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忙着结帐的她原本一脸笑意,笑意在抬眼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蓦地又勾起挑衅意味十足的笑。
「你怎么来了?不是还醉着?」她讪笑着。
段巽乾也回以一笑,不过笑得有点狰狞。「托你的福。」
和她爹一个样,笑起来就像一只狡诈的狐狸,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他是昏了头,才会教她给骗了,而明知是被她给骗了,却又陷得太深,难以自拔。
「你来做什么?」她歛起冷笑,忙着做事。
「想念你,来瞧你不成吗?」段巽乾整个人向前倾,双手搁在柜台上头,一双魅眸一瞬也不瞬地紧盯着她。
惦着她这张冷酷无情的美颜,也不成吗?
水凝香粉颊微红,怒瞪着他。「油嘴滑舌,早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爹不知是哪根筋不对,硬是要把自己和他凑成一对。爹阅人无数,自诩眼光奇准,然而这一回……他肯定是看走眼了。
「是油嘴滑舌了一点,但也是因为你。」他无奈地摊摊手。
只要说些甜话、拌点蜜油,有多少姑娘会拒绝他呢?他从没数过,不过,眼前就出现一个不买帐的。
「倘若你是来闲话家常的,烦请你先到一旁候着,待我有空闲了,再尽地主之谊带你逛逛,或是安排两个伶倌陪你。」她正色睇着他,没有半点笑意。「不过里头似乎是满座了,你得等会儿。」
哼!甭想她会给他好脸色瞧。
这个下流胚子……她可没忘了那一日,他醉倒在她腿上……想想,湖畔有多少人,而他居然哪儿不倒,偏往她腿上倒!她是个闺女,是个尚未出阁的闺女,就算她不想嫁他,他也无权破坏她的名声。
他若是再待下去,她一定会想个法子让他滚回杭州。
「我要和你打个赌。」
水老爷特地献上良计,要他如何不从?盛情难却啊!
「打赌?」她睇了他一眼,随即又歛眼忙着抄写菜单,塞到在旁等候的厨子手里。「你要跟我打什么赌?」
「我要参加酒仙大赛。」段巽乾抬头挺胸的宣布。
闻言,她立即把眼抬了起来,而且瞪得老大,像是要把黑曜石般的眼珠子给瞪出来一般。
「你见鬼啦?」他没好气地道。
水凝香愣了半晌,蓦地她唇瓣微弯,缓缓地勾起一抹笑,继而笑意漾至她整张如花似玉的美颜,逸出银铃般的清脆笑声。
段巽乾傻了眼、心弦颤了下,好似连呼吸都忘了……就是这个样、就是这个样!他就是被她这心无城府的笑颜给骗了,即便知道她是个自视甚高的野姑娘,他还是忍不住为她心动。
「凭你?」
水凝香她蓄意拉高声音,令他撼动心弦的感动霎时消失无踪。
「不成吗?」她说这么大声,是故意要让酒楼里头的人都听得见,是不?她是打从心底瞧不起他的酒量,是不?没错,他的酒量是没有她好,但是男人又不是得要好酒量才能建立名望。
水凝香睇着他,强忍着笑意,最后仍是忍不住地趴在柜台上头大笑出声,而在后头听曲的客倌也跟着大笑;转眼间,原本充斥丝竹声的酒楼遭狂笑声给淹没,笑声之大震耳欲聋,让段巽乾感受到被耻笑的痛苦。
「你不信我会拔得头筹?」他大喝一声,企图掩过笑声。
笑声乍止,水凝香抬眼看向他,又突地爆笑出声,还抬手轻拍着柜台,接着,大伙儿又笑成一团。
「爷,你还要说吗?」开阳已经羞得以手捂脸。
段巽乾大声怒喝:「水凝香!你敢不敢跟我赌?」气死他了!有这么好笑吗?真有这么好笑吗?
不是他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她!一个姑娘家千杯不醉,成何体统?一个姑娘家再有海量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是苏州城的人有问题。
水凝香笑得淌出泪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手拭去泪水,笑意仍挂在唇边。
「好,你说啊,要怎么个赌法?」他是被醉昏了还是怎么着?居然敢在她面前说要拔得得头筹……「不过我要先告诉你,至我及笄以来,我已连获酒仙大赛三年大奖,放眼整个苏州城,无人是我的对手,你想要赢我……真的很难,你若是现下后悔,我还可以当作没听见。」
段巽乾看了她一眼,再回头看着正在看好戏的人们,没好气地嚷道:「谁会后悔来着?我告诉你,你只是没遇到对手罢了,今儿个有我在,你甭想再次抱奖而归!」
听听!她说起话来像只骄傲的孔雀,要他怎么受得了?话都说出口了,可容不得他后悔。
一个姑娘家相夫教子乃是天命,然而她非但没有妇德,而且还大行败德之举……他得好好教化她一下,让她知晓为人妻子应该要怎么做。
「是吗?」水凝香依旧笑着。「敢情你是忘记自个儿才醉了三天三夜?」
「一句话,你敢不敢赌?」
「我有什么不敢的?」她冷哼一声,打从心底瞧不起他。「要赌什么?你倒是说来听听。」
「倘若我赢了,我就要娶你为妻!」他毫不犹豫地道。
事到如今,他要是再不把话说清楚,还算个男人吗?
水凝香微挑起眉。「若是输了呢?」
「我二话不说回杭州。」
「你的意思是说,你会悔婚?」
她把眉挑得极高,不知怎地,总觉得心中有些空荡荡的……她应该要感到开心,总算可以脱离他的魔爪,回复原本的生活,但是却又觉得失落了什么……
「没错。」他揣紧怀里的醉艾和粉蜜。
这下子非得要用水老爷子特地指示的方式去做了,他不喜欢这种法子,但有时候碰上了,又有什么办法?
谁教她恁地刁蛮又撒泼,满脑子只想着要怎么让他知难而退,压根儿不知道要替他留点颜面,像是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娃儿。
「好!咱们就在这儿立誓,让街坊邻居们替咱们作证!」水凝香走到柜台外头,水眸流转地睇着在场的客倌。「各位爷儿,方才他的一席话,大伙儿想必都听清楚了,今儿个就请各位替咱们作证,若有一方反悔,则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段巽乾抬眼睨着她。哇!发这么狠的誓,是怕他反悔不成?他何时变得这么惹人嫌了,自个儿一点都没发现?
「好啊!」
众人大声应道,外头也有人跟着起哄要下注,霎时,酒楼里里外外皆喧嚷得震天价响,教他傻眼。
「你自个儿说的,可别忘了。」水凝香走过他身旁时,淡淡地抛下这句话。
段巽乾正要动怒,突地嗅到她身上的香气,心头一阵骚动,化解了乍起的怒火,不禁暗叹自个儿这次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