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莫燃愤然推开凤驭飞离开之后,已经过了两天,莫燃没再到他的房里探望过他,有伤在身的凤驭飞却被无一强行留在床上休息,就算没有无一的强行制约,想要在偌大的天下第一庄里,找一个人还真的不是很容易。
苦笑的当口,忽然听见门外有一阵细微到几乎不易察觉的声响,凤驭飞从床上一跃而起,急速跃到门前,拉开门,果不其然,是莫燃。
急急上前,一把拉住欲离开的莫燃:“小莫,你听我说!”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凤驭飞眼底的焦急清晰可见,那绝对不是虚情假意,莫燃看得出来,一瞬间他有松口的冲动。可两天前的种种堵在胸口,郁结与不被信任的心结着实令他透不过气来。
“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没什么好解释的!是我自己傻,一直被你骗!”莫燃冷冷一笑,嘴角尽是自嘲。
“小莫,如果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就判了我的罪,这不公平!”凤驭飞话中坚决,望进莫燃的眼底深处。
“公平不公平不是你说了算!这世上本就有很多不公平之事!”
“你的一句话就判了我死罪,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小莫,你对我于心何忍?”深邃的眼中掠过受伤的情绪。
“你对我就公平吗?你不告诉我你是谁?不说师父是你的谁?那个莫名其妙的小子又是谁?你们瞒着我,不让我知道,从一开始不给你机会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是你们把我推开,是你们在我的面前关上了这扇门!是你们把我当作一个外人!”莫燃狠狠道,眼中隐约起了一层雾气。
妈的!我伤个什么心!他爱说不说!
“小莫……”凤驭飞心中一拧,“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哪样?眼见为实!我看见了,听到了!凤驭飞,你要愚弄人也该有个限度!想要瞒天过海,也该选在我不在场的时候!”莫燃冷嘲热讽。
“不是的。你听我解释!”心急如焚,他要解释,只要一个机会就好!不能让小莫误会,绝对不行,他输得起任何事情,只有小莫的感情与信任他输不起。
“行了,够了!我没工夫与你闲扯,我要去看……去看师父了。”提起师父,莫燃心中剧烈一痛,忽然并不清楚,这突如其来的痛楚是为了总是默默承受一切的师父,还是为了眼前这个突然间变得陌生的男人。
一把抓住莫燃了手腕,强而坚决的牵制力带来巨大的力量,直接将愤然离开的他拉了回来,想也不想,凤驭飞将唇压了上去。
霸道的,甚至是粗暴的吻,席卷了一切挣扎的力量,封住了几欲脱口叫骂的唇。
死死压住的身体挣扎不断,莫燃以最大的气力想要摆脱这过分扰乱心思的吻。
可恶!更可恨!
想狠狠地给这个男人一拳,把这个只知道用这种方法,来搅乱他心神的男人打飞算了。可偏偏那浑厚独特的味道,和这种死也不放手的吻法,令他想放开的时候,产生了浓浓的眷恋和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身体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仿佛血液也在沸腾,连牙齿都在打颤。
脑子里迷迷糊糊地,身体软软地,心脏扑通扑通地,这感觉不同以往任何一个人带给自己的,仿佛强烈到可以摧毁一切,却又蕴藏着大海般的似水柔情。
不能理解这两种反差极巨的感觉为何如此地契合?却忽然生出就算沉沦于这种感觉永远不醒也许会很幸福的想法来。
一吻结束,两人皆乱了呼吸,凤驭飞抬起头,双手捧着莫燃微微泛红的脸,他的声音很轻,又很温柔,掺杂了些许不易察觉的苦楚,“小莫,求你别生气,我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你不理我!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也不怕你笑话我,我是个男人,却没觉得说这话有什么丢脸的,如果你真的生气,你打也好,骂也好,只要你愿意跟我继续说话,愿意对我笑,就算要我用一切去换,我也心甘情愿!”
听了这番话,心中的火气通通泄光了一般,想发都发不出。只能望进一双深不见底的乌黑的眸子,轻声叹气。
莫燃张口欲言,却骤然停了下来,屏息倾听。
远处有一些奇怪的声音传来,快速移动的脚步声,马蹄声,听声音,那脚步声训练有索,不是一般的人马。
而,那群人马前进的方向似乎是……他们所处的天下第一庄?
