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叔的人生像一部三流的美国大片,充满了不合情理的戏剧化,然而生活本身就是不合情理的,对此不管是裴新民还是张家男,似乎都没有质疑的余地。
噩耗来的太突然,倒使人酝酿不出悲伤的情绪。麻叔不过五十出头,应该算是正当年,但三联社有这么一条规矩,老不死,新人则永无出头之日,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那都是在意料之中的,黑道讲究的是义气,人情,然而这都是空的东西,虚,而假,是台面上放久了的塑料花,早已蒙上了厚厚的一层尘土。
裴新民向麻叔鞠了一躬,他发现他脸色平静的出奇。
“我能不能往近处看看麻叔,毕竟我跟了他这么多年。”他跟叶开山低声的交涉。
叶开山是麻叔的小儿子,老大在一次警方围剿中把脑袋丢了,打得稀巴。死了的人总是给人以无限遐想的余地,情人如此,儿子也不例外,所以叶开山是不得意的,处处要受着没有可比性的对比。
“不好吧……”叶开山吞吞吐吐,他长得很周正,是个正经生意人的样子,衣服穿得一丝不茍,倒像是随时都要去参与人家的红白大事。
“有什么不好?”裴新民看着他。
叶开山却笑了:“逝者已去,入土为安,你有这份心家父就领情了,还是不要打搅他的好。”
裴新民看着他。
只是看着他。
他头上冒出了一颗颗的汗珠子。
裴新民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病房。
以前曾有人说过,黑道和官场其实没什么两样,父子兄弟,情人夫妇,都大不过一个权字。裴新民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总有隔岸看花的妄想,觉得这世上有可信而有不可信,但归根到底,他心里冷冷的想,终究是不可信。
裴新民上了车,张家男占住大半个座位,他不开口,裴新民也不好说什么。车子驶向闹市区,在一家服装店前停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看招牌,有些莫名奇妙,不知道这人心里打什么主意。
张家男大步走进去,随手捡了几件衣服,丢给裴新民:“去换上。”
裴新民楞了一会儿,有些男人有这种嗜好,给女人买衣服,以显示某种程度的亲昵和虚荣心,但张家男可有这个必要?何况他又不是女人。
裴新民不想惹恼他,乖乖进了试衣间,把那身怪模怪样的女装换下来。他是天生的衣架子,靠脸蛋吃饭的人,他的华丽混然天成,不需要任何修饰,衣服很简单,黑白两色,近乎于单调,但裴新民就能把很单调的衣服穿出很奢侈的感觉。
这也是一种天赋。
张家男咧着嘴微笑:“我的眼光。”他翘了翘大拇指。
裴新民不明白这个男人,他不了解他,不能够揣摩他的用意:“衣服有的穿就好了,反正也是要脱的。”
张家男忍俊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公共场合别说这么挑逗的话,勇于尝试,就得勇于承担后果。”
裴新民不想承担后果,所以他闭上了嘴。张家男从始至终给予他的印象,是一种夸张的,表演性的粗俗,他是富家子出身,上过最昂贵的艺术学校,甚至有相当出名的画作问世,他的粗俗是做给别人看的。
裴新民并不怀疑他所说的话,他有可能随时随地的把他按在地上。
张家男绝不会介意周围的观众。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裴新民自己也不是很介意,在这一点上,恐怕他是少有的会和张家男和拍的人。
车到了郊区,在半矮的山腰上,抬头可以看见密密麻麻的荆棘,绿的浓墨重彩,团团围住了山顶。间或有小朵的野菊花,开成了天真而烂漫的金黄色,一层层蔓延过去,在日光下湛然生辉。
山顶对面看不见城市,仍然是连绵不断的山脉。裴新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生来和天真是没有关系的,然而还是被这没有道理的天真打动了。
张家男抬手指向对面的山坳:“小时候我问过父亲,人死了以后到底有没有灵魂。”他的声音有微弱的回音,裴新民静静的听着,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张家男接着说:“我父亲这样回答我,他说人类是有灵魂的,即使死去也不可能会消失,他们就成群结队的聚集在这个山坳里,等着家人把他们领走。”他微微一笑,“那时候我母亲刚去逝,于是我和父亲一直守在这里,希望母亲能够找到我们。”
