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都不好。
他又没喜欢的对象,交什么女朋友啊?想着要搬出去住,但是根本没理由。要是提出要搬出去,妈妈又要碎碎念了,说什么好好的干嘛要搬出去?是不是嫌妈妈烦啊?还是想借此逃避什么啊?…………
反正,可以从他二十九岁了还没有女朋友、暑假没有任何进修计划不思长进,一直念到他袜子乱丢习惯不好还有无时无刻想要养只狗的狂想。
天下的妈妈都是一样爱念的。
还好被念没几句他就借着要上班的理由逃出家门了。
学校放暑假了,但是郭映里还是几乎天天都要去上半天班。因为办公室需要老师留守,自然就是唯一男老师的他去了。倒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反正暑假也没什么计划,而且留在家里被妈妈碎碎念还不如在空荡荡又安静的学校好。
因为这样的烦躁心情,下午就去了“角落”好喜欢那家店的感觉,有一种可以洗清他一身心浮气躁的清新感觉。
在“角落”,今天突然想坐柜台边。
虽然平日映里很喜欢的落地窗边今天也依然擦得很干净让人感觉舒服,但是他今天却更想坐在柜台边,这样就可以看店长煮茶了呢!人心情特别不好的时候就想做点不一样的事。
坐上了柜台边的高椅,点了他很喜欢的锡兰红茶后,映里好奇的看着店长煮茶。
虽然家里的姊妹都很喜欢咖啡和茶饮,常常会煮泡,但是映里只负责帮她们消化喝不完的部分,对她们怎么煮的毫无兴趣。但是他很好奇有着悠闲气质的店长煮起茶来会是什么样子的?
突然手机响了,映里连忙从口袋里抽出来准备要闪出去接听。该不会是老妈在家念他不过瘾,现在还打来继续追踪碎碎念吧?
“是郭老师吗?我是威凯…………”
眼前的店长同时对映里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不用为了讲手机而离座,反正一旁也没客人。
映里一边听着电话一边看着店长的动作,一时错乱了搞不清楚,傻傻地还抓着手机对着店长说:“什么?”
随即惊醒对电话那一头的人说抱歉、又对店长点头致意,然后抓抓头马上坐回原位。
映里没看见,在他前头的店长因为他刚才一连串的举动而忍不住笑了一下。
威凯并不是他的学生,而是以前一位学生的哥哥。这个学生无意中发现了他读大学的大哥抽屉里的同志杂志,然后注意到了他上网时会上一些同志网站,觉得非常无措,不敢告诉父母而找上了映里。他和映里言谈之间,一直透露着“我哥一定是在大学里学坏了,我介绍我哥给你,请把他导回正途吧!”这样的意思。
当初这个学生的请求让映里觉得很为难。他认为不论是男是女,只要当事人自己喜欢就好了,他哪有什么资格管这种事?既没有杀人放火、也不是作奸犯科,喜欢同性的事映里根本就不认为有什么不对啊……
有点无奈,但又不得不答应,映里透过了这个学生认识了他的大哥威凯,同时和两个人分开对谈。一个是急切地相信身为辅导老师的映里有本事把他哥哥“救回正途”的无措国中生;一个是被弟弟发现自己的秘密又被迫接受映里这个空降人物的“辅导”、面对手足关怀之情又不能不接受的无奈哥哥。
后来两人怎么了?人生的事,其实是没有什么“结果如何如何……”可言的。
这个学生毕了业,没再跟映里联络了,家里好像换了电话,和毕业时存盘登记的不一样,连带的也失去了威凯的消息。映里有给他们他自己的手机号码,但是久久才联络一次。他们后来怎么了、人生的境遇如何了?…………映里全部都不知道。
这一次威凯打来,是告诉映里他早已经大学毕业,兵役也服完了工作也找到了。
“这样啊……一转眼你已经毕业又服完兵役又找到工作了啊?时间真的过得好快……”
映里感叹自己的人生不知不觉间即将迈入三十大关…………在学校里奉献的青春哦!电话里,威凯告诉映里,他的爸妈已经知道了他喜欢的是男人,而且还闹了场家庭革命,弟弟挺着他跟他一起面对父母,后来虽然无奈,但是威凯的爸妈也算是接受了。
威凯要向映里道谢,感谢他几年前在言谈之间给他的勇气、感谢他让威凯没有失去弟弟的手足之情。
连声的道谢让映里觉得陶陶然,他其实挺喜欢听别人赞美他的…………“那是你自己勇敢面对去争取来的东西,并不是我给你的。所以并不需要谢我什么的。不管是男是女,你自己喜欢就好了,是吧?”虽然被恭维了心里非常高兴,但还是得谦虚的回对。
威凯还是向映里道了谢,然后听来很难开口的说:“郭老师,我很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年龄的话,我今年二十九足岁再加五个多月。”
威凯在那一头无声的笑了。郭老师好像如记忆中的一样都没变,喜欢加一些额外的话来放松对方的心情。
“你那时候,真的完全没有因为我是同……呃,我喜欢男的而感觉奇怪吗?一点点都没有?”
