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的话里,她像是听出了什么,疑惑地看他,却又立刻点头,“我要!无论什么,我早已想好,我要!”
“那么……”他慢慢伸出手,露出温暖的笑意,“愿意让我抱抱你吗?愿意熟悉一下你未来孩子的父亲,看看是否能适应吗?”
她有些意外,没料到他真的同意了,他不是很生气、很反对的吗?怎么突然同意了?
没察觉时,手已经递过去,而他自然握住,轻轻带到身边。
他没有抱她,只是拉她坐在身旁,轻揽住肩膀,另一手慢慢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像在哄一个伤心任性的孩子。
“萦儿,如果一个孩子能让你快乐,我给你。但是答应我好好想想,一定要认真想明白,你可以在任何时间反悔,只要你不愿意,可以立刻反悔。我想给你快乐,不要你以后伤心,从现在开始,一直快乐下去好吗?一直快乐,做你想做的事,直到永远……”倘若她一定想要一个孩子,他会给她,不会让她去找其他人,至少他不会有意伤她,能将可能的伤害降到最低。当然,她要是果真因为一个孩子获得快乐,他更高兴那孩子由他所出,由他带给她快乐,即使以后永远不会再有相逢见面的一天。
“……记住,你随时可以反悔,千万不要勉强自己。”他轻轻叮嘱,而身边人不知何时已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靠着,至少这一刻,她不需以冷漠装扮。
在清晨的一抹阳光中醒来,最先感觉到的是身边多了个人,很奇特的感觉,安静、温馨、满足,二十七年来从未有哪个女子这样走进他的生命,但这次就是发生了,以一种他绝不可能想象到的方式。手臂被枕得有些酸麻,呼吸也小心翼翼,他仍是不敢动,怕吵醒她,也怕破坏此时难得的气氛。如果能将这个场景延长,他也愿意一直相望等待,看她沉睡……
她终究是醒了,眨了眨眼抬头与他相视,迷蒙的眼神看上去纯真纤弱,不若平时的她。很快,她皱了下眉,好像要说什么。
“还好吗?”他抢先问道。
她点了下头,正想再次说话,被他点住唇。
霸道地不许她出声,他在她错愕的眼神中坐起来,抱过她安置在怀里,拉起被子包好。
“你看,今天的阳光很美是不是?”他轻轻拥着她,指向窗边。
倾斜的光线如薄纱般洒入室内,光柱中的微粒旖旎舞着,照亮了窗台,淡淡洒在他们身上,很温暖,也很美。
但在他眼中,更美的是她,是沉浸在朝阳中的她。
“你说,男孩儿好,还是女孩儿好?”他轻声问着,慢慢握住她的手,包在掌中。
“都好。”她毫不犹豫。
“是啊,都好。无论什么都好,都是自己的孩子。”轻轻吻了下她的耳后,他说,“你会爱他,我也会。”
“你?”她疑惑地转过头,“你要怎么……爱他?”
“还是不想知道我是谁吗?”虽然不抱希望,他仍是问着。
果然,她点头。
他不由得暗暗叹气,却又不忍苛责。
“那么……就把我的爱换成祝福吧!无论我在哪里,有阳光照到的地方就有我的祝福,祝福你和孩子平安、快乐、幸福,直到永远。我永远支持你。”
不知是赞同还是无奈,她静静地任他搂着,任他传递着意愿。
或许,她应该不反对,至少不排斥吧。
大概是心愿得偿,这个早上,她一直很乖,不与他斗嘴,也不反驳他。
“萦儿,你知道不是每次都会有孩子,如果没有,我很抱歉。”他认真地解释,纯粹只是向她说明。
“那就多留两天吧。”她快速说完,脸微微泛红,“你的伤还没好。”
应该高兴吗?毕竟她相当美。但却忍不住心底升起一丝失落,她的目的表达得太明确了,不给他一丁点满足想象的空间。他当然明白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忽视,可是对她偏偏无法怀有一分抱怨,或许真是有某种致谢心理存在,也可能……他根本是怜惜她的。
在别人眼里,她也许冷漠无情,但在他面前只是个不快乐的女孩,一个努力争取不被他人认同幸福的女孩。如果能让她快乐,他愿意把全世界捧来给她。
心里突然涨得满满的,百味陈杂,有苦有涩,最深的那个,仍是怜惜和不舍。
“我去做饭了。”她挣扎了下,被他搂住。
“我去吧,你再睡会儿。”边说着,他已抱她躺好,盖上被。
也许是过于震惊,她张了张嘴,很久才慢慢问出:“你会做饭?”见他点头,又不放心地补上一句,“你做的能吃吗?先生?”
