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是在兄嫂的婚礼上。
婚礼前,大伙忙乱成一团,新秘发现婚纱公司送错礼服,不过还好,那套是送客时穿,于是她自告奋勇跑腿去一趟婚纱公司换礼服。
岀饭店大门后,拐向一旁的通道,这家饭店的无障碍空间设计得不太友善,转弯时轮椅不慎卡在栏杆死角,她试了几次,无法顺利脱困。
她再尝其他脱困角度,一面抬眼搜寻附近可供求助的人选,目光锁定在斜坡下倚着栏杆扶手讲电话的男子。
帅哥耶!她本能赞叹,还是天菜级的。
帅哥就是养眼,随随便便往旁边一站,都是一幕浑然天成的美景。
但是养眼归养眼,她还没被迷到花发痴跑去乱搭讪,对方明显走的是高冷路线,还听到他对电话另一端说:「没事别找我。」
「……」她默默同情了一下电话那头的罹难者,并且不想成为下一个。
只犹豫一秒,就决定放弃求助,倒是对方仰眸,目光与她对上,主动移步朝她走来,握住轮掎把手,微施力解决了她的窘境,还顺手推她下坡道。
原来是面冷心热的暖男来着?好感度再往上提升一咪咪。
她无声点头致谢,不知电话那头的人问了什么,举步欲离的男人顿了顿,回眸扫她一眼。
「我想我看到人了。」
然后,挂电话,走回她面前。
「你是赵之荷的小姑?」
「呃,对,我是。」她一时不太反应得过来,直觉便想到,二嫂有说会让司机在饭店接送她,可这男人的气质……不太像司机,反倒比较像惯于发号施令的那种人,浑身散发着教人驯服的强大气场。
「我是新娘的哥哥,她托我送你去婚纱店。」
「喔,那就——麻烦你了。」
男人淡淡颔首,没多说什么。
去婚纱店的路上,气氛安静到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见
这实在很不像她,就算是初识的人,她都有能耐炒热气氛,绝不冷场,但她现在,脸热心跳,脑袋空白,找不到适当话题。
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就叫一见钟情?这男人完完全全就是她的菜。
「那个……我叫余善舞。」她试图打破沉默。
第二次冷场。
「之前订婚好像没看到你?」再接再厉。
这还是第一次见面,以前听二嫂说过,兄妹感情不亲,所以连订婚都没露脸,她也不敢问太多,怕戳心。
「工作忙。」
再度冷场。
好吧,这次冷场真的不是她的错,这男人好难聊。
换完婚纱,男人将她送回到饭店。虽然是一个难聊的句点王,但男人照护她上、下车的举止体贴周全,堪称绅士。
完了,心好快。
近距离看,这男人的美色,简直妖孽等级,帅到没朋友的那种。
尤其眼睛,深邃中蕴着一抹浅浅的蓝,像颗磁石,带着引人沉沦的迷魅诱惑,让人无法久视,彷佛下一秒就会被吸入,万劫不复。
太犯规了!
她移开视线,心跳得又快又急,唯恐对方就要听见……
之前还笑二哥肤浅,单凭一眼、十几分钟的执伞之缘,就心心念念惦记了二嫂多年,结果到头来,自己根本半斤笑八两。
原来心动,真的没有逻辑可言。
将她搀回轮椅,送到饭店门口,男人取出一物,交给她。「我就不进去了,这个请帮我转交给之荷。」
她不解地仰眸,只来得及目送男人远去的背影。
回到新娘休息室,她把礼服和哥哥的祝福一起送到。
二嫂打开首饰盒,里面是一条光看就很闪很贵的钻石项链,二嫂立刻就把它戴上,说要带着哥哥的祝福迎向婚姻。
她有点没跟上剧情,举手发问。「你们兄妹感情真的很不好吗?」
男人看起来,不像连妹妹的婚事都不上心的样子耶,真忙,怎还有闲工夫她跑婚纱店,还挑选结婚礼物送她?
二嫂颦眉,似在思考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以前不好,现在——我也不知道算好还是不好,有事他会帮我,但叫他来参加婚礼,他会说——没事别烦我。」
原来那句话是这样解读的——没事别烦我,但有事可以。
这对兄妹要不要这么傲娇啊。
「有时,我也搞不太懂这个哥哥。」怕惹人心烦,不敢靠太近,这当中的距离,拿捏得有些苦恼。
可是真正有事的时候,他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置身事外,冷眼旁观。
她的婚事,在谈的过程不像外界看到的那么顺利,父亲有意无意暗示,要善谋以回公司作为允婚条件。
这事在她这里就挡下来了,没有传到余善谋耳里。
对待女儿尚且如此,更遑论女婿,父亲不可能放权给他,不过想利用余善谋来拓展事业版图,更何况他早已志不在此,她也希望他能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这事一度陷入僵局。
而后,赵之寒不冷不热地表态:「父亲若觉为难,无法公开支持之荷的婚事,不如我来牵她走红毯吧。」
听起来颇贴心孝顺为父解忧好儿子,三言两语,就将死了父亲一局。
内行人的翻译其实是:拿女儿当肉票的行为真的很低级,你哪边凉快哪边闪,没有你的祝福我们一样过得很好,你要不怕削了面子,就继续当个惹人厌的糟老头吧!
赵家千金出嫁,牵她走红毯的是小哥而非父亲,老子可还没死呢,他自己老脸若挂得住,他们绝对没意见。
他这是掐准了父亲的死穴,心里也知道,父亲的退让是暂时的,可他说——无妨,你嫁你的,爸要玩,我陪他玩。
一句话,让她莫名安心,好似天塌下来,都有兄长为她顶着。
「好帅。」余善舞听完,已经完全切换到迷妹模式。
基于一定程度的恋兄情结,她对那种跟她哥一样会保护妹妹的男人,特别有好感。
懂得疼妹妹的男人,坏不到哪去。
是说,既然人都来到婚宴现场了,为什么不进来?
隐隐约约,似有什么模糊地闪过脑海,她没准确抓住,直到新秘进来帮新娘补妆,通知准备第二次进场。
「一起来。」二嫂握了握她的手。
她笑笑,回道:「我整理一下,一会就去。」
所有人都移往会场观礼去了,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新娘休息室时,她忽然间懂了。
他……也是吗?
跟她一样的那个原因?
婚顾曾经叮咛过几项婚俗禁忌,家中成员若有生肖属虎要尽量避开,兄嫂不曾跟她提过这件事,可她既然知道了,在婚礼的流程中就会不着痕迹地避开,也许有人会笑她迷信传统,但是为了生命中最爱的那个人,宁可迷信也不愿冒一丁点会让至亲不幸福的风险,她是这样的心情。
只不过,她与二哥感情太好,需要技巧性地掩饰一下,赵之寒与二嫂原本就不亲,连遮掩都不必。
但,他是真心望二嫂幸福的。
这男人……外表冷硬,却有一颗很温暖的心。
领悟了这点,她心房柔软得一塌胡涂。
后来,她旁敲侧击,由二嫂口中问出了这件事。
他未婚,没有女朋友,但,有伴。
有伴。
很微妙的用词。
她开始不懂,二嫂也不愿多谈。有一天,陪二嫂逛育婴用品店,看到一款音乐风铃,二嫂聆听把玩,爱不释手,突然冒出一句:「这个小宝应该会喜欢。」
一时兴起,便提着采买的育婴用品,去探视她刚生产完的嫂子。
她们到的时候,按门铃没有人在,隔壁邻居出来看见,告诉他们,每天的这个时候,赵先生都会来陪她,一起到公园散步,去那里应该找得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