做微蹙了一下眉头,莫燃抬头去看凤驭飞,面前的那人神色严肃,拧成川字的眉宇隐隐透着肃杀之气。
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怎么了?”莫燃问。
“不知道,我们上高处看看。”凤驭飞提议。
点头。
凤驭飞拉着莫燃纵身上了七丈高的围墙,远远看去,尘土飞扬,浩荡人马疾走如飞,以极快的速度从一里外向此处行进。看尘土飞扬的情况和人龙前行的速度,凤驭飞佶算了人马的数量。
人数约在五千!
“来的是什么人?似官却又非官!如果是官,如此众多的人马,既没有旗号,也没有任何可以识别的标记,说是官却又说不过去。如果不是官,如此众多的人马,训练有素的前行方式,不是官?说什么都无法令人信服!”莫燃看着行进的人马,道。
凤驭飞却不说话,微一转身,下了围墙,嘴角隐约的似笑非笑。
莫燃觉得奇怪,跟着下来,转念一想,掉头便走。
“小莫,怎么了?”凤驭飞在他身后连忙喊他。
“师尊向来桀骛倨傲,虽然人不犯他,他不犯人,但是师尊行走江湖数年,得罪的人怕也是不少,那群人官非官,匪非匪,来路不明,人数却多得令人不得不加以防范。我担心师尊在不清不楚的地方惹上了什么大有来头的入,他是不用担心!但是我担心师父他会因此受累。”
“你这么在意师父的事情,明知道他是养你教你的亲人,但是我这里还是不好受。”凤驭飞指指胸口又道:“这么说怕是又被你笑话了,但是我真的嫉妒,嫉妒所有被你放在心尖上的人。”
“笨蛋。”红润爬上莫燃白皙的脸,他低低骂了一句,转身就往前厅去,走出去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狠狠道:“回头再跟你算前两天的帐!”
“嘿嘿。”凤驭飞干笑两声,算是暂时糊弄过去。
见他装傻,莫燃也不点破,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便快步向目的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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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来到前厅,偌大的厅房里,只有莫天问一人坐于正首位的宽背木椅上。
他一手握拳撑着下颚,一手执书,安静地阅读,他的样子轻松闲适,微微上扬的嘴角显示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暗卫站在他的身后,表情严肃,他的手按在刀柄上,在这静谧闲暇的时刻,也没放松警惕。
“师尊。”莫燃轻声叫了一声。
“嗯。”看见莫燃和凤驭飞进门,他只是抬了一下眼皮,继续埋首于手中的书。
“师尊,刚才……”
莫燃刚要提起刚才所见之事情,就听见一阵怒气冲天的脚步声从外面冲了进来。
来势汹汹的人是凤熙夜。
路过他们两人的时候,凤熙夜连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向莫天问走去,他的手里端了一杯茶,杯中盛满了水,茶水并未因他快速前行的速度而洒出一滴,莫燃暗暗惊讶于凤熙夜绝不逊色于自己的功夫,心中越发地诧异起来!
凤熙夜走到莫天问的面前,“砰”的一声,粗鲁地将茶杯放在他手边的方桌上,回身坐在他右手边的椅子里,独自生着闷气,那孤独的身影令凤驭飞微微皱了一下眉心。
他真的无能为力!也只能心疼弟弟的痴傻。
莫燃与凤驭飞相视一看,后者耸耸肩,一副你问我,我也不知道的样子。莫燃眼中有疑惑,有怒意,却碍于师尊面前不好放肆,他只好捏紧了拳头,压下火气。
莫天问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微扬的眉峰有一些挑衅的味道,“这茶不错,就是这泡茶的水过了一些火候,温度高了点,破坏了这月下香的甜味,可惜,可惜。”
“你!”凤熙夜怒目圆睁,只是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
他突然静了下来,侧耳倾听,闪亮夺目的眼睛扫了一眼凤驭飞,便将到嘴的话吞了回去。
莫天问倒是怪异,他“哼哼”冷笑了一声,继续喝他的茶。
这时庄外一阵骚动,激烈打斗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听声音战况激烈无比,惨叫声此起彼伏,似乎死伤的人数逐渐增加。
前厅四人皆不说话,与外面的骚乱相比,这里似乎安静得有些诡异。
莫燃心中那股强烈的不安随着外面的声音加大,越发激烈起来。
厅外走进来一人、莫燃是认得的,那人是莫天问近身四大暗卫之一——暮秋。
外面激烈的打斗似乎与暮秋无关,他平静的脸上找不到丝毫慌乱的痕迹。
走到莫天问的近前,他用淡然的声音禀告外面发生的事情:“四门提督赵平前来,说是探子报说天下第一庄内窝藏反贼,奉了大圣皇帝的口谕前来拿人,皇上的口谕,如有任何人拦着,格杀勿论。暗卫拦着没让进,庄钋两方人马打了起来。”
“他们在官,我们在野,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相安倒也事。今天这四门提督上门,来势汹汹,虽然莫名其妙,却着实好笑。
“我这天下第一庄里窝藏反贼,哈哈哈哈,实在是可笑,可笑!”莫天问哈哈大笑,笑声冷冽,似含隐隐杀气,“皇上的口谕?那就让暗卫们撤了,就请这位带着当今圣上口谕的四门提督进来吧。”
“是,主人。”
“这段时间,日子是过得枯燥乏味了点,现下正好有个调节的机会,大家不妨来一起听听这四门提督带的是什么口谕,演的是一出什么好戏?”莫天问冷嘲热讽,话中不无狂放之意。
天下第一庄向来与官府无缘,与当朝更是毫无联系,一觉醒来居然祸从天降,当今的明君对天下第一庄下了诛杀令?