映里沉默了几秒。
“威凯,不说谎…………我知道你喜欢同性,和你说话时我的感觉的确是怪怪的。”
威凯在那一头心揪了一下。
后方的店长,听了后目光瞬间变得凌厉;不过映里没发现,继续专心的讲着手机:“说着什么‘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你喜欢不就好了?’的确是事实,我心里感觉怪怪的也是事实,我不觉得你喜欢同性有什么不对也是事实。说我完全放开自己的感觉去和需要我的人谈话其实是骗小孩子的话。现在你已经不是小孩了,所以我说实话。”映里的眼神变的很认真…………
“我的人生有我的见识,二十九年的见历一定和你的不一样,所以我对你的感觉一定和你期待中的不可能完全一样的不是吗?但是,那是你的人生不是吗?是你自己的人生,所以……所以什么呢?结论让你来下吧!”就算手机那头的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他还是习惯微笑着说话。
威凯顿了一下后说:“所以我要结婚了。”
“什么?结婚?”居然接这个,郭映里傻了一下。
“是啊,我要结婚了,九月九日那一天郭老师你会来吗?”
“噢噢……”映里的头脑一下子转不过来…………“那个,你……喜欢她吗?”
“我非常喜欢他,所以才会跟他结婚啊。而且我爸妈也同意呢!”
“噢,恭喜你……”
映里脸色开始不好了,偏着头,还搞不清楚为什么话峰急转直下成这样?而且言谈之间坦然面对、父母也接受他喜欢同性的威凯居然要结婚了?
“郭老师?”威凯在那一头感觉到映里的反应怪异,好像两人的言谈没交集的样子。
“威凯,你真的喜欢新娘吗?”非常严肃的口气,还是再确定一次好了。
用结婚掩饰自己的性向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对无辜的另一半来说非常过分。映里十分厌恶这种人。
“郭老师,没有新娘啊!我刚刚有说有新娘这种东西吗?”沉默了几秒,威凯在那一头想必是问号满脸了吧。
“啊?没有新娘?”
这啊的一声太大声了,店长冷眼扫了他一下。
映里赶忙一直点头干笑着表示道歉。
“是啊,两个新郎。所以其实在法律上是无效的。”威凯在那一头的声音听来非常不好意思。
“噢噢……”赶快快速倒带刚刚的话整理一下,“原来是这样啊!真是恭喜你!那一天我一定会去的。”
原来是两方话里的他和她没讲清楚啊!真是……害他刚刚白白生气了几秒。
和威凯确定了时间和地点。说是要结婚,其实只是个在餐厅的小包厢里和双方家人、还有找几个非常要好的朋友聚餐而已。但是这样对威凯和威凯的他,还有双方一再沟通的家长来说,已经是挣扎艰难走来的一大步了吧。
每个人的人生都不同,相对的对每件事的看法、感觉都不同;对自身以外的人完全包容、没有刻板印象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
对于异己的看法,有没有恶意其实比较重要,感觉怪不怪根本就不是重点…………
在面对他人的怪异眼光,自己觉得不舒服时,就这么安慰自己吧!映里收了手机,红茶也正巧闷好了。店长把红茶送上,映里对他笑了笑表示谢谢,却没注意到店长响应的微笑有点冷淡的感觉。
那时言谈之间无奈愤恨又脆弱的男孩,一转眼已经要结婚、背负起人生的担子了啊……
在茶香中沉浸在往事和现实交错的回忆里,郭映里没注意到店长从他刚刚对威凯老实地说出知道威凯喜欢同性、和他说话时感觉会怪怪的时,就一直用一种莫名冷冷的眼神看着他。
他喜欢“角落”,心情烦躁时就会到“角落”来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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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安,我又来了。”映里微笑着对店长说。
来了那么多次都是坐在柜台边,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跟他像是闲话家常的说话。他相信店长是认得他的脸的。
“是我的话,会说‘欢迎您多次光临’。”店长微笑着说,银边眼镜下非常好看的眉扬了起来,身上悠闲的气质让映里觉得非常舒服。
把menu和水一起递上,再说一句:“需要我为您推荐什么吗?”
