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行俨当真是一时不察、一失足成千古恨!
他还想她接下来会耍什么烂招,想着是否该拿条绳子把她捆了才好继续问话,他盯着她额头上的小肿包和颊面擦伤,有些仿佛是内疚的心绪生出,还没想好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她又来犯!
自己的一身香,他也闻到了。
此际香得着实明显,而近在眼前的始作俑者不仅不认错,还来强吻强搂……她到底可以混帐到何种境地?!
软舌扫过他紧闭的齿关,舌尖上的温香令他防不胜防。
柔软气味丝丝往口内渗探,他心头一悸,背脊震颤,双掌握住她的两边肩膀,挺起上身,忿然地将自己从她身上拔开。
他按住她,将她死死按在榻上,目光似火似剑,赤灼凌厉。
“夏舒阳。”简单三字,语调沉缓,却尽透戾气。
真的抓痛她了,那一双隐忍怒火的铁掌,指节绷得硬如刚,似乎再加重一点点力道,就能徒手掐碎她的骨头,挫骨再扬灰。
但是他……脸红了。
麦色面庞染开一层薄绯,团着两朵红晕的颧骨部分尤其明显。
他的嗓声和注视狠绝到令人不寒而栗,指劲大到教人想哭爹又喊娘,但那张峻厉严肃的面庞红了。
却是红了呢……
蓦然间,加诸在双肩上的疼痛也不是太难忍受。
她笑咪咪。“将军大人可真好闻啊,闻着闻着……就想吻了,实在管不住。唔……要不,咱让您也抢个吻回去,来个两不相欠?”
“你放肆!”
“唔,我是放肆啊。”认同。
“混帐!”
“嗯,我确实是个混帐。”点点头,再赞同不过。
“那么……将军大人想抢我这个混帐的吻吗?快快,您来抢,我等着。”无限期待地噘高红唇。
“你——”
“俨帅!有军情来报,有、有军情来来……呃……”李冉收到属下通报后快马赶来,进宅门,过前院,疾步奔入正堂里,紧急情报在见到罗汉榻上的一双人儿后,整个僵在舌根处,吞吐不出。
北境军屯里的这处大将军宅第着实简朴,说穿了就是座两进的院子罢了,虽坚固实用,但灰扑扑的没点亮色,跟位在帝京那座由皇上所赐的北定王府根本没法比,聂行俨也仅是将此处当作睡觉场所,若遇军务繁忙之际,则干脆睡在前线的驻军大营内,有时一整个月也不见他回宅。
即便他回军屯宅中,这座宅院等同驻军帅帐,有任何军情或紧要事务皆可直闯禀报,所以守门的仆役理所当然地放行李冉,李冉也理所当然地闯进永远大门敞开的正堂厅内,然后……惊到都忘了作礼,呆若木鸡。
他心目中至高无上、浩气凛然、威猛果决、冷峻刚毅的大将军王爷,竟然……竟然想……这怎么可能?!
但,那明明就是强龙硬压的势态没错啊!
但,怎么可能?!
聂行俨自然看出年轻副将把他想得非常之歪。
咬牙忍气,在松开对姑娘家的禁锢前,他不忘再补一记寒锋凛冽的厉瞪,警告她别轻举妄动。
……好吧,暂且不捋猛虎虎须,她乖些。
那,只动动嘴皮总行吧?
于是夏舒阳探出粉嫩舌尖舔了舔唇瓣,嘴角犹然带笑,脸上神情如猫儿偷了腥、却还意犹未尽的馋样儿。
聂行俨觉得自己又被惹到,面皮底下窜火,一火大,出手就推偏那张混蛋娇颜,压着不让她转过来。
“喂!我的颈子,你唔……”嘴被坞了。唔……
“说!”聂行俨迅速坐正,直视年轻副将。
李冉被强而有力的单音命令震回心神,作揖拜下,快声道——
“俨帅,前锋哨站飞鸽来报,五戟岭上数座烽火台尽燃,岭外陀离大军集结,欲取飞泉关。”
被铁掌压住脸、捣了嘴的夏舒阳一听,脸色骤变,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
第5章(1)
梁津津将探得的消息告诉她时,她也曾问,既确知那些人是陀离新遣出的一批细作,为何不直接将此事透露给北境司衙,让官府直接拿人?