莫燃完全弄不清眼前的情况,完全摸不透面对这天翻地覆的情形之下依然狂放到目空一切的师尊,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师尊虽狂放,但却很有分寸,但是与当今的圣上结下梁子……这事莫燃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又是何时、何地结下的?
这一切太奇怪了!
“师尊?”看向莫天问,莫燃忽然叫了一声,他的声音里透着疑问与担忧。
莫天问扫了他一眼,并未回他,莫燃顿觉事情不如外表看得那般简单。
有人拉了他一下,手被握住了,温暖从掌心开始传递,进了心里。去看那热源,是凤驭飞的大手,大厅里,众目睽睽之下,他就这么胆大,肆意妄为地握住他的手。
凤驭飞却毫不在乎别人眼光的,笑眯眯地将莫燃拉到一边的坐椅前,随意坐下。
他的态度很轻松,一点也没受眼前这生死紧要的局势的影响,他只是浅浅地笑着,连明亮的眼睛都微微弯了起来,像是如洗的明月。他一点都不担心,大有兵来将挡之势。
外面轰然,声音嘈杂且刺耳,上百名暗卫从外面涌了进来,迅速分成两队,一部分将整个大厅围了起来形成一个保护圈,剩下立即退至莫天问的身后,垂手而立,眼睛紧紧盯着厅外涌进的另外一批人马。
带头的那人一脚跨进门槛,大剌剌地走到正厅的中央,他用目空一切的态度横扫了一眼厅中所有的人,最后将目光定在正厅中央那个眼神更是狂肆的人。
“哼哼,”那人冷哼了一声,问:“谁是这天下第一庄的主?”
懒懒地将身体靠进椅子里,微垂眼帘,却遮不住高深莫测的眼中睥睨的意味,“我,莫天问。”
不高不低的声音,不愠不火,份量却着实不轻。
“就是你?”四门提督赵平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
“四门提督上我这庄里来,还没进门就先兵后礼,五千人马就到了,想必也不是来喝茶聊天的。”莫天问冷嘲热讽。
“有人密报,你这天下第一庄里窝藏反贼,当罪——死。“赵平手中执剑,指了一圈这厅中所有的人,狠狠道。
“哦?反贼?有意思,说来听听。”莫天问微微动了一下身体,他一边的嘴角上扬,显得很有兴趣的样子,完全没把赵平说的死罪放在眼里。
“混帐东西!”如此嚣张,如此目空一切,连当今圣上的谕旨都不放在眼里,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莫天问放肆的态度令四门提督勃然大怒,他气急败坏道:“如果你乖乖就擒,我就留你这庄内庄外所有的人全尸,否则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来呀,给我起弓!”
一声大吼,庄外百位弓箭手齐齐拉弓。
紧张的局势如同这绷紧的弦,随时都有迸裂的可能。
淡淡瞄了一眼外面的弓箭手,莫天问慢慢地站起身来,高大的身体带来无形的压力,赵平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慌忙稳住阵脚,他死死盯着莫天问的一举一动,“你想干什么?轻举妄动的下场只有死!”
