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还记得,在西王母娘娘的桃花圈里有棵令你难忘的桃花树吧?”白衣人放缓脚步,语气轻柔地问。
碎夜疑惑的抬起头,拧眉想了下。
跟宇文偷儿相遇后,他似乎一直做著同一个梦,那梦境中有粉色桃花飘飞、桃花香味弥漫,还有一棵不怎么起眼却一直吸引他的桃花树。
“莫非……”
白衣人点头续道:“那桃花树爱上久久才上天庭一次的年兽,有天,因为桃花树太过思念年兽,所以让妖物乘虚而入,此后桃花树身上总是散发著吸引妖物前来的桃花香气……”
停顿了下,白衣人深吸一口气道:“西王母娘娘虽不忍心,却也只能按照大帝的命令砍伐桃花树,命火仙燃烧这棵爱上年兽的桃花树后再将它打入轮回……”
“他并没有错啊!为何要这样对他?”碎夜紧拥著怀中熟睡的宇文偷儿,满是不舍的抚著那令他心疼的容颜。
“这也是莫可奈何。”白衣人若有所思的叹道:“在天庭,有很多事比人间还要残酷无情。”
白衣人的话让碎夜听来心酸,却又有几分认同。
“听你这番言词,莫非你也是天庭的人?”
停顿半晌,白衣人露出微笑,“我叫惊火,桃花树被焚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便是我。”
这时,远方的太阳渐渐升起,绽放出耀眼的光辉。
碎夜眯起眼眸,几乎看不清惊火的模样。
背对著太阳,像是快要融入阳光之中的惊火再道:“莫怪洪钧要散播年兽食人之说,那也是为了避免年兽被人类利用。”
语音未了,惊火的身影也逐渐模糊,而当碎夜一个闪神,惊火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独留下耀眼的晨曦和蔚蓝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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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同样的一个梦境。
飘飞的桃花和弥漫四周的清淡桃花香。
但,却又有那么一点不同。
“桃花。”一个人站在那棵巨大的桃花树下仰望著它,似在欣赏,却又充满不舍的说:“你跟我一样,都因为思念而被妖物所诱惑。”
仿佛是认同他的话一般,桃花树落下缤纷似雨的花瓣。
心好痛,为什么连他都感受到这股椎心刺骨的撕裂痛楚?
他带著些许罪恶感、一点不甘和满腔的疑惑。
“我只是爱他啊……”
宇文偷儿忍不住的呐喊,但声音依旧跟先前的梦境一般,传不出也无法让人听得到。
“抱歉。”来者眉头一拧,手上燃起一团刺眼的火焰,“到人间界去吧!也许你会遇上那个你所深爱的……”
还未说完,宇文偷儿随即感到一股火热自身体燃起,炽热的火焰让他难受得想要嘶吼呐喊。
为什么?为什么那棵桃花树燃烧的一瞬间,他竟会感同身受,如一起被火焚烧般的痛不可抑?
就像是听到宇文偷儿的呐喊一般,来者突然转身走向他,俊秀的脸蛋上满是不舍的悲伤,“你还不知道你是谁吗?”
猛然的一个冲击,宇文偷儿像是认出对方是谁般的轻唤著:
“惊火。”
“对,我叫惊火,而你正是受我的火焰燃烧的那棵——爱上年兽的桃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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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中断,宇文偷儿满身是汗的惊醒。
他想起来了,他什么都忆起了!
原来他还未堕入轮回之前真的是一棵桃花树。
“呵呵……哈哈……”宇文偷儿情不自禁的笑了出声,笑声中的苍凉让原本在打盹的碎夜心惊的醒来。
握著宇文偷儿冰寒的手,碎夜凑上前一吻,“怎么了?”
