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死了!”他刚结束一场会议,忙不迭回到办公室,看见她仍在这里,坐在沙发上阅读他派人去买来的杂志,一颗高吊的心顿时松懈下来。
她没走,太好了。
解开勒住颈子的领带朝她走去,接着脱下西装外套,尽量让自己无束缚,一屁股坐在她身旁,跟着身体一倒,没有经过她同意,便枕着她大腿,眯眼假寐。
“巧卉,我好累哦……”一副撒娇的口吻,哪有今日一整天让员工闻风丧胆的厉色?还睡在别人大腿上,抓着她的手,硬是要她摸他的头。
华巧卉不禁笑出来,才觉得他变回她所知道的魏敬尧,马上就撒起娇来,而且还是很幼稚的那种。
“可是,我看你工作得很快乐,得心应手的,就像是失去记忆前的你,怎么样?有想起什么吗?”顺着他的意,她把杂志放在一旁,两手拨乱他的头发,来来回回地穿梭,让他发出满足的咕哝声。
真的很像狗……华巧卉咬住下唇,忍俊不住地轻笑。
魏敬尧闻言一惊,心想着果然,办公室是最容易让他露出马脚的地方,因为他克制不了工作的欲望。
“哪里快乐,他们根本就是想我死。”不只克制不了工作的欲望,也压抑不了对她吐露对员工的恨铁不成钢。“应该拿下的Case没拿到,太轻忽了!还找借口,根本就是把我当笨蛋。”魏敬尧越想越生气。“我是失忆,又不是失智!”
不一样,对她完全不同,从来不曾对交往中的女伴提起工作上的事——起码不会提他苦恼的一面,在别人面前,他始终要强,爱面子、虚荣,习惯别人艳羡的目光,不让人看见他辛苦狼狈的一面。
但是他知道,就算自己在巧卉面前再狼狈,她也不会嘲笑他。
“大概是你平常逼得太紧了吧,你啊,还是这么要求完美……要这么急吗?要你回公司,是想你慢慢熟悉环境,看能不能想起什么,但是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完全如他所料,她没有嘲笑,反而安慰他,心疼他忙于工作的疲惫。
心头泛起一股暖意,因为工作不顺利而缠绕在心头的郁闷轻易地化解了。
“所以你要在这里陪我。”魏敬尧坐起身,看着她的脸,深邃的眼中只有她,手指探向她的脸,轻轻滑动,声音低哑、磁性地对她说:“有你陪,我就不累。”
“老大,你说的……抱歉。”
妈的!难得他真心诚意说情话,完完全全是他的肺腑之言,使出超强电力打算电晕她,竟然有人来搅局!魏敬尧忍不住朝捣乱的人射去严厉的一瞪。
“你先忙,我在旁边等你。”华巧卉适时出面解围,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消弭了魏敬尧的火气。
“好,我马上回来。”魏敬尧不自觉地笑得像个笨蛋,只因为她一句话,他就开心不已。
她说她会等他,这句话让他好安心。
“什么事?”面对下属便敛起温柔,摆出淡漠的表情,没有笑容,冰冷的语调让人不寒而栗,快速扫过的眼神代表他没什么耐性,不要浪费他的时间。
他开始跟下属讨论公事,用冷淡的表情聆听,有时让人以为他根本没注意听,可下一秒又会一针见血地提问。
膝上摆着杂志,心思却不在上头,华巧卉的视线不时被办公桌那头的人吸引。
看着他好看的侧脸,威严自信的脸庞,她喜欢他意气风发的模样,像极了站在船头迎风而立的军舰舰长。
从来不否认,他是她心目中的王子。
“看我看得这么仔细,在看什么?”打发完下属,魏敬尧迫不及待地问,在办公期间不时瞄到她正在看他,让他心情浮动,忍不住加快处理的速度,一旦没人便立刻回到她身边。
“我在想,你真的没有想到什么吗?”她待在这里无所事事一整天,但眼睛可没放着休息,忍不住怀疑。“你一踏进公司就忙个不停,处理事情井然有序,难道真的没有想起什么吗?你都记得你的员工?”