一步一步地靠近,莫天问逼人的气势冷得令人颤抖,“当今乃太平盛世,圣擎皇朝天青年一次出了两位明帝,传闻当今两位圣上一明一暗,昼夜不分为民操劳,深得民心。
“更听闻两位明帝爱民如子,秉直公正,向来没有冤枉过良善之人,难道两位明帝有意开个先河,制造圣擎皇朝天青历间的第一桩冤案?”
莫天问眼底的寒冰被挑衅取代,嘲讽的口吻并未因为这庄前驻后五千庞大人马而有任何退却的意思。
“放肆!当今两位圣上做事向来分明,哪里轮到你在这说三道四?圣上既然有谕旨,那就是有确凿的证据,那就是天!你在这信口雌黄,罪加一等,当诛九族!”
“诛九族?哈哈哈哈……”离赵平几步之遥的时候,莫天问伫足而立,他忽然放声大笑,笑声狂妄。
笑声停止的时候,莫天问侧身去看凤驭飞,好笑道:“这九族要是真的诛下去,怕是连圣擎皇朝的偌大江山也保不下去了,你说是不是,飞儿?”
“呵呵,这倒是真的,难怪师尊觉得如此可笑。”久坐一旁的凤驭飞终于出声,他轻扬剑般的眉,锐利的视线透过深长的眸射了过去。
刹那间接触那道锋利如刀锋的视线,四门提督赵平心中陡然一惊,隐隐有不好的感觉在心中蔓延。
“混帐!”赵平大吼一声,借此稳住慌乱的心神。
凤驭飞稳坐于大厅之上,他静静看着眼前的赵平,脸上的神色从容镇定,微微开口,缓缓问道:“赵大人这一早来这天下第一庄,带了这五千人马,说是奉了皇上的口谕捉拿反贼?在下敢问,赵大人有何凭证,是奉了当今圣上的旨意?又有何凭证证明大人并非假传圣旨?”
“在下奉的是皇上的口谕,不需要任何凭证!”赵平微微一怔,随即凶狠道。
“是奉了日帝还是夜帝的旨意?抑或是二帝共同的旨意?”凤驭飞冷冷又是一问。
“这……既然是当今的圣上,那自然是两位圣上的旨意!不用跟你这一介草民废话,反正你迟早是死的货。”
赵平嚣张万分的样子,令凤驭飞微微动了怨气。
“日帝主日,凤凰为证。夜帝司夜,麒麟为令。凡是亲下的谕旨,都有凤凰或是麒麟印为证。还请大人出示。”凤驭飞端坐于厅上,他清冷威严的声音响彻四周,威仪天下的样子震慑四方。
他是怎么知道的?
大厅之上,吃惊之人不仅仅赵平一人而已,莫燃更是惊诧!回头去看凤驭飞,男人深刻的侧脸,斜飞的眉毛,映入眼底,他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好生地陌生,好生地令人敬畏,他与他之间的距离不过半步之遥,却仿佛隔了一天一地。
被这天下仿佛皆为他所有的样子镇住,赵平怔忡,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凤驭飞却步步紧逼,咄咄逼人:“你既无日帝、夜帝的旨令,假传圣旨在先,身为四门提督,无兵部兵令之下,无权调度任何兵马,现下这围庄的五千人马,你私自调遣,又该当何罪?说!”
“你!”赵平惊诧,张大了嘴,无法辩驳。
“论律法当斩立决。”
一声叱喝,不怒自威,沉静的大厅被这质问之声震得仿佛有些摇晃,四周回响起一阵嗡鸣。
赵平一愣之下,随即暴跳如雷,“礼亲王亲传的口谕岂会有假?”
