段风沉声开口,“风隐岚。”
“原来是风公子。”阙若煦为两人介绍一旁的白衣男子,“这位是扬州柳家商号的柳苍穹公子,这艘商船的主人。”
上官凌表面上漫应着,不着痕迹地瞟着身旁谎报姓名的男子。风隐岚?他为什么要说谎?阙若煦极可能是他心心念念要找到的未婚妻,他为什么不与她相认?
莫名地对段风的态度感到不快,明明不关她的事,她在意个什么劲啊。
“请问若煦小姐贵姓?”
她一笑,“小女子姓阙,因遭变故,自小便被家父一位沐姓友人收养。”
“收养啊……为什么没改姓?”上官凌瞄了眼段风,他与阙若煦的目光在空中交缠。
阙若煦收回视线,像是受不了段风放肆的目光,小脸微红,对上官凌微笑道:“义父要若煦不忘本,故仍沿用本姓,并未更改。”
姓阙,阙若煦?
找到了?这个被她救上来的女子?怎么段风遍寻不着,而她随随便便就救到了?
上官凌不明白自己突来的心慌,那种唯恐将遭人抛下的心慌,下意识地,她紧紧瞅向段风,像是想揪紧他即将抽离的心。
段风沉默。他既混乱又困惑,竟无法面对上官凌探索的目光,更无法给予承诺。
他的承诺、他的心早在十二年前便许给一个女孩,但那个女孩……或许并不是她,既然如此,为何要让他与她相遇?在他为她动心、动情时,才发现老天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虽说眼前的阙若煦一举手一投足皆和他记忆中的小女孩完全重叠,但为什么寻着了她,他没半点喜悦,反倒是上宫凌的一举一动更让他挂心?
见到他毫无温度的眸子,上官凌心头一抽,他又回到初遇时陌生的模样,一副她与他完全无关的神态。
在两人目光交错的一瞬间,她明白了,他对她的呵护与爱怜,全是因为她是“阙若煦”,那些让人会错意的温情不是给“上宫凌”的,只是在乍然知晓的此刻,未免太伤人。压下眸中涌上的热意,上官凌垂下眼,不再看他。
见她受伤的眼神,段风心头一紧,但终究没有任何表示。
柳苍穹笑道:“听口音,两位和阙姑娘皆不是本地人吧,阙姑娘的损失,柳某自当全数赔偿,两位公子若有柳某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尽管直言。”
阙若煦轻蹙娥眉,摇首,盈盈水眸迎上柳苍穹,“两船相撞,若煦也有责任,怎能劳烦柳公子呢?”她的目光转向段风,微微一笑,“两位公子若有任何要求尽管说,请千万不要客气。”
真是惹人心怜啊,应对进退十分合宜,不仅不会让人有乘机敲竹杠之心,还让人油然升起一股保护欲,连她这个女人看了都心疼不已,更何况是男人呢。上宫凌咬着精致的茶点,在心底赞叹着眼前犹如一江春水的美人,就算面貌与自己相同,个性、灵魂也不会相同,她可能一辈子都学不来做个温柔似水的女人吧。
“请柳兄和阙小姐不用挂心,”她笑着挥挥手,“只要阙小姐平安无事就好。”
对上官凌落落大方的模样很是赞赏,见段风没有开口的打算,柳苍穹再问:“若方便的话,上官兄可否告知欲至何处?”
这应该没什么好隐瞒的吧?瞥了眼段风,他仍是眨也不眨地注视着阙若煦的一举一动,似乎没将他们的谈话听入耳,咽下心头浮上的苦涩,上官凌笑道:“京城,我和‘风大哥’目的地相同,故结伴同行。”
段风瞥向身旁笑意盈然的俏脸,她在想些什么?
柳苍穹打开手中折扇,笑道:“我正巧要送货上京,若不嫌弃,就让我送三位一程。”
“咦?阙小姐也要上京?”上官凌转首问向一直保持温婉微笑的阙若煦,若她也要到京城,对段风而言这个巧合再好不过。
阙若煦微笑颔首,“若煦自小居住京城,义父即是有京城第一大善人之称的沐天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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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天云?