“我也不是马上就知道,一开始只是觉得有点熟悉,坐在这个位子上,自然而然就想到一串密码,拿出这本手札,然后……”拿着皮革手札,他耸了耸肩。“就动了起来。”自己说都觉得心虚,果然如父亲所说的,说了一个谎后,就要用更多谎来圆。
如果有一天,他再也想不出借口来圆自己说的谎,那,该怎么办?
“其实不是我记得,而是资料很齐全,你看,这本手札里记录很多东西。”他对她摊开从不让人碰的手札,指着上头一条条细列的行程和工作事项,不管是已经完成还是正在企划中,负责人是谁、小组成员有哪些,或者何时该交件完成,都有进度记录,而员工的资料嘛,他的计算机可以调出档案来,两相一比对,不难查到人。
不禁庆幸自己有记录工作项目的习惯,这个被好友称为“自找麻烦”的举动,在这时帮上大忙。
“你真的是个要求完美的人!”华巧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手札,字迹端正漂亮,图表也清清楚楚,如果不说这时私人手札的话,大概会以为是哪个认真的研究生在做笔记。
“好像是。”这一点魏敬尧不否认,他的确是要求完美的人,从小就是个挑剔的小孩,他自信自负,不只对自己要求严格,眼光也奇高无比。
在人前,他很重形象,绝对不会让人看见他难堪的一面,就连选择交往对象,都一定是外貌条件极佳的人,他活了三十二年,价值观从来没有变过,直到两个月前那场车祸,那一撞才让他明白,原来自己这么肤浅。
现在想起刚从昏迷中清醒的那时候,一头雾水地面对一群大打出手的女人,那时的他,反应迟缓、迷惘,不只失忆,连带的反应也受到影响,看来像个智能不足的人,甚至需要人帮助。
结果原本围绕在身边,他认为配得起自己的女人,在医生宣告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复元时,全跑得不见踪影。
原来那就是不被人看在眼底的感觉,那就是现实,只能同享乐,无法共同患难。
魏敬尧厌恶失忆的感觉,但很庆幸他曾经失忆,否则以他的盲目和肤浅,绝对不会看见巧卉对他的好,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拥有真爱的感觉是这么美妙。
“而且感觉你有一点点不一样。”华巧卉细看他的脸,左看右看,思索着他究竟哪里不同。
他也很想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看起来很认真,但有点坏坏的意味,通常泡妞用这招,会看见对方脸红心跳的反应。
“真是太奇怪了……”啪一声,她双手捧着他有脸,把他的俊脸挤到变形,再放回原位。“你好像变得比较成熟稳重,你怎么没有吵着在离开这里?你明明就是没耐性。”
“唔,大概吧。”魏敬尧摸摸鼻子,心虚一闪而逝,“虽然我不记得,可就是觉得,在这里不可以撒娇,要正经一点,然后自然而然的,就这样了。大概真像医生说的,血块自行吸收慢慢变小了,我快恢复正常了也说不定。”也好,他正苦恼再继续装傻下去,自己会先受不了。“巧卉,失忆前的我和现在的我,有什么差别吗?”
“怎么会有差别,你还是你啊。”她的回答理所当然,还笑出来。“你怎么问这种笨问题?”
这个问题很笨吗?
连他自己都觉得失忆前和失忆后,魏敬尧是两个不同的人,只有她会觉得,就算今天魏敬尧被撞成了傻子,也是原来的他。
她一定爱着他吧,但是却不想拥有他,为什么?
“那,以前的我跟现的我有什么不一样?我是指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
“我觉得……”华巧卉不禁回想,然后看着他期待的脸,叹了一口气。“我不说谎,所以必须诚实告诉你,第一次见到你,我觉得你很难相处,我怕你怕得要死。”
唔,他还以为她第一眼就看上他俊俏的外表,从小就暗恋他,结果不是?
这个答案让他有些小闷,忍不住皱眉,决定追问下去。
“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你十岁就到我家,一直到十八岁去法国,算起来有好几年的时间我们一起生活,就你知道的,你看见的我是什么样子?”顺道听听看,自己有没有太混蛋造成她心理伤害,他才好想办法挽救。
“你怎么突然对以前的事情好奇了?”华巧卉感到惊讶,但忍不住支着下鄂,思索回想。“以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