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他都已经穿海绵宝宝T恤跟夹脚拖出门了,还随身携带忒显眼的「小拖油瓶」来挡桃花,还要他怎样?
「我可以给你我老婆的电话,家里的事她作主。」
「呃……」甜美笑容略略转为尴尬。
赵知礼小归小,雷达倒是敏锐,感受到所有物遭觊觎,反身抱牢牢,像只护食小幼兽,脸蛋埋在赵之寒腹间,只露岀两颗大眼睛,悄悄审视外敌。
香喷喷的鸡蛋糕出炉,赵之寒付钱,拿了一袋,没多理会对方便转身走人。
赵小宝乖乖跟在后头,不住地仰眸偷瞄,被赵之寒逮到,顺手打赏那包鸡蛋糕,一如既往先串供:「回去别跟妈妈说。」
「好。」吃人嘴软,应得很干脆。
想想不太信任猪队友,补充说明:「是被要电话这件事不能说,不是吃鸡蛋糕不能说。」
不指望七岁孩童懂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在他的世界里,大概只有吃麦当劳、甜甜圈、珍奶炸鸡排这种,才叫亏心事。
「被要电话是坏事吗?」
「我没给就不算。」
「那为什么不能说?」
「你妈情绪化什么时候有给过我正当理由?」他也很冤,并且不想明天再跑一次超商,对店员说「我是一堆烂桃花的赵先生」。
「喔。」所以叔叔被女生要电话,是一种不要理由就可以生气的事。赵小宝领悟力高,瞬间秒懂,并且很快抛诸脑后,天大地大不比吃鸡蛋糕重要。
「叔叔也吃。」
「我才不要。」闲不下来的手,顺势揩去小宝嘴角的面饼屑,忍不住感叹「养小孩真是全世界最亏本的生意」。把屎把尿,几乎投入毕生的财力和心血,一个不小心还有可能血本无归。
「我长大会孝顺你!」
「省省吧。」这种话就跟菡菡说「我长大要嫁给把拔」一样,儿童世界里的官方语言,听听就好。
悠闲的步伐踱至小区大门口时,身后传来声短促的喇叭声,他回眸,不远处的车影缓缓驶近,驾驶座上的男人降下车窗,探头喊了声:「哥,今天没上班?」
完全不想应声。
他跟赵之荷才差六个月好吗?这男人十二生肖都大他半轮了,这声「哥」还真有脸喊,某人坚持,这是中国人固有的美德,长幼有序,论辈不论岁。
这人是真的很疼他妹,看在这一点的分上,他可以勉强忍耐对方厚颜装嫩这件事。
余善谋快速地将他由头到脚扫一轮。「你就穿这样出来?」
「不然呢?」
「很……嗯,居家。」海绵宝宝T恤,抽绳棉裤,夹脚拖,再加上标准配件——小萌娃一枚,身着同款系列服(俗称父子装),活脱脱就是在身上贴实「国民老公,已死会」的标签,一身宅气满到溢出来。
萌娃跑过来,捏了块鸡蛋糕,好康道相报。「姑丈,分你吃。」
「谢谢。」以前有好料的,都是第一个想到他心爱的小叔叔,老在众人面前上演恩爱父子喂食秀,难得小家伙今天良心颇大颗居然会想到他,受宠若惊之余,自是赏脸地给它张口咬掉。
「他刚刚尿尿没洗手。」某人在后头凉凉地捅刀。
难怪他不吃……
余善谋下颚石化了三秒,木然地咀嚼吞咽。没关系,童子尿养颜美容……
「姑姑要吗?」捏了另一只小鱼造型,朝副驾驶座递去,热情又好客。
「姑姑不饿,谢谢小宝。」有老公身先士卒了,她当然不饿。
一时大意被暗算,余善谋平复好心情,再道:「哥,待会有空吗?」
「没空。」想都没想,一点都不想再被「物尽其用」,身体力行去刷新此人还可以多无耻的新境界。
余善谋挑眉。「忙什么?」看上去明明就很闲。
「遛小孩。」反正无论如何,就是不想说「有空」。
上一回被问到这句话,是两家一同出游,点头的下场,是夜里被当托儿所,理由还相当充分——适度的性生活,有助夫妻情感维持。
「……」那他就不需要两人世界、不需要性生活吗?