收养她的竟是沐天云?第一大善人?可笑至极!
今日的沐天云,便是十二年前的左清逑,杀了阙家两百余口人,毁了他一切的男人!
十二年来,他无一日或忘血海深仇,为了能复仇,为了能藉由各分支取得他所要的情报,他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踏着血腥,一步一步爬上“魈一门”的堂主宝座,只是左清逑就像在世间消失,无论怎么探也探不到他的行踪。没想到他改名换姓,利用从阙家夺去的财产,捏造出沐天云的身家背景,由丝绸生意起家,更大胆的购入没人敢买下的阙家旧宅,一步一步打造属于沐天云的天下。
最危险的地方果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真没想到找了十多年的人,会在最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
上官凌怜悯地看着段风手中倏然紧握捏碎的酒杯,再惊讶地看他将碎杯揉成一堆粉末飘散在空气中,一脸阴郁的模样活像坐在对面的不是她,而是他的杀父仇人。
她干脆放下碗筷托腮与他对看,深深地觉得面对这样的饭友会令她食不下咽、消化不良,明明眼前都是她爱吃的菜却被他搞得食欲全无,幸好两人选择在房中用晚膳,不然他黑黑的臭脸恐怕会吓坏一大群人,害人家做不到生意就罪过了。
婉拒柳苍穹留两人用膳的好意,约定好出发的日期、时间后,以打理行囊及采购必需品为由,她与段风回到投宿的客栈。
自两人下船后,段风就一直是这样阴阳怪气的态度,本以为他是还气着她,所以不与她说话,后来发现他压根视她如空气,陷在自己的世界里。
老实说,这让她不太开心。
都已经快分道扬镳了,他老兄就不能摆张和善一点的脸色给她看吗?给彼此留个好印象,好聚好散的道理他恐怕不太明白。
“怎么不吃?”她碗中还有大半碗饭,桌上的菜也没什么动,他特地配合她的喜好点了一桌子重口味、辛辣的食物,没见到她豪迈的吃相和食量,实在有些不习惯。
上官凌白了他一眼,抱怨道:“吃饭讲究的除了食物的美味外,气氛和饭友都很重要。”
“气氛?饭友?”他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她假假一笑,“你可以对我笑一下吗?”
“为什么?”段风夹了几样她爱吃的菜到她碗中,催促她动筷。
她拿起筷子东戳戳、西点点,就是觉得没胃口,叹道:“这样会让我比较有食欲。”
“你没有食欲?”他一惊,大掌横过桌面,探向她的额,“不舒服吗?”
他关心的举动让她心里一暖,“不舒服倒是没有,满肚子的馋虫都被你吓跑啦!”
“吓跑?我?”段风一脸的不解,但她额上温度无异状让他放下瞬间高悬起的心。
上官凌大大的点头。“找到人应该是件令人高兴的事,但为什么你的反应好像找到的不是你的未婚妻,而是找到杀父仇人?”对啦,一样会很高兴,可是反应是天差地别耶。
段风沉下脸,收回搁在她额上的掌,举着用餐。“没事就好,菜凉了就不好了,快吃。”
吃、吃、吃,他以为他在喂猪啊?还是把她当成猪一样笨?又用回避问题的方式打发她,他以为这招真的永远有用?
上宫凌撇撇唇,“反正咱们就要分手了,让我问完最后一个问题,满足我的好奇心,应该不为过吧。”
“分手?”他一顿,“谁?”
她指指两人,回得没好气,“你和我。”
“为什么?”段风审视着她认真的神情,这小妮子放着东西不吃,表示这件事对她来说真是天大地大了。
“你已经找到‘真正’的阙若煦,当初不是说好就到你‘确定’为止吗?既然你找到人了,那当然是到了分手的时候……虽然晚了点。’她撇撇唇,扯出一抹笑,“恭喜。”
她为什么会觉得心头怪怪的?为什么会觉得难过?为什么会觉得想哭?只要想到他的笑,他的温暖、他的怀抱从今以后都是别人所有,她就觉得胸口阵阵地抽痛……嗯,或许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晚餐太辣的关系。
段风审视着她的表情,“这并不表示你不能留在我身边。”
瞧瞧,说得多顺,留在他身边?她干什么当颗大灯泡啊?
