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眉儿姑娘在你心里,分量确实是不同凡响,从小到大,没看过你将任何人像她一样放在心上,就连往后都为她考量不少,好吧!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西,我会想办法去替你探探夫人的口风,有机会帮忙说说话,至于你这儿该如何讨夫人欢心,你该是心里有数才对。”
说完,元润玉挪了位置,改坐到他的身边,将手支靠在大石上,低头从下方看着他噙笑的俊颜,被她瞧得怪不好意思,白皙的耳根还有些泛红,最后点点头,表示他自个儿会看着办。
这一刻,她忍不住想到了藏澈,想到自己没见过那只狐狸脸红的模样,料想他大概这辈子没脸红过吧!就算是喝了一堆酒,也是她醉倒在他面前,那人老是一副志在必得,好像日月乾坤都在他掌握之中的自恃自傲,就只有在她面前装嫩时最不要脸。
如果再往仔细些想去,元润玉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好像有点糟糕的男人,但却无法否认,只是想起来而已,她的心口就已经忍不住微微泛疼,一口气像是被人掐住般,快要喘不上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眉儿的……”问惊鸿没留意到她的神情,低身从石旁的软泥地上又拾起一颗石头,修长的手指来回地搓去石头上的泥土,最后,再度将石头斜扔上水面,直到石头跳了几下,沉进水里之后,半晌,才又开口说道:“但是,等我醒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目光已经不能从她身上挪开,玉儿,眉儿不是个能教人省心的丫头,她的手脚很笨,到了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
说着,问惊鸿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画面,吃吃笑了起来,伸手取回元润玉手里那本书卷,看着书皮上,雷舒眉亲手写上“小痞子专用读本”的字样,还是忍不住有些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角。
“起初,我以为她是故意的,可是几次相处之后才发现她不是,玉儿,她连好好走个路,都可以跌个四脚朝天,这样的丫头,却十分醉心武学,成天想当个武功盖世的侠女,你说,老天爷是不是跟她开了一个大玩笑?”
闻言,元润玉笑了,不是在笑他说雷舒眉连走路都可以跌个四脚朝天,而是笑他说这些话时,颇有几分抱怨老天爷竟然如此捉弄他心上人的意味,她嘴上没说,心里却想眉儿姑娘是个比她更合适鸿儿的妻子,夫人是个聪明的人,想必很快就能发现这一点,所以,她觉得自己不必太担心小两口了。
见元润玉笑得没心没肺的开心样子,问惊鸿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但还是忍不住继续与她说起关于雷舒眉的大小事,两人说说笑笑,没发现一缕秋香色的身影,在不远之外的大树后头静立许久,然后才转身离去。
“我老了,很老很老了。”
沈晚芽一踏进夫君的书房,就幽幽地丢下这两句话,走向窗畔的长榻,往上一躺,脸枕在一方引枕上,叹了口气,闭上双眼。
问守阳被她突如其来的幽怨给弄得莫名其妙,搁下手里的帐本,走到她的身边坐下,眉心困惑地微微蹙起。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说这种丧气话?怎么说我都比你虚长几岁,你要是很老很老了,那是将我置于何地?”
等了半晌,沈晚芽仍旧没有开口,没有动作,只是睁开眼眸,淡淡地,往丈夫的脸庞投睨而去,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才问道:“你知道,鸿儿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
“……不就是玉儿吗?”问守阳干笑了两声,想到与儿子之间说好了不对沈晚芽透露的约定,只好睁着眼说瞎话,只是爱妻今天的状况有些古怪,让他一瞬失了方寸,差点就要将实情脱口而出。
“你知道,原来你也知道了!”沈晚芽成精似的人儿,哪会忽略掉丈夫那一瞬间的迟疑,原本她只是猜想,特意过来试他一试,没想到竟然被她猜着了,她不给他狡辩的机会,一口咬定,白净的脸蛋往引枕里更蹭进了些,闷着声道:“你知道,玉儿也知道,就我一个人不晓得,就说我很老了,不是年纪的问题,是我老到不懂孩子们心里在想什么了!”
“芽儿?”
问守阳被她像是要哭出来的自怜自艾给弄慌了手脚。
“我也不是故意瞒你,是鸿儿说等到时机成熟才敢让你知道,这也不代表你老了啊!鸿儿与我都是男子,人家不是常说,儿子长大了会跟老子亲,我们同为男子,更能明白对方的情况处境,能说的话也多了些,只是如此而已啊!芽儿,你别胡思乱想。”
问守阳说完,许久没等到妻子的回应,才正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就见她侧转过头,朝他投来的美眸哪里见到半点红润,有的只是黑白分明的精明,伴着嘴角勾起的一抹浅笑,说不出的慧黠动人。
“无论如何,你骗我都是实情,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鸿儿有一本蓝皮本子,内容似乎挺有趣的,要我继续假装不知道不难,但你想办法去帮我把那本蓝皮本子取到手。”沈晚芽嘴上说得好听,其实,她是不想打草惊蛇,想要静观其变,好作打算,至于想看那册书,则是因为她家小总管看得很乐,让她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这……怕是有点难,芽儿,鸿儿要是知道是你想看……”
“是谁刚才说儿子长大了与老子亲?那话是诓我的不成?夫君,给你一天的时间,就让我看看你们老子儿子有多亲吧!”
沈晚芽盈盈笑了,坐起来把头靠在夫君厚实的肩膀上,半眯起美眸,想着不久之前两个孩子都仍小,她家不肖儿子差点把玉儿卖给牙人,把玉儿气得发抖大哭的光景,仿佛都还是昨日,如今各自都有喜欢的人了呢!
她与问守阳确实都老了,但是,她心里却开心,孩子们都大了!
问守阳被她说的话给弄得哭笑不得,终于在这一刻明白了她根本打从踏进这书房门槛,心里就在算计他去帮她取那本蓝皮本子!
虽然与儿子之间的约定事关男人的义气,但是,当妻子再熟悉不过的纤细身子靠上他的臂膀时,那毫无间隙的依偎,多年的相守,让他再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说服自己,儿子会比儿子的亲娘还重要……
再说,没儿子他娘,哪来的儿子?!
最后,问守阳点点头,决定要讨好娘子,出卖儿子,咧唇宠溺一笑,“好,最迟明晚之前,把那本子交给你。”
第5章(2)
立秋,夏意仍浓,只是风儿里徐徐带上了一丝凉意。
今天,正好是唐家老太爷唐桂清的十年忌日,唐桂清曾经在商场上襄助了不少人,有着德高望重的地位,今年正逢他的十年忌,不少人向唐家提出要上门给老爷子上一炷清香,最后,唐家决定在今天进行一场十年忌的公祭仪典,这一天,身为即将走马上任的京城总商之首,藏澈责无旁贷,领下了主祭之位。
而沈晚芽身为唐老太爷生前最疼爱的后辈,她不想与人一起在公祭上凑热闹,说人多气杂,反而不好与老爷子说说话。
她在前一夜里就在唐家的现任家主同意之下,在祠堂里唐桂清的灵前与他说了一夜的话,备了老人家生前爱吃的细点,摆了一盘老人家最爱找她下的棋,黎明时给他烧了金纸,上了一炷香之后,就离开唐家,回‘宸虎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