“后来呢?”裴新民问。
“后来我们就回家了。”张家男淡淡的说,“我一直相信母亲是被我们领了回去,别张嘴。”张家男用一根烟堵住了裴新民,“不管你相不相信,人是有灵魂的,只要你想,你愿意,就可以在这里等到他。”
裴新民顺着他眼光看过去,人是有灵魂的,那么麻叔也在其中吗?山林里草茂盛,夹杂着微泛了红色的果实,风一吹过,就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仿佛真的是有人在窃窃私语。
张家男偶尔一回头,看到裴新民脸上闪亮的东西,瞬间就被风化了。他心里微微一动。
“走吧。”裴新民歪了歪头。
“不等他吗?”张家男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了两下。
裴新民微笑:“又不是小孩子。”他顿了顿又说,“何必麻叔未必愿意跟我走,我算他什么人呢。”
即使是被谋杀,麻叔也想回到自己家里去吧,那毕竟是他的儿子。
每个人一生中总会有这样一个人,不管他做了什么,都会被原谅。裴新民想,林志豪对自己来说是这样,那么叶开山对麻叔,大概也是如此吧。
人类真脆弱的生物。
【B】这算是奖励吗
裴新民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在想,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他没得到过答案,然而还是要挣扎着活下去,这是一种本能,基于野兽的、不可逆转的本能。
通往市里的山路大概有两个多小时,还算得上平坦,这是件值得庆幸的好事。张家男暗地里偷笑着。裴新民从他两腿间抬起了头,他脸色平静,端正而高贵。眉眼间微微泛红,蕴藏着意外的淫意。张家男托起他的下巴,细细端详了一会儿,毫不在乎的给了他一个深吻。
司机当然训练有素,在不希望被看到的情况下,他就一定是看不到的。
裴新民舌尖像蛇一样的灵活,紧紧缠绕着对方,发出嗫嚅的呻吟声。张家男急不可待的想扯下他的裤子,他却微笑:“在这里不好吧?”
张家男也微笑了:“有什么不好呢?”
“对你的健康没什么好处。”
“奇怪。”张家男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关心起我的健康来了。”
裴新民面不改色:“我是怕你死了的话,我也活不下去。”
“真是情深义重啊。”张家男感叹,“你完全可以做快乐的寡妇嘛。”
裴新民哈哈大笑,主动褪去了裤子,长腿在狭窄的车子里周转有点困难,但他仿佛练过某种柔骨功夫,他跨过张家男的身体,坐到了他腿上。
虽然裴新民一直都还听话,但今天的态度,却可以用柔顺来形容。张家男绕有趣味的想,哈,这算是奖励吗?
裴新民用自己的身体缓缓吞没了张家男,湿热而紧窒的感觉,使他瞬间就不愿意再胡思乱想。对张家男来说,人生是一个战斗和享受的过程,他对自己所能够得到的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扶住裴新民的腰,近乎野蛮的摇晃他,裴新民大声的呻吟着。
车在空无一人的小路上拐出了七八个弯。
张家男命令司机停车,毫不留情的把他赶了下去。
没有人有时间同情他,火热而激情的,温柔而暴烈的,天真而淫秽的,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像是稍一松手对方就会消失不见。
性是最没有意义的,然而只有性让他们这样的接近。
裴新民率先达到了高潮,张家男将他压倒在座位上,抬高了他的腿,裴新民轻微的抱怨,却没有阻止他的意思:“明天腰会疼。”
张家男并不在意:“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可以睡到后天。”
“还有大后天。”
“对啊。”张家男缓缓的进入了他,他颤动了一下,这个姿式让他觉得略微胀痛,但却只是细微的呻吟着:“后天的后天。”
张家男没有说话,于是裴新民喃喃自语似的说:“其实一直睡下去,也没什么关系。”
张家男忽然咬住了他的嘴唇,用很温柔的力道:“有关系。”他理所当然的说,“我可没奸尸的兴趣。”
裴新民笑起来,以前听到这种话他或许会觉得悲哀,但现在却有一种庆幸的感觉,即使是为性而活着,那也是活着,总归是一种存在的意义。
至少我让你快乐了是不是?
