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这到底是什么偏僻的鬼地方,连辆计程车都没有。难道一定要这样惩罚我没有看男人的眼光吗?”
女人身材细长,看起来骨架纤细,而手里抱著的大纸袋显然很沈,教她在这冬日里都能热出一身汗来。
终于,再也受不了,季尘琳将纸袋往路旁的机车上一搁,停下来喘息。而一放下手里的重物,她就不想前进了。她腿很酸,手也很痛,真的累死了!
她忍不住想诅咒起刚分手的男友,这男人求婚不成反翻脸,把一堆她借给他的书籍全扔回给她,然后把她丢在这偏僻的地方,教她求助无门。
求婚?真是见他妈的鬼了!
那男人哪有可以结婚的条件?身上是光鲜亮丽没错,开的也是不错的车子,站出去是副精英样,她当初就是误会他是个可靠的人,才会跟他交往。可是她慢慢地就发现,这男人把钱全花在自己身上,满身名牌,开名车,却欠了一屁股债,根本毫无理财观念。
结婚?这年头女人不能想著有个肩膀靠,有人养,幻想著过少奶奶生活也就罢了,一不小心,还会得到一个想靠你养的男人。
罢了罢了,她早该死心放弃寻找合意的男人了。她的朋友曾经说,她想找的不是男人,是英雄,是那种危难时可以扛起一切,拯救到底的英雄。她不知道这年头要求一个男人有肩膀、负责任算是严苛了,而几段恋情下来,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很难找到理想的男人了。
“小姐,让让,这是我的车。”
一个低沉的嗓音打断了季尘琳的沉思。
她一抬头,就撞进了一双好看的眼眸中。接著打量起这男人的脸,看著这个长得白白净净,皮肤比女人还要漂亮的男人,第一次体会到为什么有一堆人会迷恋年轻的花美男了。他五官细致而迷人,看起来简直像个俊美的天使,害她小小失态了下。
“抱歉。”她喃喃著退开,只见男子将钥匙插进机车开始发动。
这时,她才发现这男人有著一身结实的身材,他的体格不若脸蛋那般斯文,反而带著几分野性。低腰牛仔裤配上贴身的T恤,裹在高大的身体上就是赏心悦目。还来不及欣赏完,男子发动机车就要往前骑,她灵光一闪——
“等一下!”季尘琳抓住他机车大喊。
“什么事?”项擎朗转过头来,对著她猛皱眉。
“呃,请问你要到市区吗?”不管对方的不耐烦脸色,她抓紧机会问。
“关你什么事?”这下连皱眉都省了,他的口气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载我一程,我给你……五百?”她露出哀求的眼神。“拜托你,这个地方根本叫不到计程车,我已经没办法走了。”
不管对方是不是好心人,她这是半强迫人家当好人。
“不要。”他的回答还真简单俐落。
“拜托你了,只要到市区就好。”她说著赶紧把那袋书往他脚下的踏垫放,然后跳上机车后座。
项擎朗不可思议地瞪著这个女人,第一次见到不怕他发火的女人,他的脸色都已经那么不好看了,她居然还敢跳上车?
“你没戴安全帽。”项擎朗试图跟她讲道理。
“不会那么倒楣啦!万一被抓到我会付罚单的,快点走。”她还拍拍他的肩膀,简直把他当马夫了。
项擎朗皱著眉,挣扎了两下终于发动车子往前骑。罢了,他今天没有吵架的兴致,反正就是到市区,载她一程罢了。
但是事实证明,好人是不能当的。
“先生,行照驾照拿出来。”一转到大马路,警察拦下了他们。
项擎朗皱著眉,从皮夹掏出驾照。“行照没带,这是我的驾照。”
“行照没带?我看你脑袋也没带吧?居然自己戴著安全帽,让女朋友冒险?你这算男人吗?”警察先生忍不住数落他。
看他的脸色越来越阴霾,季尘琳开始冒冷汗,决定在他抓狂之前出面缓颊。“唉呀,警察先生你误会了,是我忘记带安全帽出门,正要回家拿呢!还有那个行照也是放在我皮包里,结果我换了包包忘记拿出来了,对不起,可不可以原谅我们一次?”她露出哀求的眼神,那双大眼闪亮亮的,真是够动人。
“放心,看在你面子上,我就不扣车。”警察先生马上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然后转头面对项擎朗时,笑容马上消失。“我不开你没带行照的单,可是安全帽这张单一定要开,算是惩罚你自己戴安全帽却让女朋友冒险。”
季尘琳干笑两声,简直不敢回头看项擎朗的脸了。
警察开完单后离开了,但项擎朗却迟迟不肯往前骑。
“好啦,我会帮你付罚单的,我说过的嘛!可我身上只剩四百,你可不可以直接送我回家,我会把车资五百加上罚款五百一起给你。拜托你!”季尘琳低声说著。
“这里已经是市区,车资免了,给我罚单的钱就可以,因为这不是我的车!”项擎朗没好气地说。
要不是这是朋友的车,罚单会开在朋友头上,他才不管这女的,直接把人踢下车。倒也不是他缺那五百块,而是这女的说那什么话,身上只有四百却开口说要给五百车资,这分明就是诈骗!
