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叔叔!”比起好像看到鬼一样的安心洁,安偶然则异常兴奋的冲向了庄明峻。“你是来送我们的吗?”
“不是。”庄明峻对儿子绽放天使般的笑容,却转头用魔鬼般的严厉表情,瞪向安心洁。“庄叔叔是来带小然回家的。”
“可是,妈妈说……”小男孩露出困扰的神色,瞥了母亲一眼。
“庄明峻,你一整个晚上,都守在我家门口吗?”安心洁收起慌乱的心神发现远处停了他的车。“你怎么知道我会逃……呃,会离开?”
“小然,你不要管妈妈说过什么,现在庄叔叔说了算。”他摸了一下儿子柔嫩的脸蛋,完全无视安心洁的问题。“小然看起来还很累呢,叔叔抱你上楼,再去好好睡一觉。”
“可以吗?”小然用充满希冀的目光询问母亲。
“当然不——”
“安心洁,你如果不希望我现在就把真相告诉小然,最好闭紧你的嘴!”他眯起眼,微微向她斜了肩膀,压低声音,“我们之间的帐,等会再跟你算。”
庄明峻很愤怒。
他墨黑双眸里闪烁出的凛冽光芒,还有低沉嗓音里透露出的冰冷语气,都让安心洁不寒而栗。
她看向儿子那张迷惘疑惑的小脸,努力克制内心的不满与沮丧。
“好,先上楼再说。”她昂起头不想让对方看出她的慌张,于是率先走向大门。
可她的手指在颤抖,胸脯则因为不断的深呼吸,而起伏不定。
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也太倒霉了,居然“出师未捷身先死”;只刚走到大楼门口,就被他当场给逮个正着。
“你不接受亲子鉴定,可以拒绝。”客厅内,庄明峻怒发冲冠,“但你怎么会选择逃走?小然也是我的孩子,你不能剥夺我见他的权利!”
“小然他不是——”
“你敢再否认一次试试看!小然如果不是我儿子,你干么心虚到要带他逃?”
在他的怒吼下,安心洁瑟缩了一下,“我……你说话轻一些,如果吵醒小然怎么办?”
“你害怕我会吵醒他?你就不怕你逃走的行为,会打乱他的生活,给他带来更多的困惑和不安?”庄明峻在她面前来回踱步。“一想到你这种愚蠢的行为,我就很想打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你怎么会猜到……我会……逃走……”安心洁皱紧秀丽的眉头,忐忑不安的看着他。
“我怎么会猜到?”仿佛她问了一个多么好笑的问题,庄明峻嘲讽的挑起眉。
“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我哪有?”安心洁显然很茫然。
“昨天晚上——”他突然大步走到她面前,“你答应我做亲子鉴定时的表情,根本不是准备好要去面对,而是一副打算逃避到底,绝不妥协的样子!”
“有……有吗?”她的表情,竟这么容易被人参透?
“我和你在一起拍过三支广告,你脸上不管是多细微的感情变化,都难逃我的法眼!”庄明峻如铁塔般矗立在她面前。
她以为,他当“导演”是当“假的”吗?
“这样啊……”安心洁低下头暗自懊恼自己演技差戏劲。
“因为我在你家门口待了整夜。”他很清楚,若不当场捉到她,她一定不会承认自己打算逃走。“而你果然不负我所望,居然真的打算带小然落跑。”
“你在我家门口待了一整夜?那你不是都没好好睡觉?”安心洁忽略他话里的嘲讽意味,假装惊讶的睁大眼,“那可不行,睡眠对人太重要了。不如你先回去睡一觉,等你睡醒了,我们再继续谈。”
“你要我回去睡觉?”庄明峻顿时愕然,怒气自然消弥了不少。
“是啊。”她勉强露出一抹开朗的笑意,“我也一晚上没睡——反正我也没能走成,那不如等我们都休息够了,再好好来商量接下来的事。”
“我不会离开这里。”庄明峻斩钉截铁的打碎她的如意算盘。“我才不会再让你拖延时间落跑,或者想出其他逃避的诡计。”
回去睡觉?亏她想得出来!