“礼亲王?当今二帝的五星叔凤起?”凤驭飞冷冷一笑,尽是讥讽。狐狸尾巴终于露了出来,也该是我们清算的时候了。
“住口!礼亲王的名号是你等人尔可以乱叫的吗!”赵平拔高了声音。
“放肆!不知死活的东西!”凤驭飞拍案而起,动了真鬈,雷霆怒火之下惊慑了一片。
“好大的胆子,在我这奉旨查办的四门提督面前,竟然口出狂言,好,好,我倒要听听,你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凤驭飞犀利的眼神比以任何时候都更深沉,深暗的东西从深不见底的双眸里涌现,向前走了几步,泰山压顶般的气势排山倒海而来,“圣擎皇朝第七代帝天远帝——凤驭飞,你口中二帝之一的日帝。”
一字一顿清晰万分,仿佛晴空霹雳,在这偌大的厅堂里顿时炸开,众人哗然,只有莫天问淡然一笑,一副好戏将要上演的模样。
莫燃惊得倏然起身,因为过分错愕,他只能怔忡当场,久久盯着眼前这个男人。
不知为何“凤驭飞”这三个字,这个名,此刻听到比任何时候得知都来得令他震惊,既惊又畏,敬畏掺杂着一丝连自己都不能理解的熟悉感。
这熟悉的感觉像是一团烈火,从心底开始燃烧,滚烫的温度,灼灼的焦躁感,忽明忽暗的感觉,一切似乎变得暧昧不明,走向未知的方向。
莫燃立于男人的身后,目不转睛地望着男人坚毅挺拔的背影,久久考虑的并非是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而是那久违的熟悉感。他想知道为什么?
赵平惊闻此声,全身剧烈一震,呆立于当场,因为惊讶与恐惧而瞪大的眼睛,“这不可能!”
尖锐的叫喊冲破喉咙,难以置信的眼神令凤驭飞从心底嘲笑他的失态。
“是与不是,还是请礼亲王出来一问便知。”凤驭飞冷冷道,半眯的眸盯着厅堂的大门。
话音落地的时候,有一人大步跨了进来。
来人年约四十,正当不惑之年,他外表俊朗,皮肤白皙,全身充满雍容华贵之气,只可惜一双太过邪肆的眼睛破坏了原本的好相貌。
来人横扫了大厅众人一眼,嘴角泛起不怀好意地冷冷一笑,他转身问赵平:“四门提督赵平。”
“回王爷,微臣在。”见当今的礼亲王亲自出面,赵平先前因为局势大变而心生畏惧,此时慌乱的心神微微定了下来。
“这半炷香的时间都过了,你这四门提督抓拿个反贼就这么费力?是本王给你派遣的兵力不够,还是你的能力有限?”
“请王爷恕罪。微臣本已将厅上众人拿下,但是此人……此人……”赵平用眼角的余光偷瞄了一眼,就算此刻礼亲王出现也临危不乱的凤驭飞,心中完全没底,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说下去!”礼亲王沉声一吼。
“此人称自己乃大圣二帝之一的日帝,微臣从未见过真帝,一时惶恐,怕误伤了……”赵平颤颤巍巍地解释,冷汗沿着额头潺潺而下。
“本王传的圣旨还能有假?日夜二帝现于皇城之中,何来的真帝现身?区区反贼几句大逆不道的胡言乱语,就把你这四门提督糊弄过去?本王对你失望到家!”不等赵平说完,礼亲王又是一声大喝,吓得赵平立时跪了下去。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礼亲王,你好大的口气。”见礼亲王演了半天的好戏,凤驭飞着实觉得好笑,他轻启双唇,突然出声,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礼亲王回过头来看他,他的眼中有明显的杀意,“方才在门外听你绘声绘色地说了半天,没见过世面的人,还真的能被你以假乱真糊弄过去。
“既然你对大圣的律法如此朗朗上口,我倒要请问,你冒充日帝在先,恐吓朝廷命宫在后,现在对如朕亲临的本王出言不逊,又该当何罪?哼哼,哼哼,怕是十个斩立决也不够吧?”礼亲王的脸上狰狞一片,仿佛定要杀了眼前的人而后快。
“哦?听你所言,似乎是杀无赦的大罪。”凤驭飞扬眉,完全没将对方放在眼里的意思。
“我看你是不到黄河不落泪,今天死也就让你死个明白。”凤起眼中一片血红,杀机深浓,“来人,将人押上来。”
片刻,有人被士兵左右架着上来厅堂。
被架的人十分狼狈,散乱的发披在身后与额前,遮住了面容令人看不清他表情。
他的衣服破烂不堪,上面沾满了尘土与血迹,似乎被动过刑,被人狠狠地丢在地上,捆绑着四肢的铁链撞击了地面,发出清脆又尖锐的声音。
“呜……”撞击似乎牵动了伤口,那人闷哼一声,复又倔强地抬头,去看凤驭飞。
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被人丢过来的人,凤驭飞沉静的脸上不出丝毫情绪,就连片刻前深沉如海的双眸都变得无波无澜起来。
“此人名唤小星子,是日帝身边贴身的小太监,正往日帝茶水里下毒的时候被抓了个正着。小星子已经招供,是受天下第一庄的人指使,欲反当朝。天下第一庄在江湖里势力不一般,且又暗自拥兵自重,勾结南边的燎阳大国,意图杀我大圣明帝,毁我大圣基业。
“燎阳五百多年基业乃一重兵大国,国力雄厚,且燎阳帝神秘莫测,多年来传闻他意欲除四国,而成天下大统!现在人证在此,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小星子,你可认得朕?”凤驭飞浅浅一笑,笑容深不可测。
“不认得。”地上的小星子微一抬头,清晰道。
“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礼亲王狠狠道:“来人呀,一个不留,全都杀无赦!”