突然贴近她的脸,他嬉闹似的搂紧她,一下一下吻着她的唇,“叫我什么?嗯?再叫一次听听。”
“先生,有什么……”她傻傻地重复,猛然在他暧昧的示意下惊觉不对劲。停住口,却改不了已叫了两声的事实,脸不禁红透,有些尴尬,“对不起,我没留意。”那两个字意思很多,其中之一正好是丈夫。
他抓住她躲避的俏脸狠狠吻了下,附在耳边轻道:“罚你把先生做的饭吃完。”又吻了下她的唇,才得意地起床,着衣,晃进厨房。
虽然不是第一次进厨房,但这无疑会是有史以来最快乐的一次,足够快乐到他以后不想给任何女人做饭!
很稀奇的,他有了家的感觉,即使只有短短几天,也足够了,足够充溢他被工作和奔波占满的人生。
萦儿!从惊惶中转醒,未喊出来,却在看到身旁的空位时得到证实——她真的走了。
不甘心地转遍整间屋子,厨房、卫生间、其他房间,都没有人,而且桌上的饭菜已经说明了一切——她以前不会先做好饭,何况只摆了一副碗筷!同样的饭香,同样的房间,不同的是,她走了。
不该有意外的,昨晚她再次道谢时他就察觉到了,只是掩不住心里的烦闷,有些难受,她终究没有问他的名字。对于她,他只是一个帮忙生孩子的人,一个听到名字都嫌麻烦懒得去忘记的人,她不会记住他,所以更省下遗忘的程序。
不知坐了多久,有人敲门,反射地跳起来开门,有一分期待,却看到一个中年妇女站在门外。
“你还没走?还好!”妇人很自然地绕开他走进来,里外各个房间看了下,然后将手中的一袋东西递给他,“小姑娘说你可能没走,让我把这袋点心给你。”
点心?他皱了下眉,萦儿说过有机会做点心给他吃,但是现在……
“你是她什么人?”他插着兜问。
“什么也不是!她这房子卖了,说好今天上午收房子,不过我可以等你吃完饭,她特别交代的。”似乎不满意他的行为,妇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顺手放下纸袋,“别问我她的事,我不知道,知道也不会告诉你!”说完斜了他一眼。
他的思绪却一直停在那句“房子卖了”上,原来她早打算卖掉房子才肯带他过来,这样走后即使回来也找不到她,真是一点牵扯都没有了,难怪房子里的东西简单得出奇。她可真是考虑周到啊!
不经意翻动了下桌上的点心袋,却为触手的温度震惊,热的!
“你在哪儿见的她?多久了?”他抓紧纸袋问着,心中狂跳。
“楼下,她刚刚交给我钥匙,我就……”
尚未听完,他就已狂奔下楼梯,这是惟一可能的机会,一定要抓住。想见她,哪怕只说一句再见,再看她一眼。
楼下交错的巷道依稀熟悉,跑出一段路,已是宽阔的街道,前后遍视,努力眺望找寻,车来人往,只是没有她。真的没有,她走了,不肯与他告别,不愿听他说再见,因为不想再见到他。
上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他却只觉得冷风习习,更胜那日。
站在喧闹陌生的街口,第一次感到无所适从。找?不知道去哪里找,找回来又干什么。不找?那他又为什么下来……不自觉举起手中的点心袋,余温尚存,但她却不见踪迹。
一辆车自身畔缓缓启动,逐渐加速,绝尘而去。刚才还在身边,此刻却已离开,不正像他的处境吗?无论对车,还是对人,他都不重要,宛如车窗外的风景,驶过即忘。
两个字伴着失落涌上心头,他看清了,那是——过客!
一扬手,点心袋飞入旁边的垃圾桶,既然是过客,又何必留恋。
挥手招来一辆出租车,他坐上去,说出公司的地址,在司机疑惑的眼神下借来手机通知弟弟。失踪七天,那边怕是早已找翻天了,至于他头上的伤,恐怕还要费些解释。
两个月后,他奉调出国,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过往。
一个被称作萦儿的女子,一个可能存在的孩子,此生永远不会再与他有关……
手中的茶早已冷了,区怀谨愣愣地握着,终于从回忆中回过神,慢慢勾出一抹笑。太久以前的事,他却不曾遗忘,那她呢?她又记得多少?
对她,他不是没有试图忘记,但是怨过,气过,却改不了那片已经深植心底的温暖。与其怨恨她,不如记得她的好,再说她也没什么让他能怨恨的。
将剩下的茶倒入口中,苦的,清香却尤在。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对她的感觉也只有心才知道。意识中没想到会再见到她,但是她真的出现了,也可能心底认为有可能她会出现,所以没有太震惊,只有那份欣喜与感动是真实的,从心底的某一处化开,慢慢向全身传递着这个信息。
对面的人早已离去,只剩下孤零零的茶杯,他放下手中这只,轻轻一拧,旋转着移向对面,手一挡,两只并排。
无论如何,很高兴再见到她。
那么萦儿,这次一定不要再走了,好吗?
起身拿过桌上的文件夹,还没忘召她前来的理由是公事,那就公事好了,只要还能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