张家男老老实实的说:“是。”
这也就足够了。
【B】我们来跳华尔滋吧
司机回到大院里已经接近傍晚,他看到二楼卧室里亮着灯,昏黄色的灯光,浅,而柔软,他听到若有似无的呻吟声,如同从寺庙深处传来的梵唱
裴新民果然睡到了后天,梦境悲长幽冷,在秋日里泛起了菊花的浓香。张家男凝视着他的睡脸,发现他真是一个漂亮的无以复加的人,这让张家男有些微触动。漂亮是一种资本,总会让人同情他的境遇,而裴新民是不需要被同情的,他所需要的是另外一种东西。张家男拂开他额前的碎发,他似乎被惊动了,低吟着,慢慢的睁开了眼。
他的眼睛不是纯正的深黑,但也说不上蓝,琥珀色,或是明绿,流光溢彩,让人捉摸不定。他半眯了眼睛,只从浓长的睫毛间窥视着张家男。
这个男人似乎也在打量他,研究他,揣摩他,他在他眼里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裴新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即使是在林志豪身边他也没有想过,也没有人给他这种机会,他是个什么东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被利用的价值。
张家男拍了拍他的脸颊,他刚醒,汗还没消下去,皮肤微凉:“起来吃点东西。”
裴新民有点犯懒,但他一向的好处是,听话,不会跟自己的伺主对着干。他站起身,换衣服下了楼。
饭厅外面的天是潮红色,晚霞扑天盖地的笼在窗前,咄咄逼人,仿佛随时都会扑进来。张家男不在饭桌上,裴新民也只敷衍着吃了几口,一支烟是要比一桌饭更要适合现在的他,他脑仁生疼,耳朵里嗡嗡作响,整个人仿佛都被榨空了。
裴新民吐着烟气暗暗的想,就照这种日子过下去,用不着林志豪来干掉他,很快他就会被张家男折腾死,这个男人在性事上贪得无厌,他怀疑没有人哪个女人能受得了他。
“裴少爷胃口不大好。”林方平微笑着。
裴新民看了一眼娃娃脸的男人,他的笑容挂在脸上,完全是一张面具:“是啊,你们老大太勇猛了。”
林方平脸色不变,好像他说的是正经事,再正经不过了,天道人伦,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听说老大和林志豪为了裴少爷差点动起火,真是厉害……”他用佩服的眼光看着裴新民,“下次有这种事,您得叫上我,可不能一巴掌把我撩倒了。”
裴新民把烟头按到桌面:“没问题,下次你们老大有需要,让他叫你,也省得你这么遗憾。”
林方平呵呵一笑:“我可没裴少爷的本事。”
裴新民微笑:“你敢私下里放人,也就不怕爬上你们老大的床了。”
林方平并不显得心虚气短:“裴少爷说笑了,是您太机灵,换我一百个也看不住啊。”
裴新民嗯了一声:“这话你跟你们老大说,看他信不信?“
林方平终于有点不大自在了,正踌躇着,有人从客厅大步走过去,在饭厅前站了一站,冷冷的瞪着裴新民。他目光尖锐,眼睛里藏着针,这一眼望过去,却像要在人身上扎出几个窟窿。
裴新民微笑着想,不知又在哪里得罪人了?或许他本身的存在就是要得罪人的。这个人他见过,是同城会的第二把交椅肖乐平,据说是极梗直的一个人,但黑道里的梗直,怎么说呢,那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老大叫你。”肖乐平的声音里也带着刺。
裴新民懒洋洋的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往张家男的书房走去。
肖乐平在他身后轻啐:“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裴新民眉峰微挑,什么什么东西,人本来就不是东西。
裴新民很少会骂人,他只杀人。
裴新民一直觉得,不管是刀还是枪,从任何一方面来说,都要比舌头好用的多。
书房门没关,里外两个套间,亮着灯仍觉得光线昏暗,有一种暧昧的感觉。远远的就可以看到张家男手里的杂志,封面女郎一丝不挂,身材出奇的丰满,仿佛刚出炉的面包。他把杂志展开来,面向裴新民:“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女人?来给我验证一下。”
裴新民捏着下巴,他跟不少女人有过来往,但目的很简单,都只是为了性,他喜欢女人吗?也许是,也许不,这跟他自己的选择一向都没有什么关系,他笑了一笑:“你喜欢我喜欢吗?”
张家男想了想:“说实话,我始终讨厌gay,他们在我脑袋里就扭着屁股叨牙签的傻样。”
“那我就是喜欢了。”裴新民耸了耸肩。
张家男看着他,若有所思,却突然改变了话题:“林志豪把我们从来南海来的一批水货给扣了。”
裴新民一楞,这人还真能下得去手,不过这是同城会内部事务,没必要跟他说吧。
张家男向他伸出手:“要不要跟我跳一曲华尔滋呢?”