礼亲王一声令下,局势倒戈。赵平接到传令,举起左手,意欲向外传令,茬外高墙之上的弓箭手一旦接到命令,定会乱箭齐发。
莫燃大惊失色,他抢先一步跃到凤驭飞的面前将他拦在身后,“站在我后面别出来。”
凤驭飞微微一怔,随即笑开,明知背对于他的莫燃看不见他此刻眼中的怜爱之色,他依然对那立于面前不动不摇的背影灿烂地笑开。
“啊!”一声惨叫横划正厅上空,惨叫声出自赵平之口,只见他捂着左边空空肩胛骨倒在地上。血红染满了他半边的身体,他惨白了一张脸,无法置信地看着凭空消失的半边手臂,除了呻吟发不出任何话语。
“砰”的一声,半截断臂掉落在赵平的面前,随即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插入地面,那匕首刀刀锋利,削铁如泥,但是破空斩断人的手臂却是不易,必是高深的功力才能做到。
“哎呀,哎呀,今早四更天才躺下,没想到一觉醒来已经日上竿头,大家都等急了吧?”清朗的声音如同这碧蓝如洗的万里晴空,朗朗的声音中气十足,却也透着一股子懒懒的味道。
话音落地,一人大踏步地走了进来,来人有一张清艳的脸,妩媚的丹凤眼流光异彩,他的唇薄却又十分地好看,嘴角挂着不羁与狂肆,随着身形移动而飘然的长发更显他张狂的一面。
那人慢慢悠悠地走到椅子前,慢慢悠悠地落座,他懒懒地将身体靠进椅背,半眯起凤眼,懒散的样子似乎还未唾醒。斜睨的视线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静立一旁的凤熙夜,轻扬的嘴角似笑非笑地,别有深意。
凤熙夜咬着下唇,别过脸去。
“哈哈哈哈哈哈……”那人忽然放肆大笑起来,笑声清扬悠长,听得出来他的心情舒畅,外面五千蓄势待发的人马完全没有影响他愉悦的心情,“看样子,我来晚了,有人不高兴了。”
来人众目睽睽之下悄然而至,如入无人之地,礼亲王心中又惊又怒,他一声咆哮:“来者何人?”
回头,浅笑,笑中寒意森森,“花非花,天下第一庄二主之一。”
“来人呀,杀,一个不留,杀!”礼亲王暗自心惊不已,来人显然是绝顶高手。外面禁卫军五千余人,他却神鬼不知地进了大厅,又断了赵平一只手臂!不能再拖下去,拖下去怕是会生变卦,事情将走向难以预测的方向。
想到此,礼亲王果断下了决定,大吼一声,声音直传厅外。
一声令下,情势变得剑拔弩张,暗潮汹涌,外面早已等待多时的弓箭手一得令,立即拉弓,就要放箭。
立于莫天问身后的暗卫齐齐上前,挡在凤驭飞与莫燃身前,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
莫燃紧紧盯着庄外,悄悄又向凤驭飞靠近了几分,他身上的热度伴随着紧张传递给了身后人。
身后人悄悄上前,握住莫燃的手,大手有力且温暖。
莫燃蓦然回头,看进一张处变不惊的温和笑脸,刚刚乍起的紧张感顿时消弭殆尽,凝神看着那张温文笑颜,却有一根小小的刺扎进了胸口,生疼生疼地。
千钧一发之际,庄外惨叫声此起彼伏,破空而来的锐利箭尖,早一步射穿高墙之上还未来得及放箭的弓箭手的咽喉,中箭之人从高墙之上仿佛断线的木偶纷纷栽落下来。
巨大的哗然声从远处传来,大批人马从庄外攻了进来,刀光剑影,人声鼎沸,叫喊声,厮杀声,刀剑相撞声,刀刀砍在骨头上的声音,乱作一团。
庄外礼亲王带的人马不敌天降奇兵,接连退败于庄内,见此情形,礼亲王大惊失色,六神无主之下急急大喊:“拦住他们,拦住他们,杀了他们,全部都杀光——”
凤驭飞冷眼观望礼亲王方寸大乱的样子,对庄外的厮杀情景他仿佛早已司空见惯,深沉悠远的双眸看着眼前的人一举一动。
半晌,他转头面对花非花,花非花仅是看他一眼,便已了然,他此时坐直了身子,懒散从他艳丽的脸上骤然消失,仿佛被风吹走一般。
“住手!”