睁著水亮的眼阵望著碎夜,宇文偷儿虽挂著笑容但却淌著泪的笑道:“原来我只是一棵树……”
原来他是一棵树,一棵不该有感情存在的树罢了。
一想到这儿,宇文偷儿泪流得更凶,仿佛是要流干一般的宣泄而出,那模样让人看了好不忍心,好心疼。
“你是人啊!偷儿……”碎夜轻抚宇文偷儿的脸蛋,为他拭去泪水,“不论是以前或现在,你在我心中都是意义非凡的……”
“可是……”
“纵使在天庭初遇的时候,我也认为你是以人的姿态出现的。”碎夜打断宇文偷儿的话,再次强调他并不只是一棵单纯的桃花树,起码在他心中,那摇曳著桃花枝丫的桃花树就像个一直爱恋著他的人。
“我喜欢你,偷儿。”碎夜凑上前去吻宇文偷儿的唇瓣,金色的瞳眸闪烁著耀眼的光辉,神态认真的道:“不论你是什么,我都像现在这样,一直深深被你所吸引……”
他缓缓吻上宇文偷儿的眼睫,像在看罕世宝物般的直视他的双眼,“我从一开始到现在就只看得到你,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宇文偷儿自碎夜金色的眼眸里望见了自己,一个鲜红的身影,那是他。
原来他在碎夜眼中一直就是这个模样……
一个拥有强烈色彩的人。
“碎夜……”宇文偷儿一把拥住碎夜,就像在黑暗中看到一丝救赎的光辉般激动的紧抱著他。
不想放手了,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碎夜都能像这样,只是简单的说几句话就拯救他原本要沉沦于黑暗的心。
就算他是棵桃花树也没关系,说他是妖魔也罢,只要肯碎夜在,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我也好爱你。”哽在喉中许久的话语终于说出,宇文偷儿轻捧碎夜的脸颊,凑上前轻吻,细长的睫毛沾著泪水轻颤,嘴角微微扬起美丽得令人晕眩的笑容。“碎夜,我真的好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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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两具身躯交叠缠绵著,浓重的喘息弥漫室内,火热的吐息逼走了原本冰寒的空气。
“啊……夜,再给、再快一点……嗯啊……”宇文偷儿紧抓著身下的被单,眼中泛泪的要求著正埋入他股间逗弄的碎夜。
然而,碎夜只是含笑停下动作,抬起宇文偷儿的双腿至腰际,倾身向前轻吻了下他的唇,“等会儿你可不要跟我求饶喔!”
“咦?为……为什么?”还沉醉在碎夜所带来的迷乱中,宇文偷儿不太清楚碎夜所指何意。
碎夜自旁边的衣物中拿出了颗水蓝色的珠子,“这药物你不陌生吧?”
宇文偷儿像是惊醒般的瞪大双眼,“噬霄玉?”
“嗯,剧毒噬霄玉,传闻它一旦跟紫霄玉露融合,会产生某种很大的药效。”碎夜仍旧挂著温柔的笑容,但眼中却闪过一丝顽皮的光芒。
当然,这一点小改变马上让宇文偷儿感到不安的想起身,但下一刻却又被碎夜压回床上。
“你说过为了我,你宁愿断条手臂也没关系的……”碎夜涎著睑笑著,头一仰便将噬霄玉一口吞下。
“那是因为我以为你不肯原谅我,讨厌我了嘛!”宇文偷儿想逃,无奈他的身子就是小了人家一号,再怎么样也无法逃开,只能像砧板上的活鱼般做垂死挣扎扭动身子。
“原谅你什么?”碎夜停顿一下,但下一刻他又呵呵笑了两声,金色的眸子直直望向宇文偷儿的黑瞳里,“喔……你是说你那些愚蠢的作为吗?”
只要一想到宇文偷儿曾经因为心急想救他而误信别人,还把曾经封印住他的红纸烧成灰倒入那个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液体,再以口喂食逼他喝下、差点害他丧命的那个愚蠢行为,碎夜就忍不住想笑。
“我可没那么好说话的喔!”碎夜含笑的吻上宇文偷儿,一手探进禁地轻揉捏弄。
宇文偷儿忍不住的频频发出诱人犯罪的声音。
“你就……乖乖承受我所给予的惩罚吧!”