这是千篇一律的服务套语,但是店长如水一样清澈凉爽的声音并不会让人听来觉得僵硬。
映里就是喜欢这里。让人感觉非常舒服能放松心情的店里气氛、有着好听的声音和舒爽外表,又非常体贴能了解客人需求的店长,还有不错的茶饮。
偏了偏头努力思考,常喝的锡兰红茶真不错,还有上上次的熏衣草奶茶也很好,虽然名字听来颇怪异的……
“想要试试咖啡吗?”
映里很快的摇摇头,他非常讨厌咖啡味。低头认真看着menu的他没看见站在面前的店长扯开嘴角轻轻的笑了。他其实记得,第一次映里来,一听到他建议映里咖啡时就皱了皱眉很快的摇头了。这个会在店里坐到睡着被摇醒时还叫他帅哥老师的人,想忘也难。
“水果茶……”映里想了一下,喃喃念着。
店长于是向映里推荐了几种水果茶,最后映里毫不犹豫的选了水梨冰茶。
“要水梨的,谢谢。我喜欢水梨。”映里非常喜欢水梨,凉凉的好退火。
“好的。马上来。”
坐在旁边清楚的看着店长煮茶,水果有的是事先处理好的,水梨则是要现削的。站长洗干净了手削着水梨,果皮快速的与白色果肉分离掉落。悠闲却利落,果然是店长的一种特质啊!看着店长煮着茶,映里一边开始又漫天胡思乱想了起来。
店长刚刚说的是“马上来”,而不是“请稍等”,真是高明。如果等候的时间不长,那么“马上来”比起“请稍等”的感觉就是比较好了点。恩!果然是商人。
店长叫什么名字呢?他突然有点好奇了起来。
不知道他的名字是否和他的气质一样干净舒爽?不知道他几岁了?感觉起来应该比他大吧?他应该是个很内敛的人…………映里的感觉。
“我猜,你在想我叫什么名字?”
正在煮茶的店长抬眼对着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让映里一时之间反映不过来。
店长一边煮茶一边看着映里微笑地等他回神。
“呃……我叫郭映里!”映里装傻,笑着回了这句话。
吓到他了,店长居然突然说这个……
这招好,以退为进?
“陆榕深”
店长笑着说出一个没有所有格的名字,一定就是他的了吧?
“日央映,邻里的里,我喜欢我的名字。”
“榕树的榕,深远的深,我倒是无所谓喜不喜欢。”
店长微笑着放了块垫子上桌,然后是映里点的水果茶,透明的壶透明的杯、色泽轻柔的茶汤。
一回神店长就煮好了?
“您点的水果冰茶,请慢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和他交换了姓名,总觉得店长现在这样的笑容不是职业用的那种。
只不过是交换了姓名而已嘛。郭映里想想有点嘲笑自己。
提起壶,倒茶,看着色泽柔和的茶汤拉成弧线流入杯子。壶依旧提在手上,看着里面的茶汤,透着茶汤与壶看着前面整理柜台的店长……
因为折射而看来膨胀稍稍扭曲还带着茶汤颜色的店长,噗!虽然非常幼稚而且别人一定觉得这样很无聊,但是映里这阵子一直堆积的莫名郁闷的心情真的因为这个在茶壶里变胖成S形的店长而开朗了许多…………只要不再想到踏出这里后有多少人无聊的在关心他什么时候交女朋友、什么时候结婚的话,他就会开心。
一盘切排得漂亮的水梨片无声滑到映里面前。他有叫这个吗?没有吧?一抬头,店长在面前笑着说:“配着茶感觉应该很好的。”
“谢谢!呃……这个,应该不是附加的吧?”
