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岩?”
“若我说不愿再等了,你会怎么做?”掬起他的手,将甜腻的吻送进他掌心,又见他的无措加深一层。
不愿再等?无措的神情抹上一片惑然。“等、等什么?”
“等你。”伴随此言一出,仲云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被江岩强拉坐在他腿上。
“江岩!”这下更是困窘难当,连抬头看人的勇气都没有了。
“我想拥有你。”银眸深深将眷恋的容颜映入眼底,如果可以,他宁愿拿把锁,将他锁在自己的视线里,永远不会逃脱。
“你……你已经拥有我了……”仲云嗫嚅道,眼睛直盯着自己的手看。
“不只如此。”提高他的手掬在掌心啄吻,忍不住呵笑他大惊小怪的抽气声。“怕吗?”
仲云摇头。其实他很喜欢这种感觉,仿佛自己被他掬在手心里珍视、疼惜似的,若是说得出口,他知道自己会要求他就样一直对他好,一直一直就这么——“怎么?”侧首见他神色忽转凝重,江岩关切地问:“心里有事?”
他摇头,回以一笑。“没什么,我去帮你换杯茶。”说着,他起身,又被江岩拉回原先的位子。
“江岩?”他还是不懂他用意,双眉耸得老高,仍然困惑。
“我的拥有不只是如此。”他说着,只手伸向仲云后脑,长指灵活地一拨,解开他发束,让黑云似的乌发如瀑布般直下,落在仲云背上,滑过他指间,将他手指埋进柔软如丝的黑潮中,着迷的目光定在因长发垂落而更显柔媚的美丽之中。
他一直知道仲云的外貌可谓出众,却不知对自己有如此大的吸引力,足以教他迷醉其中。
“你做什么?”仲云还是自顾自的疑惑着,不知忽然神色恍惚的江岩在想什么。
黑发中的指恋恋地移至下颚微托起仲云疑惑的脸,如果仲云够细心,他会发现江岩原本就低沉的嗓子现下更低哑了。
只是当他意会到时,已在炽热如火的吻中沉沦,连脱身的念头都来不及有便失了神智。
“我要你。”低低哑哑的嗓音道出的念头有如咒语,惑了仲云的耳;落在唇间的吻也像封印般,锁了仲云的神智,将不应顾忌的一切锁在天外天,不去想、不去提、不去在乎。
“江岩!”直至上身觉得凉意,如钟鼓敲醒仲云,这才知道双手挡进两人之间,隔开些许距离。“你……”来不及说话,双唇再次被锁进炙热的占有里,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怕我吗?”江岩移开唇,哑着声音问,忍不住亲近的欲念边吮吻他纤细的颈项边道:“怕我这样对你?”
被迫仰首任他啮吻自己咽喉的仲云困难地摇头。“不怕,但你……你的手在发抖。”
发抖?江岩苦笑,退离他颈项,涩涩道:“因为我怕。”
“怕?”仲云低头。
他颔首。“怕我会伤你。”
“你不会。”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笃定得仿佛自己是他一样,频频道:“你不会伤我。你宁可伤你自己也不愿伤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仲云?”突然主动拥抱的举动教江岩怔怔地唤了他的名。
“我……”仲云埋首躲进他颈肩,难为情地讷讷开口:“我不懂你说的意思,但是我想属于你,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心神未定,熟悉的吻便压上自己的唇,他想自己说的应是没错的吧。
江岩几乎是狂喜地阻断他的话,放肆自己的情感——何须多言,他只要他这句话便够。江岩心满意足地想着。
等了千年、盼了千年,盼得几乎空无的心啊,因为他而得了圆满,因为他而有真实的存在啊!
栖霞山上的夜今儿个倒也有不同风景呵!
栖霞山下——
“多谢各位!”柳明风拱手向眼前齐聚一堂的壮少镇民拱手作礼,直道谢:“今夜劳烦大家为柳某一点小事奔走,柳某感激不尽。”
“说哪儿的话!”直率豪壮的年轻镇民带头笑和:“柳爷对咱们镇上的人都好,要不是柳爷,咱们燕河镇哪能这么繁华,大伙儿的生活哪能像现在这般的好是不!”
众声一吆喝,果然是赞声不断,鼓动的掌声亦不绝于耳。
“但此番上山是为除妖救回我那被妖怪迷惑的可怜表弟,若各位有困难不便前去就罢,柳某一样心存感激,毕竟此番前去,吉凶难料,柳某难说能保各位周全。”柳明风依然拱手,诚恳道:“柳某不愿诸位为我一点私事而枉送性命。”
“您这就客套了,柳爷!”豪爽直率的镇民热情呼道:“大伙都是知道危险还决定来这儿的。老实说,要是不知道您的亲人中了妖怪的邪术,大伙还以为真能和山上的妖怪相安无事哩!说是为您,其实也为了我们大家啊!要不哪天这妖怪看上镇里其他人怎么得了!”