裴新民有不要的权力吗?他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张家男抱住他的腰:“华尔滋是这世上最完美最华丽的舞蹈,不过很可惜的是,只能由两个人来完成。”
裴新民身姿轻盈,迅速的滑开舞步:“美丽的独舞我至今也没有看到过。”
张家男微笑:“什么都需要团结合作的精神。”
裴新民心头一动,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看到张家男的脸,他是一个艺术家,却有一种商人的态度,他的眼睛闪闪发亮,仿佛被什么念头所鼓舞着,彻夜不能入眠。
“华尔滋是两个人的舞蹈,你要学会配合我。”
裴新民笑了:“随时都听候您的吩咐。”
张家男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好。”
裴新民紧盯着他,这理应是个承转永吉,后面还有无限的可能性。
但张家男说完那好,就把嘴闭上了,仿佛收录机被硬生生的拔掉了电源,嘎然而止,余音袅袅。
裴新民等了放久,见他不开口,只好退到了门外。
他怔怔的看着那浅黄色的门板,暗地里寻思,张家男——林志豪——
忽然有人在后面轻斥一声:“你跟我过来。”
裴新民回过头,见是肖乐平,他的脸以很难看,非常难看,黝黑的桐木上抹了一层油,亮晶晶水汪汪,让人忍俊不禁。
裴新民跟着他,到了隔壁的房间,把一张铜版扑克牌交到了他手里。
“红桃老K。”肖乐平掂着手里的一叠牌,“你可以调动二十个人,不论哪个堂口,只要有这张牌,他们就得听你的话。“
裴新民心里一阵狂跳,他久混江湖的人,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能调得动同城会的人马,那就代表着——
“老大交代你,不管用什么办法,把那批货从林志豪手里要回来!”肖乐平微一抬眼,似乎是不经意,淡而无味的说道:“人不怕做坏事,这世上也没有什么是非对错,道上人都说我肖乐平梗直,为什么?因为我所有的坏事都只为了一个人做,你站对了立场,成为王候败为贼,不盖棺不定论,没人敢戳你脊梁骨,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裴少爷?”
裴新民微微出神,这说法真是新鲜,他以前可从没听见过,不由得多看了肖乐平几眼,这是个很普通的男人,从上到下都普通,连眼神都无精打采,他笑了,拍了拍肖乐平的肩膀:“我明白,谢谢你。”
肖乐平神色平淡:“我是希望你真能明白。”
裴新民拿着那张牌回到了屋里,屏息凝神,细细的端详着。
电话铃声忽然在耳边一炸,他吓了一跳,抓起话筒,顿时又被里面的声音惊得耳膜生疼:“裴新民,你考虑一下,我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你三十分钟,从现在开始,我数一二三……”
裴新民听得一头雾水:“等等等等,大小姐,总得告诉我是什么事吧?”
“我不管。”扎宁兰像是一边跳着脚一边说话,“他们要我跟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结婚,真他妈的王八蛋,把老娘我当妓女了……”
裴新民直觉得认为这不是重点:“那么,然后呢?”
“没有什么然后。”扎宁兰扯着嗓子嚷嚷,“我讨厌那老头,还周围这一帮人,一个塞一个的让人恶心,肥肠流油,整天就惦记着怎么算计别人——”
“所以——”
“所以我们结婚吧。”
“我们?”