碎夜笑著,深吻那吐露芬芳桃香的唇瓣,带著浓浓笑意吐出一句如糖蜜般甜腻的话语——
“谁教我是如此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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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咱们年兽虽然讨厌吵闹、怕红色,但也有人说,我们对某种红有著特别的执著,有部分族人称那种执著为一种喜爱……”
先前忆起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响起,碎夜仰头望向说话的人。
这是一场梦,而梦境出现的那个人影是……
“母亲?”碎夜不敢置信的叫道。
妇人笑了下,像是回应碎夜的呼唤一般,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孩儿,我族里年轻的年兽,如果说你找到了一种红,而那抹红的气息让你移不开视线时,那就代表你寻得你最重要的人……”
她轻轻抚著碎夜的头,笑道:“你仔细看,咱们年兽身上的毛皮不是很接近红色吗?”
这么一说,碎夜才突然意识到自身的毛皮虽像狮子鬃毛也像花虎斑纹,但有时在夕阳的照射下,总是漾起一抹鲜艳的红。
“年兽都是这样来选择自己的另一半。”妇人笑著,像是想起什么又抿了下嘴唇,“就像你父亲跟我,以及其他的族人一样,当然,有时这不见得会出现在同是年兽的人身上。”
停顿了会儿,妇人像是疼惜宝贝般的摸著碎夜的毛发,轻柔梳著,“总有一天,你也会遇上只有你才瞧得见的那抹红,如果你遇上了,那就给他一个印记;从此,他将会永远跟你分享你的寿命,直到你死去腐朽,你们都会永远在一起。”
“印记?”碎夜狐疑的出声,不解的抬头望著那一直温柔抚顺他毛发的母亲。
“那是个怎么样的印记?”
妇人笑了笑,慈蔼的道:“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语音乍歇,一道刺眼的光线让碎夜不适的眨了眨眼,梦境就此中断。
“嗯……”碎夜缓缓起身,捏著肩膀舒缓酸疼。
望向身旁那娇小的人儿,还熟睡著,这不禁让碎夜意识到昨晚的欢爱是真的闹过了头,把他给累惨了。
他爱怜的亲吻宇文偷儿的额头,却瞧见在他左肩上有道令人移不开视线的牙印。
那是猛兽的尖牙所造成的伤口,碎夜相当清楚在宇文偷儿身上留下伤口的人是谁。
拧了下眉,他轻抚著那道伤痕。
熟睡中的宇文偷儿因而轻轻一颤,细微地发出低吟:“嗯……”
印记,这就是我给的印记……
猛然出现在脑海的答案,让碎夜像是走出迷雾般的顿悟。
“这就是我给的?”那个共享寿命直到腐朽的印记?