“就是说啊……就是说嘛……”镇民赞同声不断涌来,教柳明风感激不已。
“多谢各位。”最后一次拱手作揖后,柳明风接过家仆递来的火把。“那么我们就照大伙的计划,用火和弓箭去对付栖霞山上的妖怪。”
“是!”一声应喝,镇民们手上或执一把或持两把火炬,跟柳明风后面朝栖霞山而去。
“大哥!”紧张慌忙的呼声阻断柳明风的脚步。“你不去行吗?”
“似水。”柳明风将妹妹拉到一旁。“我必须带回仲云,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柳似水闻言,苦苦笑出声,艰涩痛苦的神色一反平日众人以为她该有的天真活泼。“这会儿你不当我是亲人了吗?”
“似水我……”
“若不当我是亲人,为何不愿娶我?”明明是爱她啊,也知道她爱他啊,为何不愿娶她?
他们……他和她只是名义上的兄妹啊!
柳明风痛苦地闭上眼,再睁开时又是平日的坚毅决然。“我不能娶你;我说过,你是我妹妹,永远都是。”他和她注定有缘无份,双亲收她做女儿,他俩终生就只能是兄妹,不能逾越伦常。
“你明知道我不是。”柳似水挣开他双手,边摇头边往后退。“你明知我不是你亲妹妹,却宁可为了世间无用的伦常规范折磨自己也折磨我;你明知那银发男子不会伤害仲云却……”
“那是妖怪不是人!”
“你太迂腐,什么伦常规范!全是作茧自缚,守着它有何用,徒然苦了自己、苦了别人。”
柳似水走上前拉住他。“别去,求求你不要去!”她有预感,不知是何缘故,总有预感今晚他这一走便再也回不来。“明风!”
“无礼!”柳明风恼怒地一甩袖,连带甩开她挽留的手。“我是你兄长,你岂能直呼我名字!”
“你不是我亲哥哥啊!”
“我是!”柳明风一喝,在更多镇民注意到他们之前,冷冷落下话:“我永远都是。”
“你……”如水般清澈的眼眸溢出清泪,同样如水般的透澈,落在柳似水双颊,也滴在柳明风心上,但——猛一咬唇转身,柳明风疾奔至行伍最前头。
躲开似水明亮的双瞳,也躲开那一串串自己无力止住的清泪。
他们……今生注定无份啊!
他们能这样过多久?
这样的疑问一直在仲云心底徘徊,始终找不到答案。
即便爱上江岩也为他所爱,即便从不去想在意的是人是妖;然而,摆在眼前的事实却是自己无法承诺永远陪他。
他无法同他一般,拥有看似无止境的生命。
“在想什么?”
仲云无语,反手搂住侧首关切询问的江岩。
“觉得难受吗?”抚触盖住两人的黑发,江岩沉声问,边将目光移落在仲云微埋进自己肩窝的脸,盼能从他神色上看出端倪。
“没事。”仲云躲得更凶,不愿教他看出此时自己愁苦的情神,他知他甚详,这一看定会藏不住,定会要他将心中所想全数告知。
这一说怕会坏了两人现在的生活,怕又给他添了麻烦,让他不开心。
或许他能陪他的时间有限,但宁愿这有限的生命里带给他的是快乐,而不是负担。仲云心中如是想道。
“仲云。”江岩忽然松开拥紧他的手起身,银发如瀑,披散在宽厚的双肩,间或覆盖在仲云细瘦的肩骨。
江岩半坐起身,侧首俯视枕边人。“我不希望你有事瞒我。”
“我没有瞒你什么。”仲云跟着起身,困窘地抓过床被遮住自己,两眼更不知道该往哪边放,只好看着自己的手。“怎么突然有此一问?”
“那么,你为何不敢抬头看我?”江岩直言道:“每回你谎称没事便会低头不敢正视我的眼,现在这样又怎说没事。”
“我……”努力试着抬头,偏偏就是不敢,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此时此刻所在之处,还有之前做了什么。
可这回,自诩懂他的江岩并不知道,仍以为他在对他说谎。“仲云。”
“我……”
“你果然有事瞒我。”为什么?明知道他可以从他的一举一动中看出事有蹊跷,却还是不愿告诉他原因。是因为——“我帮不了你吗?所以你不愿告诉我、让我知道?”
