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眸一睐,溢满嘲笑光彩。“谁说才几样,药是我在配的,只有我知道要用什么药。”
他直勾勾的看着她,彷佛要看进她清澈无垢的双瞳之中,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用在我腿上的是什么药?”
“云南白药。”说了他也不懂。
“云南白药?”云南白族制的药?
“功效是活血、止血、止痛,各种内外出血都能止住,跌打损伤疼痛和胃痛等症也能治。”止血良药。
“它是好药。”刑剑天真心赞道,不仅他这个用过的人有深切的感受,连他那些兄弟光是看着都知道好。
一般伤口若受创最重,通常伴随着高烧不退,危急时甚至有可能送命,可是他抹上云南白药又吃下消炎片,只低烧了两天,到了第三日又生龙活虎,完全不像受伤的人,还能下床行走。
以前像他伤得这么重的人,起码要躺上十天半个月才稍有好转,要等伤口愈合没个把月是不可能的,再加上疗养期,等到好全了,一年也过去一半了。
之前有个兄弟也受了相同的伤,在床上躺了足足半年才下得了床,而后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从此上不了马,打不了仗,最后伦为打铁为生的打铁匠。
因为好得太快了,根本看不出受伤的样子,刑剑天才大为感慨,若是这个药早日问世,会有多少人受益。
“当然,不是好药我敢卖高价吗?”佟若善得意的微微扬起柔美下颚。
看她眉眼生辉的自信模样,他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点酸,有点涩,有点……替她欢喜。“你的药什么时候能给我,我赶着要。”
“你的线拆了没?”她答非所问。
“什么线?”他不解反问。
“上次替你缝的线,你不会还没拆掉吧?”佟若善有些受不了的扶额,通常七天左右就要拆线,现下算一算,他留着那些缝线至少有半个月了吧。
“线要拆?”不是缝合就好了?况且她当初也没说啊!
她起身取出药箱,从里头拿出镊子和小剪子。“桑皮线可剪可不剪,但我建议你剪。”
“好,我听你的。”不知怎地,刑剑天就是相信她不会害他。
听她的……呃,这句话听来有些怪,不过佟若善决定不予理会。“把裤管往上卷,卷到露出伤处……对,再往上卷一圈,你不要动,我要剪了,看你的肤色,复原的情况不错。”
看着她又长又卷的睫毛一眨一眨的撮动,他的心口也像有根羽毛在轻轻挠动着,莫名的,他觉得口有点干……
第四章行前准备要做足(1)
“这……这是什么?!”
子时一到,刑剑天再次来到意兴伯府某个位置较为偏僻的小院落时,他照约定不入内,信手拿起放在窗边一大一小的两张宣纸,小的那张不意外是麻沸散的药方,他看了之后愉悦的笑了,可是当他的视线落在大了十倍的那张纸上时,他顿时傻眼,张口结舌久久。
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一遍,确定不是他眼花,额际的青筋微微浮动。
他本想下套坑人,没想到自己才是中套之人。
佟若善的簪花小楷写得很工整,一笔一划看得出下了一番功夫练过,字体优美飘逸,却又不失风骨,但问题是这些字结合而成的词——
牛黄、阿魏、乳香、天竹黄、藤黄、麝香、血竭、没药、冰片、雄黄、香附、赤芍、五灵脂、蒲黄、红花、马钱子、地鳌虫、泽兰、白芨、当归、生地、紫胡、甘草、川芎、骨碎补、木通、丹皮、姜黄、沙参、木香、茯苓……
林林总总种类繁多,看得他眼花撩乱,有的药材是有毒的,有些是驱虫的,更多的是他看都没看过的,连蜂蜜、腊丸都在药材单上,一一细数下来,居然将近三百种药材。
到底是谁坑谁呀!难怪少算了五千两银子,购买这些药材的费用远超过五千两,尤其下方的附注更是令刑剑天脸皮抽动又想杀人——
每样先来一百斤,不够再补上。
看到了没,“先”!她的意思是,来上一百斤还不一定足够。
他拿出怀中的云白瓷瓶,不过三寸高,这些药材全磨成粉再配成药,想来能装上上万瓶了吧,而她只卖他一百瓶,居然还开出两万两的高价?!
震惊过后,刑剑天不免失笑,低喃一声,“小狐狸。”
若是他还看不出她的用意,他这将军也白当了,这丫头实在太狡猾了,居然用这种方式坑他,她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云南白药的配方,才列出几百种药材,目的就是要让人猜不透究竟哪几种才是真正用药,又该如何调配。
果然是个聪明的小姑娘,聪慧得连他都被耍得团团转,他感到好笑又好气,不知该抟起小小的她好好痛骂一顿,还是恼怒的揉散她油亮的乌丝,大叹她脑子转了十八个弯。
“慧黠又伶俐,巧思多诡,要是在战场上,肯定是军师级人物……”一想到她站在尸体堆积如山的血泊中,刑剑天第一个不喜,他摇了摇头,摇去脑中血流成河的景致。
透过月光,他清楚看见房内地上撒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粉,他再次失笑扬起唇,这是防君子,不防小人,意思是药单我开给你了,拿到手就赶紧走人,不要不守承诺。
“傻丫头,你不知道有种功夫叫踏雪无痕吗?”
地上有面粉,只要有人走过,便会留下痕迹,佟若善以此来确定刑剑天是不是无耻到夜探女子闺房,若是他这么不要脸,她要考虑药价要不要再提高。
没想到原本拿了药单子要走的刑剑天,一见到她这无言的挑衅行为,人不但没走,反而提气一跃,落地无声地进入姑娘家睡房,避开睡在外榻的丫鬟,脚步轻如棉絮地来到床前。
她侧躺在床上,莹白的小脸粉嫩粉嫩,长长的羽睫静如蝴蝶停歇,弯弯的柳眉细长秀美,小巧的鼻梁染上珍珠白,一呼一吸的唇瓣吐出兰芷香气,粉色带嫩的小嘴儿好似稚儿的皮肤……
情不自禁,他伸出略带薄茧的指头,轻轻抚上她诱人的唇。
蓦地,镶着黑玉般的眸子张开。
“是我。”
佟若善眨了眨有些迷蒙的眼眸。“你是……刑剑天?!”他长这样子?
太过俊美无俦了,比她想象中年轻了十来岁。
抚着光滑的下巴,刑剑天笑得很轻。“你还认得出来?”
“登徒子。”
他笑意一凝。
“采花贼。”
他?
“下流。”
他彻底无语。
“出去。”
“上善若水,你的名字很美。”取自若善。
“你探查我?”佟若善没好气的眼睛一眯,横他一眼。
“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友人。”经由那人,他对她知之甚详。
“谁?”她语气不善的问道。
“云空大师。”
佟若善难掩错愕。“你们狼狈为奸?”
刑剑天脸色微微一沉。“要是我,会说缘分。”
“信你的鬼缘分,云空大师明明是和尚,他干么多嘴多舌,管红尘俗事。”六根不净的臭和尚!
他好笑的勾唇。“他对你的评价很高。”
她一哼,“我一点也不感谢他,因为他为我引来个疯子,你走,不许再回头,否则交易取消。”
“善儿……”
佟若善鸡皮疙瘩猛然冒出,冷不防的打了个寒颤。“你有病。”
“阿善,我以后叫你阿善。”看她一副极力忍耐又气恼的样子,刑剑天又想笑了。
“你到底走不走?”她紧咬着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