梁津津告诉她,官府直接拿人,跟那些人自个儿出纰漏被逮,意思不一样。前者明显能推敲得知,龙瑶公主身边定有天朝的暗探潜伏,因陀离王廷这批探子由龙瑶公主亲选,名单掌握在她手中,唯有她身边亲近之人才能得窥一二。
后者的话,是遭利用的天养牧场突然有所警觉,发现事有古怪因而主动追查,又因追查到最后,为逮贼不得不聚众滋事,揪着人闹得不可开交才被官家盯上,最后双方都被拿住关进大牢。
一口气折损八名暗桩,龙瑶公主对身边的人虽不可能全然不疑,但中间多出天养牧场这一道转折,才使得北境官府顺藤摸瓜查出这八人底细,这对于潜藏在龙瑶身边的天朝暗探们而言,着实安全许多。
所以她才会痛快应下,配合着干了这一场,可没让干娘、干爹知晓。
出了事,由她扛,他却想把战线拉到干娘干爹身上,他这人……真不贴心!
“怎么?不能找吗?”打蛇打七寸,聂行俨正掐在那七寸上头。
“唔……”姑娘咬牙闷声。
他面若沉水,淡淡又道——
“天养牧场与北境茶马司往来一向频繁,你们又独拿‘五畜牙行’的官同书,在农家,五畜指的是犬、牛、羊、猪、鸡,在牧地,则是牛、马、骆驼、山羊、绵羊,此地又接边境,马匹需求尤为紧要,战马也有不少是透过天养牧场这中间手取得,信誉向来是好的,但这一回落得官同书和通行文件被骗了去,这个局怎么瞧都不太真,倒像故意让人得逞,再来个瓮中捉鳖。”
他能不能别琢磨那么多啊?
想那么多,不头疼吗?
夏舒阳不自觉鼓起脸,按在膝上的手越抓越紧,喉头也紧,她用力咽了咽。说不出话。
想说,但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能扭转局面。
模模糊糊有种恍然大悟之感,以往她常在干爹身上瞧见,见干爹被干娘轻易几句就堵得说不出话,胀红黝脸气到险些跳加官,恼羞成怒又束手无策之际,原来啊原来,是这般的滋味……
遇上这种时候,干爹被逼得退无可退,着实无招了。
然,有道是无招胜有招,“无”这个字,学问大了去,例如——
无耻打遍天下。
“无”,也就是“没”。她家干爹没脸又没皮,只管无耻耍赖到底。
“你……干什么?!”聂行俨瞬间屏住呼吸,愣愣垂目,瞪视一头栽倒在他膝上的人。
她一把青丝铺散开来,几掩没他的大腿,高高束起的发里还编着两条麻花小辫,尾端各系着一根斑斓鸟羽,显出几分俏皮可爱……
岂是可爱?可恨才是!
“放肆!”他探掌欲将她扯离,见她背心开着大洞,不禁一顿。
“唔……人家我也不想这样,可我早上只喝了半碗清粥,就被逼着干了那么多活儿,午时不到又莫名其妙被逮进都统司大牢,这牢里不给水不管饭,能挨到现下都算我本事了。将军大人,可怜可怜小的,赏碗饭吃吧,咱饿得坐不直腰,四肢无力,头昏眼花又前胸贴后背了,然后那个……那个后背还凉飕飕,好冷啊,我可怜的衣衫,还是干娘亲手替我缝制的,她难得给我制这一身衣,如今却被撕成这模样,我对不起干娘啊……”
怕男人一把扫开她,又来追问她那些着实难答的事儿,夏舒阳一不做,二不休,耍赖耍得彻底,干脆抱住他的腰、揪紧他的衣。
“将军大人,好心的大人,王爷啊,这位好心的爷啊……晕了,我、我没法喘息,要晕了——”哀怨拉长调,小脑袋瓜直往他肚腹乱蹭乱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