沉声长啸,浑厚的声音借助内力传得很远,有力的声音贯穿这偌大的庄园,震动这庄内庄外厮杀的两方人马。
突然间,一切沉寂下来,静得可怕。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冷汗浸湿了礼亲王的背脊,湿了他的掌心。
静谧只是短暂片刻,凤驭飞嘴角泛起一丝冷酷的嘲笑,越过莫燃向他逼近:“朕的五皇叔凤起,当年也是个意气风发之人,十年前与朕的七皇叔凤惊鸣联手起兵,欲先杀朕的十一叔而后夺位,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终究将自己算了进去。
“朕的十一叔昊天帝为人宽宏大量,事后他并未杀凤起而除祸害,只是将他软禁于深宫之内,也算是让他颐养天年。只是他的手脚早已尽废,是个残疾之人,十年来从未踏出过皇宫一步。
“十年过去了,这不为外人知晓的秘密早被湮没在世间繁华之中,世人皆不得而知当年的真相,朕倒想知道你这位手脚完好的礼亲王又是何人?”
话音未落,礼亲王骤然出手,电光石火间,莫燃的“裂惊龙”已至,龙吟震荡,刀光如电,从礼亲王的肩胛骨穿透而过,将他钉在身后的墙面之上。深红的血染满了半边身体,染满了身后白色的墙壁。
望着那前面的汩汩血流,凤驭飞微微动了一下眉宇,“这万里江山真的如此娇娆,令你不惜手足相残,定要取驭飞与熙夜的命吗?四皇兄?”
“你早就知道了?”“礼亲王”惊愕地抬起头,疼痛模糊了视线,一片朦胧里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炯炯生辉,被这双眼睛盯着,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
“给你易容之人手法固然高明,但是你可知道,当年天下第一的昊天帝可是这天下属一属二的易容高手。你那易容之术就算再高明,可在我眼里只是不入流的雕虫小技而已。”
“你!”愤然扯去脸上的面皮,露出一张也算端正的面容,只是那面容因为极度的不甘与疼痛扭曲成一片狰狞,“你别高兴得太早。就算你此刻有人相助,外面大军五千,鱼死网破之下,你一个不懂任何武功之人,怕是要把性命留下。”
“哼哼。”嘲讽从鼻子里哼出,凤驭飞不再软言相对,“大军五千,也不过是这愚蠢至极的四门提督调度而来的,与我这外面燎阳三千铁骑车相比,胜负一目了然。”
“勾结燎阳,你果然是个叛贼!”
“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蠢得无可救药!”凤驭飞冷冷道:“恕我直言,凤清四皇兄,哪怕万里江山真的交于你手,怕你也没这个能力保我凤家的天地。”
“你!”张口欲反驳,涌上喉头的猩红淹没了到嘴边的话。
“凤清,凤家的天下是大,但这皇位也没有你坐的一天。今天我让你就站在那,用你的双眼来验证,究竟这大圣朝是要改朝换代,还是联的江山稳固,天远长存!”
一番话荡气回肠,震慑山河,凤驭飞迎风而立,眉宇间有淡淡的光华,他仿佛那东升于泰山之颠的朝阳,照亮这万里江山。
语闭,他不再去看那狼狈不堪的四皇子,转而俯视地上的小星子,他冷静从容的声音再度响起:“昔日皇爷爷在世之时,有三位深得皇爷爷喜爱的皇子,五皇子凤起,七皇子凤惊鸣,和十一星子凤无一。
“五皇子文采超人,心思细腻,是当朝有名的才子,可惜心胸狭隘,眼里容不得一粒沙。
“七皇子武艺非凡,饱读军书且通晓五行八卦,是历朝无人可比的将才,但是为人却过于偏执,性情反复无常。
“十一皇子天赋极高,聪明绝顶,文韬武略更是天下无双,待人温和谦恭有礼,加上他容貌俊美出尘,更是深得皇爷爷的喜爱。
“皇爷爷临终前,将天下托付给深得民心的十一皇子,也是顺了天意。可惜五皇子本就心胸狭窄容不下任何人,又岂会眼睁睁地看着皇位与天下落人他人之手?
