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一,不行……”步薇琳头大,立刻冲上前抱住他的腰,阻止他。“很多人看着!”这会影响他的声誉,他是“唐谦一”啊,多少人冲着他而来,他知道吗?!
“有胆做,就要承担,混蛋!”唐谦一啐了村上行一口。“敢对女人出手,你算是男人吗?”
被唐谦一揍得直不起身,村上行狼狈不堪,这辈子没受过这样的屈辱。
“我不会放过你们……”抹去嘴角的血迹,怨恨的眼神瞪着眼前的男女。“我一定会告你!”
唐谦一被他那副不知死活的神情气得又上前拎起他。
“尽管告,我维护被你性骚扰的女友揍你一顿,对我的事业并无坏处。”民事赔偿难免,但会为“唐谦一”博得部份民众好感。
基本上,他的经纪人会对这种事情开记者会表示痛心和抱歉,但私底下会开心说他干得好,这样的话题对他的事业有帮助。
“谦一,住手!”步薇琳紧张地阻止。
“你闭嘴!这帐回去再跟你算!”唐谦一对她不听话的举动感到非常的愤怒。
再度把村上行揪到眼前,他仍难俺气愤,“你放心,官司少不了你一份,我倒要看看性骚丑闻能不能毁掉你的前途!”
“住手!”声如洪钟的突来喝斥令众人心一震,步薇琳受不了这种大音量而掩耳。
唐谦一微微偏头,望向声音来源。
两名穿着正统和服的老人,挟带着泰山压境的气势,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排开人潮走来。
其中一名不陌生,是日前见过的阪本健,只见他恭谨地跟在一名老人身后。
那名老人高瘦,看起来约七十来岁,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穿着正式的日本男子和服,沉稳庄重,有武士出征前的肃杀之气。
在距离三步之遥,他停下脚步。
“社长。”步薇琳背脊僵硬,如临大敌,小心翼翼地鞠躬行礼。
这名老人正是村上实业集团的社长——村上云龙,看起来才七十来岁,其实他已经高龄九十,身体十分健壮。
“爷爷、爷爷!”村上行讨救兵。“救救我……”
村上云龙拿起胸前的老花眼镜戴上,待眼前的一切清明。
唐谦一的脸微微侧偏,以观望的态度望着这名位高权重的老人,暗忖着这位长者会如何处理现在的情况?
是痛责出手打人的他?抑或是谴责没用的村上?或者怪罪引起事端的薇琳?
不过无论他如何猜测,都猜不到这名传言中气势凌厉的老人,竟会有这种反应——
“俊彦……”村上云龙眼眶湿润,声音喑哑,望着唐谦一,一脸不敢相信,伸出颤抖的手,在阪本健的扶持下,一步一步走向他。“俊彦啊……”
“我不是俊彦。”唐谦一眯眼,沉声否认。
村上云龙这才清醒,仔细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肖似的五官,连那义无反顾的个性都像,怎么可能?!
“你是什么人?”回过神的村上云龙并未理会求情的长孙,眼中只有肖似故人的年轻男子。
“唐谦一。”他放开手上揪着的村上行,理了理身上的衣物,倨傲地对村上云龙报上大名。
“是你想看俊彦的图?为何?你是什么人?”村上云龙是从阪本健口中得知,他所欣赏的陶艺名家唐谦一,长得跟村上俊彦极为相似,并且在找那张图。
为此,村上云龙特地来见他。
“所以那张图真是出自村上俊彦之手?那么帮我问问村上俊彦,为何不记得一个叫唐子绘的女人?”唐谦一口吻难掩愤怒、怪罪。
村上云龙闻言,再度红了眼眶。
第4章(1)
高耸的石砌围墙,阻隔了尘世喧嚣,墙内的世界古意盎然,假山流水、绿绿意幽幽,肥硕的鱼儿水中嬉戏,流水潺潺,庭院的石阶带有老旧古朴的味道,时间仿佛停止。
这座日式老宅,屹立与东京近百年,整修多次,一直以来维持着原有的模样,深门别院,小径幽幽,在盛夏仍感到凉意,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幽怨之气。
若说这里有鬼,一点也不意外。
小厅内,袅袅轻烟升起,弥漫了黑檀木桥。
村上云龙双手合十,闭眼对堂前牌位呢喃,最后伏地跪拜。
唐谦一跪坐在榻榻米上,神情肃然,凝视着前方的牌位,摆放在双腿上的手,蓦地握紧。
村上俊彦——他的爷爷,死了。
这个答案他并不意外,但,没想到……
昭和二十年,西元一九四五年,四月三日,村上俊彦离开台湾一年后,为躲避美军轰炸,撤离东京时,却未躲过肆虐的炮火,中弹身亡。
“没想到奶奶等了六十年……这个人,早就不在了……”唐谦一一瞬间无法释怀。“不在了……”那么漫长的等待,而这个人,根本就不会回来。
“谦一君,村上家对子绘小姐造成的伤害,请原谅。”强悍的村上社长,纵横建筑业界六十几岁的强人,转过身,对唐谦一伏跪行礼。“很抱歉。”
唐谦一守不住这样的大礼,眼前的老人是自己的长辈。
“社长别这样,晚辈受不起。”他连忙将老迈的村上云龙扶起。
“一切都是我的错,当时如果我让俊彦走,我让他走……就不会造成所有人的遗憾……”村上云龙流露出愧疚之色,借着唐谦一扶他起身时,紧紧握住他的手。“我做梦都没想到,会遇见俊彦的后人……你一定是俊彦的后人,你跟俊彦长得一模一样……我应该让他走……”他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老泪纵横。
唐谦一眉头微拢,不解村上云龙的话意。
知道老人心情稍微沉淀后,缓缓诉说六十年前的故事,他才明白前因后果。
村上俊彦,是村上家的次子,不若兄长霸气,但才气纵横,是村上云龙引以为傲的弟弟,他们兄弟情深,合作无间,直到村上俊彦到台湾参与采矿工程,一年后,村上俊彦派电报回来,说他爱上了一名台湾女孩,打算结婚,并且不回来了。
此决定对村上家来说无疑是颗原子弹,原本已经为他谈妥了婚事,就待村上俊彦回来迎娶,现下全乱了。为了阻止他在台湾先行结婚,派出父亲病危的电报,将村上俊彦骗回日本,强压其完婚。
“但俊彦不愿就范,逃婚了,并未迎娶任何人,请你理解,俊彦并未背叛子绘小姐,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村上云龙遥想当年,尽管已经过了六十年,他还记得那一天俊彦决然的神情,不畏父母的强势,不顾他的威迫,赶走所有服侍的仆人,甚至将强行压他上礼堂的亲兄长,狠狠揍了一顿。
“我们监禁了他一年,一年来,俊彦不只一次策划逃跑,他本来会成功的,可惜……”就在最后一次,村上俊彦趁着全家撤离东京战圈避居乡下时,他拿着暗中买到的船票,打算趁乱逃揍回到台湾,谁知却逃不过无情的炮火。
“俊彦就死在我面前……到现在,都六十年了,我还记得他不甘心的眼神……”俊彦全身浴血,仰望着天空伸长手,喊着心爱之人的不甘眼神,每每总让他自责不已。
他们在意俊彦所爱之人不是出身名门,又如何呢?人死了,还有什么好在意了?要他活着,一切才有意义啊!
“父母往生前仍念念不忘俊彦的遗愿……你来,你跟我来。”村上云龙急切地拉着唐谦一走出小厅,踏上蜿蜒的长廊,来到内苑。
一株老迈的吉野樱就在眼前,但花季已过,早就不见樱花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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