仲云摇头,不知他为何会作此想。
“还是你并不相信我,认为我无法……”
“不是这样的!”听见他失落至极的口吻说出如此沮丧的话,再怎么困窘,也敌不过怕他又因此伤心消失的恐惧。“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你才好!”难堪地吼出一半的真心话,仲云的头垂得更低,几乎要枕在自己膝上了。“我……你……我们……”
总算听懂他的意思,江岩不禁失笑。“是我多虑。”
“你……”一抬头,瞧见笑眯着凝视自己的银眸,仲云又怯了场,目光闪烁回避着那两道柔和的银光。“别这样看我。”
“从没想过有天能这样接近你。”江岩道出此言,手指眷恋地缠绕仲云乌黑诱人的发,在指间把玩。“在得知你心意之前,我只想着要如何才能保护你,即便你已下山,却还是固执己见,就算是要逆天卜算也要得知你现况如何。原以为再也见不到、触不着的人如今这般亲近,就算要我立刻在你面前死去也心甘情愿。”
“你在胡说什么!”仲云闻言一惊,双手握紧他的银发,拉扯他到自己眼前。“不许你吓我!”
江岩反手解开他的手,裹在掌心间,银眸凌厉地扫过他惊恐失措的神色,了然于胸。“你今生寿命终了之日便是我消逝之时。”
“江岩?”仲云傻笑。原以为能瞒住他的怎么又——“我不愿在轮回道里一次又一次等待你的转世,不愿一次又一次尝尽得到你、又再失去你的痛苦,我只要今世,你的魂、你的人,我都要。”一字字、一句句犹如立誓般,他道:“生不能同时,死但求同日。仲云,我的生命看似无尽,却也有终了之时,无你亦无我,你懂吗?”
他摇头,宁可不懂啊!“不要因为我而放弃你的命,我不值……”
“你值得。”空出一手捂住他的嘴,江岩说得轻松自若:“若没有你,长生不老又有何用。”能一丝丝渗入他心扉的人只有他一人,无数的来生都不会再有,若不是这样的灵魂与这样的人相契合,他不会恋上他。所以,灵魂转世对于他无义,他要的是现在这样的灵魂契和、这样的仲云。
其他的,他全不要!
“怎么可以为了我一个凡人而舍去你无止境的本命,你……”禁不住刺激地落下泪;他这才懂,为什么般若恨他如斯。
般若知道他终会夺走江岩的命啊!
“仲云、仲云……”频频唤他的名,将他小心翼翼地搂入怀里,江岩叹道:“长生不老又如何?我情愿同凡人一样,与你携手终老。”
“你……怎会这么痴、这么傻……”
江岩无语,只能收紧双臂,以自己的胸口承受他倘下的热泪。
“爷、爷!求您快开开门啊!爷!”尚未完全化为人形还带有两只狐狸耳朵的年轻妖狐敲着门板,不知道自己坏了房里的气氛,又是哭叫又是呐喊。“爷!求您开开门啊!”
门扉一开,露出江岩惯穿的黑袍衣摆。“琥珀?”
“爷!”名唤琥珀的皮轻妖狐跪地哭叫着:“求爷救救我们!救救般若姐姐!救救大家啊!”
“到底发生什么事?”江岩扶起他,凝眉沉问,银眸眺向某处,警觉到今夜栖霞山中充斥不寻常的气息。
“山下的凡人不知道为了什么全拥上山来,人人拿着火炬弓箭,看到动物就杀,看到林木就烧,口口声声喊着除妖——爷!他们要除掉我们啊!就连那些普通的小动物都不放过啊!”
“般若人呢?”
“般若奶奶她领着长老们和凡人对阵,现在情况如何我也不清楚,我——爷!求求您救救我们大家啊!”
“江岩?”闻声整好衣冠跟上前的仲云疑惑地看着他,扫过的视线映入一处明显火光。“你看北方。”
“愚蠢!”江岩恼怒一喝,立刻下了命令:“回去通知族人,立刻迁向望月崖,至于族中长老我会前去搭救,教他们别担心,更别插手,听懂没有!”
“是!”事情紧迫,年轻的妖狐一得令便立刻往回奔,道行尚浅的年轻妖狐是没有能力施法凭空来去的。
“在这里等我,我必须去救般若他们和——那些愚蠢至极的凡人。”不等仲云回应,江岩立刻施法消失。
“江岩!”来不及说出想跟着一起去的仲云,眼见此状,只能依火光的方向以轻功奔去。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般若他们千万别出事啊!朝火光纷乱处疾奔时他暗暗祈祷。
到底是谁?无端火袭栖霞山,杀害无辜动物?怎能如此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