“才不要。”她扮了个鬼脸,不理他的梦话。“你为什么不和她相认?”她只想问出心头的疑问,不要再体会那种陌生又难受的感觉。
不要?他目光灼然地逼视她,“你为什么在乎?”
听到他又用问题回她,上官凌的情绪一古脑涌上,双手环胸,挑衅地回道:“现在是我问你问题,在你还没回答我之前,别想要我回答你的问题。”
段风下颚一紧,“这是你最后一个问题?”
“是。”有话快说。
“她并不识得我。”他指出第一点疑点。
“你们十几年不见了。”理所当然啊……不,不对,他们离散时段风已经是个少年,除了身形的变化外,长相应该没有太大的变化才是,除非——
“你有易容吗?”
易容?从哪学来的名词?段风啼笑皆非,“没有。’
“还有原因吗?”她总觉得这理由不太充分。
“信物。”他提醒她,“在你身上。”
上官凌下意识地抚上胸口的白玉,他说得没错,但要查清楚并不是不可能。这个男人并没有被喜悦冲昏了头,一如他对她持保留的态度,准许她靠近,却有许多事瞒着她。对她而言,他就像一座冰山,显露于外的只有三成,七成隐藏在深不可测的大海中。
“如果她是真的阙若煦呢?”
他挑眉,“我会通知你。”
又来这套喔?“这对我不公平。”她要抗议啦。
“多陪我一会儿不好吗?”他移至她身畔,手指缠绕着她的发丝。她像只自由自在的鸟,只要不小心松手,她就会毫不眷恋地飞离,虽然自私,但他并不想让她离开。
干嘛一下靠那么近啊!他低沉醇厚的嗓音让她芳心一震,甚至不敢看向他,嘴里嘟嘟囔囔的抱怨,“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人陪。”
他低笑,“你该觉得荣幸。”她是他头一个想结伴同行的人,有她陪伴的日子绝不寂寞,奇奇怪怪的想法和举动总惹得他发噱,根本移不开目光。
“是啊,好荣幸喔。”她假假的笑,双手一摊,“我可是给过你摆脱我的机会喽。”
他会开口留下她,表示他对她并不是毫无感觉。但如果那位阙若煦是真,他会选择谁?一定不会是她吧。他有没有想过,如果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怎么办?她可以确定的是——两人分道扬镳时,她一定要狠狠地敲他一笔分手费,以安慰自己这段时间的内伤。
“还有问题?”他干脆拿起她的碗筷,一口一口喂她。
双颊被食物塞得鼓胀胀的,上官凌连忙点头,抬起一掌,要他缓缓喂食的速度,待口内的食物都吞下后,才问:“风隐岚是谁?”
他指指自己,“我。”
“你改名?”连姓也改?
“你对每件事都那么好奇?”
她搔搔头,“职业病。”在事务所打工时所养成的坏习惯。
段风叹息,不想去问她口中他没听过的词是什么意思,解释道:“段风是本名,风隐岚是对外时的假名。”其实,连他也不解那时为何不以真名告知。
虽然很想继续问下去,但看到他眼里逐渐升起的防备,上官凌知道再问也得不到答案。他告诉她真名,是不是表示……他把她当自己人看?
“不问了?”
她白他一眼,“算了。”指指他手中的碗筷,催促道:“我好饿。”
段风低低轻笑,劳动自己继续为她服务。
上官凌感叹自己的没节操,她真的很容易被收买,看着他眼中流露出的笑意和温柔,就不自觉的张口,咽下他送上的食物。
谁说的,先喜欢上的先吃亏。
她想,她喜欢上他了,喜欢上这个不干不脆又自私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