“怎么了?”碎夜的喃喃自语惊醒了熟睡的宇文偷儿,他揉揉双眼,半睁眼眸望著碎夜,“你刚说了什么吗?碎夜。”
见宇文偷儿醒来,碎夜只是扬起一抹浅笑。
“没……”他笑著摇摇头,轻捧起宇文偷儿的脸蛋深深的一吻,“以后再跟你说。”
以后再跟他提起他已经跟自己拥有同样的寿命,再跟他说他们会白头到老,然后会一直在一起,直到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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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疾鹰崖上灯火通明。
虽然山脚下满是庆祝过年的鞭炮声,但山顶上的疾鹰寨却只有热闹的人声,全无半点炮竹红联。
原因是因为寨里来了位上古神兽——年兽。
打发掉寨里的其他弟兄后,大厅内就只剩下邢伏琥、邢羿左、尹少宣、宇文偷儿和碎夜。
“话说回来,我说师父啊,那天你究竟是跑哪儿去了?怎么丢下咱们师兄弟跑得不见踪影?”邢羿左冷笑一声。
众人闻言,皆斜睨在一旁无所事事的邢伏琥一眼。
若他没记错,打自那个叫什么洪钧的仙人出现后,邢伏琥似乎就跑得不见踪迹了。
这该死的臭老头不知溜到哪儿快活去了,竟然丢下他们两个在那儿不管,想到这里他就有气。
邢羿左这可问倒了邢伏琥,只见他张口支支吾吾,像要反驳些什么,却临时词穷,一下皱眉一下叹息的。
这模样让人一见就觉得好笑。
“我想你们师父也许是因为知道事情会圆满解决,所以才提早走人吧!”帮邢伏琥解围的是碎夜,但他的笑容不怀好意的。
邢伏琥见了,忍不住打个寒颤。
“就是啊!你师父我是何许人也?况且我在皇宫尚有要事在身,你们这边的事情都有仙人出面解决了,我当然得马上回宫啊!”总而言之能还他清白的机会,他邢伏琥绝对不会错过。
有人出言帮忙,他当然是赶紧打蛇随棍上;虽然他现在其实是恨不得马上离开这有年兽的地方,然后直奔回宫……
纵然听起来像在狡辩,但邢羿左看在碎夜的面子上,也只好暂时丢下这个话题不跟师父计较了。
“对了,你们方才说要离开这里吗?”邢羿左拉下正要给邢伏琥斟茶的尹少宣坐下后,转身望向宇文偷儿。“那你们有打算要去哪里吗?”
宇文偷儿先跟碎夜对望了眼,而后笑著回答:“我们打算去寻找年兽的故乡。”
“年兽的故乡?”邢羿左和尹少宣同时疑惑的喊道。
“听说那是个遗落的地方,你们要去寻找?”邢伏琥略有所思的说道,一脸的担忧。
知道邢伏琥在担心自己,宇文偷儿感动的微微一笑。
碎夜伸手拉住宇文偷儿,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不用担心,我有碎夜跟著。”说著,他握紧碎夜的手。
“是啊,有我在呢!”碎夜也跟著笑著承诺,要他们不用担心。
“你变了,偷儿。”尹少宣笑道,替邢伏琥说出他们也察觉到的那点不同,“你现在比较常笑了。”
闻言,宇文偷儿笑得更开了。
“时候到了,偷儿。”碎夜站起身,牵引著宇文偷儿往屋外踏去。“我们该走了。”
“要离开了?”邢羿左他们也跟著起身步往屋外。
看著碎夜渐渐幻化成年兽,而宇文偷儿坐在兽化后的虎背上。
不知为何,大家突然有股感伤涌上心头……
“我会回来的。”宇文偷儿笑道,扬起他们最熟悉的那抹自信笑容,“虽然难听了点,但谁教我决定今后跟师父的姓,属于邢家的一员了呢!”
听到他这番言论,邢伏琥也跟著笑了出声,“臭小子,说那什么话?真是白养你了!”
“记得随时捎信回来啊!偷儿。”尹少宣不舍的叮嘱,泪水盈满眼眶。
见邢羿左上前搀扶尹少宣,邢偷儿笑笑的说:“会的,尹哥,因为这里……是我的家。”
邢偷儿语毕,碎夜抬起虎蹄踏著云雾而上,狮子鬃毛般的毛发飘飞。
匆地,碎夜突然朝天一吼。
顿时,黑色的云雾四散开来。
抬首望天,是一片深蓝的夜空与一轮皎洁的月。
在月光的照射下,那驾著似狮又似虎的身影就像是一只有著鲜红毛皮的巨免一般显眼。
同时,自山底下传来一阵又一阵轰隆吵闹的炮竹声响,刹那间鲜艳的火红色彩也挂满了城镇的每一个角落。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八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因为年兽一吼,整个空气变得特别清晰,而崭新的一年,也因为这趟旅程即将展开……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