“你还不快点走,刚刚那警察看到我们不走,又回来了啦!你还想被警察关切吗?”她压低声音,半警告半哀求地说。
“你这个女人……”他咬牙看著后视镜,那警察真的去而复返了。他忍住回头瞪人的冲动,催了油门就往前骑。
当车子往前冲,她的唇边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这个男人其实还满可爱的嘛,虽然脸色一直很差,出口的话也不好听,倒是不曾真的拒绝她。
好在一路上没再碰到警察,终于车子在她家楼下停下。
“你等我一下,我上去拿钱马上下来。”她掏出皮夹,把里面的四百先掏出来。“这是押金,先给你。谢谢你!”她抱起那一箱书,笑得可开朗了。
项擎朗被这女人的灿烂笑容搞得头晕,咕哝一句,冷著脸看她转身走进公寓。望著手里的四张百元钞票,他忽然觉得好笑。如果被认识他的人发现他跟一个路人耗了这么久,拿了几百块车资,大概会笑死。
他不打算拿车资,倒是非要拿那五百块罚金不可。这是原则问题,这部分是她的责任,他才不会替她负担。
没想到过了十分钟,就在他等得不耐烦,打算离开时,季尘琳回来了,垮著肩膀、愁苦著一张脸站到他面前。
项擎朗凉凉地看著她,面无表情地说:“我不会载你去任何地方。”
“不是啦!”她一脸无奈地回望著他。“我刚刚才发现,我把钥匙忘在家里了,刚问过管理员,已经找人来开锁,你等我一下就可以拿到钱了。对不起!”
“把钥匙忘在家里?”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你确定你不是诈骗集团?这是新的骗术吧!”
“才不是,我只是倒楣一点罢了……”她的话在见到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时自动消音。
“算了,当我倒楣,剩下的钱不跟你要了。”他发动机车准备闪人。
她一把抓住他的衣服。
项擎朗徐徐地转过头瞪她。
“我……没钱付锁匠钱。”身上的四百块都给他了,她只剩下一点零钱。
他的一双眼睛瞪得都快掉出来了,凶狠地眯起眼问她。“多少钱?别跟我说四百。”
“呃,管理员说上次有人也开过大门的锁,是……三百五。”她硬著头皮回答,也开始觉得自己很像诈骗集团了。
他死盯著她愧疚的脸蛋看,然后站直身子,从口袋里掏出她刚刚给的那四张百元钞票扔给她。“不用找了。”
她才接过钞票,他连人带车像是子弹一般喷了出去,大有逃难之姿。
“唉,我还没给你钱——”她忽然顿住。“啊,我真是笨蛋,不会等锁匠开了门再拿钱付开锁钱吗?我真是笨蛋!他大概真的以为我耍他的吧?”
无奈地叹口气,她转身上楼。现在她不知道自己跟那男人,到底是谁比较倒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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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巷、三十一巷是这里,那五弄呢?”
季尘琳一边看著手里抄写的字条,一边找著门牌号码,一个不小心撞上了一堵软墙。
“啊!啊啊啊……”惨叫声出自一个年轻的女声,还很有节奏。
季尘琳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圆圆的女孩子左右手各提两袋食物,腋下还挟著一包邮件,先是邮件掉到地上,然后手里的提袋掉了一边,里面的盒子滚出两盒,于是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踏前一步,接住即将滚出袋子的第三盒纸盒。
“没事吧?对不起,我撞到你了。”季尘琳赶紧蹲下身子,帮她把物品从地上捡起来。
“不是你撞到我,是我袋子的提绳先断,然后你才撞到我的。”那女孩朝她笑笑,笑起来的模样很亲切。
“你的东西还真多,你住附近吗?我帮你吧!”尘琳将她断掉的提绳打了个结,就稳稳地把提袋提起来了。
“谢谢你,我就快到了,那就麻烦你了,好心的小姐。”女孩还是笑眯著眼。“小姐住这附近吗?我怎么没见过你?啊,我叫做杜小曼,你叫我小曼就可以了。”
杜小曼看了看眼前这位小姐,莫名地就喜欢她。她有一张瓜子脸,五官清秀,一头漂亮的鬈发夹在脑后,给人一种既漂亮又干练的感觉。身上是简单的衬衫加上西装裤,脚上则是短跟的包鞋,给人一种平实的感觉。
“我姓季,季尘琳。我不住这附近,我是来这边办事的。”尘琳陪著杜小曼走了一段,就跟著她在一个巷口转弯。“啊,对了,你知不知道三十一巷的五弄在哪?我刚找很久都找不到五弄。”
“我知道啊,我们办公室就在那儿,可以顺便带你去。”杜小曼开心地说。“等等,你不会是要来应征的吧?”