“特别送的,就算是连名字一起加值酬宾的吧。”
加值酬宾?这个店长还挺幽默的嘛!映里笑了,真的很开心的那种,“谢谢!”
喝着茶,和陆榕深,这个在今天之前他还不知道名字的店长有一句无一句的聊着,天气、北上求学、学校里的学生……
虽然说的不多谈的不深,而且两个人真要说交情是一点也没有的,但是不知为什么,映里就是觉得和陆榕深闲聊的感觉挺好的。
因为知道了他的名字,而且上次和他聊得颇愉快的,所以,最近映里愈来愈常去“角落”了。说常,是一个礼拜大概两三次。
他最喜欢坐在台边看着陆榕深为客人煮茶煮咖啡。
陆榕深是个很好看的人。银边眼镜下深沉锐利的眼及眉形、抿着但常微笑的唇、高挺的鼻;小麦肤色柔化了他某种程度上看来太过冷淡尖锐的感觉,揉合斯文悠闲的气质,让人不想多看一眼、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也难。
映里知道有些常客是为着陆榕深而光顾的,他也常在柜台听见女客人和陆榕深闲聊,最常问的就是陆榕深的名字是什么?但是他从来就没回答过。
陆榕深只会装作一副颇自恋的样子回答:“我是帅哥店长。”
映里第一次听到时心多跳了一下觉得很不好意思,以为陆榕深还牢牢记着他第一次来时闹的笑话并且把它广为流传。后来才知道原来那是他从以前到现在千篇一律的玩笑式应付回答。
觉得有点高兴。因为他知道有个客人是常客,但是她还是不知道陆榕深的名字;而映里不过踏进这家店两个月又多一点的时间、又和他是第一次交谈而已时,陆榕深就对映里说出自己的名字了。
不过是个名字而已,其实也没有什么嘛!但是映里还是觉得有点高兴,原来他也挺虚荣的。
映里只要坐在台边就会和陆榕深闲聊,陆榕深会教他怎么选茶叶、怎么泡红茶煮水果茶,有的时候还会给映里一些好的茶叶让他带回去煮。
他们会谈天气谈时事谈学校和社会的生态,无所不谈,就是不谈私事。
有着一样的默契,知道对方守的底线在哪里,他们只在门户之外交集。所以郭映里只知道陆榕深叫陆榕深,其它的全部都不知道。他的年龄、背景、为什么不轻易告诉别人他的名字、为什么会想让自己知道他的名字…………映里全部都不知道。
这样的模式很好啊,他非常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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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里有一天,突然有个学生到辅导室来找映里。但是她只有踏进门口时很腼腆的叫声老师,然后就什么都没说,只是不知所措的站着。
这个学生映里认识,他记得她叫黎梅裙。
黎梅裙是映里之前在辅导室里无意中结识的二年级学生。她固定找一位女辅导老师在午休时间谈话,在辅导室里进出时映里都会微笑的跟她说午安,久了也会交谈个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
平时从同事在办公室里的闲聊中,映里听得到一点关于黎梅裙的背景…………她有个嗜赌的父亲,失职的父亲和苛刻的祖父母造成母亲的精神紧绷。在精神不稳的母亲教养下动辄得咎,所以她非常敏感、情绪起伏大。
郭映里实在不喜欢这样在闲聊里,把自己的学生当话题。不过他只能要求自己,对于同事的行为无法多说什么。
看到她暑假时突然出现在辅导室门外,映里心里觉得有点讶异,但是也没表现在脸上,只笑着请她进来,问她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饼干?黎梅裙看来非常紧张,呼吸有点急促,脸稍稍惨白。问她有什么事吗?