「不一样,你是骆驼。」
有没有这种道理?帮人带小孩,还要把他往死里亏。
前些年,与江晚照还处在妾身未明的暧昧中,没名没分,总不能吃了再吃、吃了还吃、吃不完再打包带走吧?未免欺负人欺负得过分了。
因此,女方不来撩他,他也会安安分分、一年半载不不吃不喝,饿到受不了才开吃,吃一次又可以撑很久,被余善谋戏称这是「骆驼人生」。
「但我不是,正常人是需要时常补充养分的。」
「这种事不必告诉我。」他一点都不想了解妹妹的性生活频率!
有一回被赵之荷听到,奇怪地问她老公:「为什么是骆驼?」
「没什么,男人的低级笑话。」两人异口同声一致对外宣称。
赵之荷浅笑,来回打量他们。「你们感情真融洽。」默契十足呢。
谁跟他感情融洽!活见鬼。
现在跟某人对话都要时时提高警觉,避免一个不留神又被坑。
「干么这样?我只是想去蹭顿晚饭而已。」余善谋一脸无辜又无害。
赵之寒质疑地斜瞄他,确认表情诚恳无欺,毫无陷阱,这才道:「晚晚在家,你们直接过来。」
「OK。」
「我要吃凉拌苦瓜。」坐副驾那位得寸进尺,蹭饭蹭到直接点餐,还要求打包:「多煮一点,皓皓要带便当。」
「女儿贼!」
所谓女儿贼,意指泼出去的那盆水,还三天两头往娘家蹭吃骗喝。
赵之荷没反驳,嘴角甚至浅浅上扬。
娘家,是嫁出去的女儿背后的靠山、最后的退路,在夫家受到委屈、遇到难关,能够回头去诉苦,为她出头的地方。
对她而言,这里才是她的娘家,真正能让她倚仗的所在。
这一声女儿贼,等同承认她,承认自己是她的娘家。
父子俩回到家时,女主人正在厨房准备晚餐。
「再弄个凉拌苦瓜吧。」
江晚照偏首,奇怪地问:「你不是不喜欢吃苦瓜?」
基于饮食均衡的健康概念,苦瓜偶尔会煮,次数不多,他也会配合吞食,但原则上是抱着能不煮最好的心态,更别提主动要求。
他没好气地哼了哼,「那盆泼出去的水要吃的。」
江晚照听懂了,了然微笑。「我说你,别老用这种态度对之荷。」
「哪种态度?」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什么态度。
「你很烦,没事不要来打扰我的态度,久了对方也会受伤的。」
有吗?他有摆出「没事少烦我」的样子?赵之寒蹙眉思索。
他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摆不出太温软的表情,从小到大,在赵家那种环境里,最完美的武装就是冷漠,久了已成保护色。
然后遇到江晚照,读的是他的内心世界,不因那层保护色而却步,再来是小宝,无论他的表情再冷淡,都会自己靠过来讨亲讨抱,他从来都不必担心的保护色会伤害到心爱的人。
哥哥要怎么当?手足该如何相处?他是在活了二十八年后,才开始学习这件事,在心上时时提醒自己,有个叫妹妹的亲人要保护。
他的步调很慢,还在学习哥哥该有的模样,他看过的范例,大抵就是妹妹被欺负时为她出头,把对方更惨地欺负回去,他以为这样就够了。
原来,是不够的吗?
虚寒问暖实在不是他的路线,光想都觉烦躁,原来哥哥这么难当,「啧,麻烦——」
转身,不防看见静立在身后的赵之荷,心下一突。
她……听见了吗
他张口,还在思索该从何说起,她已轻巧地越过他,拎着手中的纸袋进厨房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