两人说话间已经抵达一间独栋的花园别墅,站在雕花铁门前,季尘琳看到上面用极小的字体写著「项擎朗工作室”。她的嘴微微张开又闭了起来。“我……是要到这儿应征没错。”
“啊,你真是要来应征的?小姐,你人很好,我喜欢你,所以我劝你……”杜小曼压低声音靠到她耳边说:“快回去。”
“为什么?”看杜小曼那样神秘,季尘琳也忍不住压低声音问。“你在这儿上班?福利不好吗?”
“你是来应征项先生助理的,对吧?”见尘琳点头,杜小曼又继续说:“我跟你说,项先生是个恶魔,千万别当他的助理,你会被折磨死的。”
季尘琳张大了嘴,赶紧又合起来。“可是里面好像很热闹,来应征的人很多吧?项先生是个非常有名的设计师,很多人想跟他一起工作……”
“那是因为她们都不知道老板的可怕,以为老板长了张天使面孔就会像个天使,其实大家都错了。相信我,姊姊,像你这么好的人不该被恶魔老板奴役……”杜小曼真诚地劝告。
“杜小曼,你在做什么?”一个压低的男性嗓音响起。
两个交头接耳的女人一起抬头,只见到一个瘦高的男人走出来,眯著眼瞪著杜小曼。
“凯哥,我说的是实话。”杜小曼小小声地说。“季小姐,这位是我们工作室的设计师之一,他叫做高凯。”
尘琳赶紧点头打招呼。
但显然高凯比较在意跟杜小曼的对话。“小曼,你再把人吓跑,谁来拯救大家于水深火热?你知道的,再找不到助理,每人要轮流去当那个魔鬼的奴隶,你想想,光是早上叫他起床的痛苦,你有胆吗?”
随著高凯的声音顿挫,杜小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好可怕喔!”她想了都打哆嗦。“听说昨天啸虎哥得到一个黑眼圈,到现在都还不肯出现在大家面前。怎么办?明天换我了喔?”
“知道就好,所以还是赶快找个助理,否则我们都会很惨。”高凯转身朝季尘琳露出亲切的笑容。“小姐里面请,现在有人在面试,可能要等一下。”
季尘琳好奇地在等候的地方坐下,杜小曼朝她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笑容,就接过她手里的提袋,往屋子后面钻了。
她忍不住打量了下四周,发现这个由住家改装的公司真的很有设计感。屋子前的日式造景搭配上木头桌椅很有淳朴的味道,透明的落地玻璃将阳光引进办公室,挑高的天花板给人舒服的宽阔之感。就连她所坐的椅子都各具特色,很有设计感。
其实她有点好奇项擎朗是个什么样的人,刚刚听他们这样一说,似乎是个满难搞的老板。不过因为她个人很喜欢项擎朗的设计,包括装潢跟家具,甚至是橱窗的视觉设计,她都很喜欢。所以这次看到他的工作室征人,她才想来试试,说不定有机会接触到这位从不拍照的设计师。
显然跟她有类似想法的人不少,光在外面排队等面试的就有好几个人。不过有些人可能也是学设计的,想跟在项擎朗身边做事,即便不是做个设计师,只是一个小助理,说不定都有机会学到点什么。
等了大概快一个小时,办公室里终于传出她的名字——
“季尘琳小姐。”
她起身,朝那扇紧闭的办公室走进去。才一踏进那办公室,她都还没来得及欣赏这办公室的陈列跟设计,就看到那个朝著她猛皱眉头的男人。
“是你!”季尘琳惊喜地说。“你怎么会……你就是项擎朗?”
那天好心载她回家的男人,此时正隔著一张大办公桌瞪著她。
“你是来应征的?”项擎朗皱著眉头沉声问道。
“对,没想到你就是项擎朗。”尘琳想到项擎朗有三十二岁了,但这男人那张令女人发指的好看脸蛋,看起来只有二十几岁。难怪刚刚杜小曼会说她老板有天使面孔。光看他那双好看的双眼皮眸子,还有那挺直的鼻梁、秀气的唇,就是标准花美男长相,真的是天使面孔哪!