“你不想睡的话,那让我回房休息一会,可以吗?我保证不会再逃走,也不会再想什么诡计。”安心洁举起小手发誓,眼里闪出几分乞求。“庄明峻,拜托……我真的很累,我们能不能以后——”
此刻的她,就好像是等待宣判的罪人,能拖一秒是一秒,能晚一刻是一刻。
“想都别想!”他指了指一旁的沙发,“去坐好,我们一次解决全部的问题,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
安心洁带着惶恐的走向沙发,搞不懂他所谓的解决,到底是指什么。
他该不会想拆散她的小然吧?那可不行,绝对不行!
“不管你到底想要怎样,总之,我要和小然在一起。”作为母亲,她绝不会妥协。“我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来拆散我们。”
昂起头,收起内心的不安与忐忑,她正视着对方凌厉的眼眸。
“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没有人要拆散你们。”看她突然激动起来,庄明峻困惑的眯眼,“你逃走……是因为你以为我要拆散你们。”
她的想法,果然和常人不太一样。
不过也是,她经历本身就很与众不同。
安心洁不为所动,只是固执的瞅着他。
“我清楚你对小然的爱,也知道你为他付出了多少,我不会将母亲从他身边夺走,永远不会。”感觉到她的认真,他俯低身体,与她对视。
“真的吗?”她眨动羽睫,一股酸楚涌上喉间。“我和他一直都相依为命,为了他,我什么事都可以做!就算会被你责备,就算我明白我不该剥夺他拥有父亲的权利……可是我真的害怕,害怕会因此而和他疏远,或者分开……”
小然是她生活的唯一动力,是她快乐的源泉。
她宁愿当一个自私的母亲,也不能拿儿子和自己的未来冒险。
庄明峻原本满腔的谴责与愤慨,都因为她的话而逐渐平息。
他很慎重的望着对方的眼睛,感受她的焦虑与忧愁。
“从现在起,你不用再害怕了,我可以保证,你不会和他分开;但作为父亲,我也不想和他分开。”他挺起身,双手抱胸。
“你……”他低沉的声音没有带给她任何安慰,反而让她更加紧张。
他到底准备怎么做?
安心洁仰起头屏住呼吸,定定的凝视着他郑重其事的面庞,等待着他之后的宣判。
“因为不知道有他存在,我已经错失了他生命中很多珍贵的时刻。日后,我不想再继续错过,徒留遗憾。”他平静的口气里,自有一股强大的坚持。“所以我打算负起应尽的责任。”
“你不用——”他话里的那种坚定,让她微微颤栗。
庄明峻用冷冽的眼神阻止了安心洁的插话。
“不只是小然,我也要对他的母亲负责。以后,你们俩都是我的责任。”稍一停顿,他更加专注的望进她瞳眸深处,“我们结婚吧,安心洁。”
安心洁张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不用离开小然,我也不用离开他,这,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一夜未眠的他,在看到她带着儿子落跑的身影后,便已定了决心。
“这怎么可以?”安心洁的脸色顿时刷白。
她被人求婚了,而且,对方还是她小孩的父亲!
但此刻,她的心没有任何喜悦与欢乐,反而充满了困惑,质疑甚至惊恐。
“庄明峻,你被愤怒冲昏头脑了,才会想到这么荒唐,又完全不可行的方法!”
“我……”安心洁被吓坏了,仓促地起身。“我要回房去睡一会,等一下还要送小然去幼稚园……”
她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只是低着头紧紧盯住脚下的地板,朝自己房间走去。
在经过陆融融的房门口时,她看到微微打开的房门,和里头好友的脸上,宛如吞下生鸡蛋一般愕然的表情。
“你可以去睡一会,反正户政机关也还没开门。”身后传来的是庄明峻斩钉截铁的决定。“送小然去幼稚园后,我们就立刻去登记结婚。”
不,不可能!她绝对不会和他去登记结婚!