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问他能不能在这里坐着?心里觉得怪异,但还是跟她说如果要看书就找张桌子坐着看,这里随时都欢迎她。
他们就这样一大一小的在辅导室里有点怪异、安静无语的相处了好几天;映里有时会跟她说话,闲聊之间会探探一些话,感觉她并不是很想说,而不是不知道怎么说或不好意思说,也就不再问了。
他并不是很了解黎梅裙的状况,也不想随便胡乱猜想。黎梅裙既然只想坐在辅导室里什么都不想说,那就让她坐着吧!辅导老师的定位,应该是在客观的立场鼓励向他求援的人解救自己,而不是一头热的自以为要保护拯救他们。
在这几天里郭映里注意到了黎梅裙非常的敏感,还有在闲聊时她的回话的速度颇慢,并不是因为反应迟钝,而是她在思考该怎么回话比较好。就算映里告诉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她还是会忍不住思考一下。
这些都是长久以来因为外力因素而养成的下意识动作。映里猜想她的家庭大概不是很平静的那种,不然不会教养出一个这么敏感时时注意别人举动,又会仔细思考说出的每一句话的小孩。
还有,黎梅裙在和他谈话时,对“精神病患”这方面的话题会特别注意,发问的也多。
是她***关系吗?“老师……”
“恩?”映里从书本里抬头,看着黎梅裙。她的表情看来颇紧张。
“我……我几乎每天都来,又没有说什么话,是不是很奇怪?”
“不会啊。想来就来呀,不然我一个人在这里气氛也满可怕的。人多才热闹嘛!”映里笑着回答。
梅裙抿抿嘴,看来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的样子。
“你……你有那种……那种……神经……不!是精神病的朋友吗?”
“我不知道。”
“什么?”
“我不知道什么是精神病患。”映里在“不知道”上加重了语气。
梅裙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错愕得嘴巴还张在刚刚问话结尾的形状忘了合上。
“不然这么说吧,我不知道‘正常’的定义是什么、什么样的人才算是正常人。”
真是不好的话题,让映里想到高中时的一个同学,非常不好的回忆。脸上的微笑也支撑不太起来了。
“……老师?”梅裙非常敏感,马上就觉得他有点怪异。
“怎么想要问这个呢?”映里马上又把微笑挂回脸上转焦点。
梅裙沉默了颇久,久到让映里以为她不想说而开始要转话题不让她尴尬了,她才再开口:“老师……我的妈妈是精神病患。”
早就听说了。
“那让你困扰了吗?还是……你有什么觉得很难过的地方?”
“老师难道你都不会惊讶吗?一点点也没有?”黎梅裙不相信郭映里一点都不感觉奇怪或惊讶。
“那有什么好惊讶的吗?”就算刚才是第一次听到,他也不觉得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某种程度上,郭映里认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正常的人。
“……”梅裙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说不出任何话。
她有一种自己是白痴的错觉。自己挣扎了那么久,想着该怎么说、要不要说?…………结果他居然只是淡淡的说那有什么好惊讶的!“老师,你让我有一种我是白痴的感觉。”梅裙头低低的微颤着说。
映里惊得坐直,无比正经的说:“对不起!我没有任何嘲笑的意思。这样的事情让你觉得难过吗?只要你说,我就听。”
“只要我说你就会听?”
“是啊……只要你说。”
黎梅裙霍地拍桌站起身来,看来愤恨的大叫:“老师就算你会听我说,但是你根本就不了解,家里有个神经病的痛苦!”
她大叫完就很快冲出去,连早上背来的包包都没拿走,傻傻的看着黎梅裙冲出去,映里没叫住她,就这么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呆了几秒。然后静静的起身把她放在桌上的书都收进她早上背来的包包里、好好的放在桌上让她如果改天来可以自己拿得到。
该死!他刚刚到底是哪句话踩到了梅裙的痛处?他根本就不知道啊……
懊恼的抓抓头,映里气自己居然不经大脑的就说了让梅裙觉得受伤的话(虽然自己根本不知道到底哪里说错了),真是一点都不谨言慎行。可恶!脑袋里一片混乱。突然有股火气烧上喉头,忍不住一拳击上身旁的墙来发泄莫名的怒气。
反作用力痛得让映里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连连失常。
“老师就算你会听我说,但是你根本就不了解,家里有个神经病的痛苦!”…………根本就不了解?这句话真是狠狠的打到他心里去了,好痛。
趴在桌上,脑子里一直倒带回放着黎梅裙刚刚大叫的那一句话。
心情真是郁闷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