难怪项擎朗不肯曝光,不肯拍照,不肯接受面对面采访。如果这张脸曝光,没人会相信他是享誉国际的名设计师吧?
“那你可以滚了,不送。”项擎朗把脚跷到办公桌上,拿起烟盒点了根烟。
“为什么?”尘琳敛起笑。“我前几天接到的e-mail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对我的经历很有兴趣,希望能来面谈——”
“那不是我写的,是高凯帮我过滤履历的。”他顿了一顿。“但那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不会用你,所以你可以走了。”
“为什么?啊,因为钱吗?”她赶紧掏出皮夹,拿出一张千元大钞。“那天很抱歉,这是我欠你的钱。我后来有到遇见你的地方看能不能再碰到你,但是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想打听也不知道怎么打听,所以……总之,现在可以还你了,谢谢你那天帮我。”
只见项擎朗那修长的指在那张钞票上敲了两下,然后从皮夹掏出五百块扔给她。“车费我本来就不打算跟你拿,但车子是借的,罚金一定要给。五百找你,现在两不相欠,不送。”
“如果你坚持不肯收车资,那我就谢谢你的帮忙了。不过这跟录用我是两回事,你都还没跟我谈,怎么知道我不适合这职务?”
助理美其名叫做助理,其实说穿了就是打杂的,既然是项擎朗的个人助理,显然专门打他的杂。为了怕自己的经历全写出来太吓人,她只挑了无关痛痒的写几下,但应征个助理应该绰绰有余才对,她不懂自己哪里不够格了!
项擎朗把椅子转了个方向,起身按熄手里的烟。
“想知道吗?有那么难懂吗?那我就说给你听。”他一副施恩的表情望著她。“首先,你是个骗子。”
“我哪里是个骗子?!”季尘琳跳了起来,这男人一开口就说她是骗子,真是没礼貌的家伙。
“你说要给我五百车资,但明明你身上只有四百块,还是你连这都骗我,那天你身上不只四百块?不管怎样,你都在骗我,当然是个骗子。”他毫不客气地指控,态度就像是指出天空是蓝色那样的理所当然。
“我才没有骗你!我只是没想到我皮包只剩下四百,我都说过要带你回家拿钱了……”她气恼地辩解著。
“拿钱?”他的声音略略扬高。“这个就更吊诡了。你为了让我送你到家,当你免费的司机,说要带我回家拿钱,可是结果呢?为什么我连四百块都被拿回去了?还说你不是骗子?”
他越说,她的脸越红。
“那天是……对你真的很不好意思,但我不是故意的,怎么可以说我是骗子”季尘琳窘红著脸说。
“对,你不是故意的,因为你太迷糊了,把自己锁在家门外,这是你第二个不适任的原因,我的办公室不需要一个迷糊的家伙。”他很有条理地说完,然后朝她咧开一个笑,顺便拉开门,做出送客的姿势。
季尘琳走过去,从他手中夺过门把,然后再度把门关上。“我拒绝就这样被打发。你有你的解读,但总该给我申诉的机会。”
“喔,申诉的机会?”他讽刺地挑挑眉。
“对。”季尘琳挺了挺肩膀。“我承认那天我是有点迷糊,但我平常不是这样的。我头脑不错,做事情更是有条理,不用我会是你的损失。”
她原本也没这么想要这份工作,毕竟这工作无论是职位还是薪水都大大比不上她以前的,可是这么被瞧扁她就很不服气,非要得到一个机会不可。
“好吧!”项擎朗耸了耸肩,她闻言眼睛一亮,但他下面的话马上浇熄了她希望的火花。“我认赔,我愿意承受这样的损失。现在你可以滚了吧?”
他不相信这女人能有多大的耐性,让他这样东刺一刀西讽一句,还能继续坚持。他可不想再跟她搅和在一块,他怕自己干出杀人的恐怖事件来,对工作室的名声有害。
“这样无法说服我。除非你给我机会,试用过后你若能找到我不适任的理由,我就心服口服地离开。还是项先生你怕我证明你是错的?”她挑衅地双手插腰,朝他扬高下巴。
“试用?”一抹光芒闪过他精锐的眼眸。这女人当真想送上门让他折磨?“好吧,既然这样,我就给你机会。试用三个月,但须满试用期才能领薪水,否则就算做了两个月又二十九天,还是一毛钱都领不到,这样也可以?”
“可以,我接受。”她挺起胸膛,目光迎视著他,一点畏缩的迹象都没有。
两个人的眸光在空中交会,激出许多隐形的火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