安心洁不敢反驳他的话,更不敢再和他作任何交流。
她迅速打开房门,迅速窜入房内,迅速关上房门,再将所有繁复的思绪和庄明峻,全都隔绝在门外。
她决定什么也不去想,更决定忘记庄明峻那信誓旦旦的宣告。
等她休息够了,她才有力气和他那荒谬的想法周旋到底!
结婚?门都没有!
在结婚证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时,安心洁蓦地体会到,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她真的尽了全力去拒绝,可是庄明峻,却半点也不肯让步和放弃。
“庄明峻,我保证日后不会再逃跑,更不会带着小然从你的眼前消失,只要你想见他,你随时可以见他……我也会告诉他,你就是他父亲……”
她费尽了唇舌,但他却只是用钢铁般坚定的眼神,注视着她。
“我不相信你。”
不过是一句话,就否定了她的提议。
由于她有逃跑的前科,所以在他眼里,她的保证也全都不再算数。
“如果我们不结婚,小然才五岁,你要怎么让他了解我们的关系?你不想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吗?还是你想让他永远在单亲的环境里长大?”他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可是我们并不相爱,怎么可以……”
“我们怎样都没关系,重要的是,我们得为小然创造更好的未来,你也说过为了小然,你什么都愿意做!难道那些都是谎言?”他口吻充斥着责备与怀疑,“如果你是真心为了小然好,我们就一定要结婚。”
他用她的话,完全堵住她的辩驳。
就这样,在他火力强大的进攻与指责下,她被迫带上证件,和他登记结婚。
也许庄明峻说得没错,既然选择生下小然,那她就不该只考虑到自己,而应该以儿子的利益为第一考量。
她的确想要给小然最好的一切,想让他无忧无虑的长大,想让他永远都开心快乐……
从这点上来看,她和庄明峻结婚,应该是正确的决定。
可是为何她的内心,却还是感到大片的茫然若失,与无限伤感?
放下笔,抬起头她呆呆凝视着那个站在她身边,正在签名的男子。
从这一刻起,他,庄明峻,就是她安心洁的合法的丈夫了。
没有鲜花,没有祝福,这将会是一桩无爱的冰冷婚姻。
一股无法说清道明的酸涩涌上眼眶,她无法厘清自己的心情,却莫名的滚落了热泪。
庄明峻在此时转过身,在看到她含泪的面容时,他抿起双唇,脸颊绷紧。
一言不发的他,突然握住她不住颤抖的手掌。
他用坚定的眼神,回望她的泪眼,坚毅的下巴缓缓轻点了下,“好了,我们回家。”
更多的泪水冲出眼眶,“回家”这两个字,又再度刺痛她脆弱的心。
他们三人,以后真的是一家人了吗?
“走吧。”牵住她一手,他从怀里拿出手帕,塞到她另一手中。“都是当妈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爱哭。”
安心洁愣愣地看向手里的帕子,就算内心依旧溢满惶恐不安,她却已然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善意。
也许,他的婚姻并没有想像中的糟糕。
虽然他是个独裁的暴君,他有时非常的不讲道理,虽然他们的婚姻没有任何爱情当基础,但起码他是个负责任,有担当的男人。
如果这桩婚姻对于她来说,是不情愿的,那对他又何尝是?但他还是愿意担负起小然,甚至自己的未来……
“我们……会成功吗?”她指的是他们的婚姻。
“会的。”庄明峻的回签,毫不迟疑。
“一定要搬去你家吗?”
“一家人,当然要住在一起。”
庄明峻简单一句话,就让安心洁不再做任何抗拒。
她决定搬出她和安偶然居住了将近五年的公寓。
因为他们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