“就是你和我——”扎宁兰回答的斩钉截铁。
裴新民只觉得头痛,公主的绣球抛下来,也是会砸痛头的:“不可以——”
“没有什么不可以!我说行那就行!“
“我们才见过一面……”
“他妈的,那个老男人我还没见过呢。至少你长得好看。“
裴新民头更痛了:“不可以——“
“你少推三阻四的,马上出来,我们两个去教堂。”
裴新民扶住了脑袋,扎宁兰忽然放软声音,小摊上卖猪肉的商贩一样的:“你想想看,也没有什么不好啊,娶了我以后,谁也不敢再对你指手画脚,我的东西就是你的——”
裴新民微微的笑了笑,小女孩果然是小女孩:“我明白,大小姐,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惜你晚了一点,就在刚才我下定了决心,从今以后,我只会为一个人卖命了。”
【C】王子与公主
对于裴新民来说,这世上的人似乎就只有两种,一种是对他好的人,一种是对他不好的人。但他却始终无法定义林志豪在他心里的位置——毕竟他曾经对他是很好的。
裴新民可以感觉到张家男的目光,这个人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整个的会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热量非比寻常,他的目光也是炽热的,仿佛八月里的骄阳,或者是火焰,裴新民的背部像要被他洞穿了,燃成灰烬。
张家男走到床前,把手放在他肩膀上,继尔是脖子,然后摸进他衬衫里,他只是摸,抚摸,仿佛一个豪富的人在典藏他的宝藏。扎宁兰在电话另外一端轻蔑的笑了一声:“去死吧你,什么被逼的没有办法,我看你根本是喜欢男人。”
也许扎宁兰说的对,裴新民从始至终爱的不过是男人,但是这爱有时候不但不能成就他,反而会使他举步维坚。
张家男从他手里拿过话筒,轻轻的扣在了桌面上,扎宁兰似乎还在上窜下跳:“为什么不说话?啊?姓裴的,你敢不理我……”
张家男沿着他耳朵轮廓细细的描绘着,似乎对他的耳垂份外的感兴趣,轻微的咀嚼:“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所以我给你机会。”
裴新民微微一震。
“但你要记住,不能够辜负我,南瓜仙女的咒语有时效,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公主。“
裴新民回头看着他,他生命中的每一个人,即便是麻叔,对他也只抱有一种使用的态度,爱是做爱的副产品,轻的像长期闲置的家具上的那层土,但这也让他刻骨铭心。
他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为什么。
或许是你的一个微笑,或许是你的一个眼神,或许没有任何原因,不过是我一时兴起。
他执起他的手,低下头去,深深印上一吻。
王子的施舍,乞丐的幸福。
张家男想起了农夫与蛇的故事,裴新民想到的却是麻叔版的廉者不食嗟来之食,他们什么也没有说,当然也不能说。
张家男把他抱到自己腿上:“你想要怎么办?“
裴新民微微一笑,轻佻的吻了吻他的唇角:“我有我的办法。“
张家男拧他屁股:“不要打这个地方的主意。“
裴新民嗤笑:“除了屁股,我不是还有手脚和嘴吗?“
张家男一本正经的说:“这个地方它靠下,用起来比较方便。”
裴新民抬脚在他两腿间踩了踩:“这个地方更靠下,要不要试试,也许要屁股更方便。”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家男扑倒,按在了大床上。
转过天来裴新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莫先生。
莫先生这个人很奇怪,他在江湖中的地位也比较奇怪,看似闲云野鹤,但其实很多事他都要管,并且他也管得了。他的势力到底是在怎样的一个范围内,没有人能说得清,不过他的外号能很清楚的说明这一点,道上的人叫他十殿阎君。
裴新民在林志豪手底下的时候,曾跟这位莫先生打过交道,他觉得说服他并不成什么问题,最大的问题是,他要怎么样才能保证自己活着见到莫先生。
林志豪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裴新民是一米八零左右的身高,偏瘦,像这副身体特征在同城会里挑出二十个人不是件难事。他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套他平时喜欢穿的衣服:“我们这几个人,肯定会有人死,也会有人活下去,不管是哪一个,大家都得凭自己的本事!”
其中一人笑了一声:“你有什么本事?陪老大睡觉?”
裴新民看了他一眼,微笑:“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指了指自己的脸:“小霸王张凯就是我。”
“好,你下去领伤残补助吧。”
那人楞了楞:“啊?”
忽然间一声枪响,他杀猪似的惨叫一声,抱着膝盖在地上打起了滚。
裴新民把枪放回去:“要是有可能的话,你们也不防在半路上干掉我。”他笑了笑,“当然前提是机会要抓好,不然的话,那就只有被我干掉的份。”
剩下的十几个人噤若寒蝉,裴新民并不像心狠手辣的家伙,他气质很好,没有一般底层出身带出来的粗俗和轻浮,他所有的一切都只点到为止,像一套合体的西服,但人们会因此而忽略了他刻毒的一面,一个人能在黑道中几易其主而屹立不倒,必定要有他的过人之处。
大多数人都只记得他是个男妓,而忘了他也是个出色的杀手。
裴新民对此只淡淡的总结说:“陪老大睡觉也是需要本事的,你们谁能轻易的爬上张家男的床呢?”
没有人,所以裴新民的存在独一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