“天青历一百二十二年,五皇子反于京平。原本五皇子造反是意料中的事,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令人费解的是五皇子反于京平,在他身后为虎作伥的却是七皇子凤惊鸣。七皇子虽偏执又反复无常,但素来与五皇子无任何交集,在世人看来与谋反得天下相比,领兵打仗、钻研武术更令他醉心。
“真是世事难料!可惜,可惜,仅仅一天时间,风云顿变,谋反便被镇压下去,一代名将毁于此。”
凤驭飞不高不低的声音,平静地道出皇室十年前的前尘过往,他微垂浓长的睫毛遮住沉寂的眸,遮住提及往事时略显悲伤的神情。
凝神看着躺在地上的小星子,凤驭飞忽然幽幽长叹,“众人皆是想不通,为何向来对皇权不屑一顾的七皇子会有这天翻地覆之举?一时闻各种猜测众说纷纭,可又有谁能想到,曾为大圣朝举世无双的将才七皇子,又是一颗痴情种子?
“为了得到无法得到之人,为了一段无法触碰的爱情,助纣为虐,将自己卖给了恶鬼,葬送了一生……”
地上的小星子微微一颤,他捏紧的拳头发出“咯吱、咯吱”清脆的声响,凤驭飞俯身弯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用极缓极轻的声音向地上的小星子发问:“你说,我这番话说得可对,惊鸣皇叔?”
一时间大厅上死寂一片,连喘息声都听不见。
短暂的沉寂之后,小星子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锁链发出刺耳的声响。环顾四周,定神而立,他的眼神死寂如桔井无澜,方才胆怯惊恐狼狈的模样不复存在。
小星子骤然放声狂笑起来,笑声无比凄楚且绝望,“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不愧是他最疼的皇侄,不愧是他选中的人,也不愧是这天下的二主之一,好生犀利的言辞,字字如针芒,刺痛骨肉。”
“七皇叔过奖了。”凤驭飞淡淡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小星子就是我的?”凤惊鸣问,声音已经不是原来那般尖锐,已转变成低沉的男声。
“小星子是我贴身之人,从小就跟着我,他能在我身边这么久,自然是他做事极有分寸。可偶然一次,发现小星子似乎对我与十一叔之间的飞鸽传书甚是感兴趣,久而久之就对小星子生了疑虑。
“你处处小心谨慎,加上外貌、身高与小星子毫无任何差别,我本不会联想到七皇叔的身上,若不是你对他执迷不悔,也不至于关键的时候露出马脚。”
“是那一次他偷偷回宫探望你们的时候,令你察觉到的是吗?”凤惊鸣恨恨咬牙。
“是的。你看他的眼神完全改变了,爱恨交织,仿佛要将他粉身碎骨却又不忍不舍。”微微叹息了一声,凤驭飞又道:“你既是小星子又非小星子,我完全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相传西域有一种秘功,练到第八层的时候可以令人脱胎换骨,随意改变相貌与身高,这种秘功,怕是连天下第一的叔的易容之术都无法比拟,容貌可以通过易容改变,但是易容之术却无法改变骨架与身高。
“可西域的魔功不仅可以逆转经脉,改变相貌,就连身体的骨架都可以伸缩自如。起初我听闻世上有这种武功之时,甚是觉得好笑,在我看来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当我看见你的时候,我不得不联想于此,所以我求助于师尊。”
“于是你们派人去西域,然后你们知道了我的存在?”
“人若真的未死,又岂能真的销声匿迹,无迹可寻?”
“……”
“从那个时候起,你的一举一动皆在我的眼皮底下。”
“我找到凤清唆使他谋反,打从一开始你就了若指掌?”凤惊鸣不是反问,而是咬牙切齿地陈诉。
“四皇兄天资愚笨,你找他下手最容易得手,也最容易任你摆布!当他知道你是当年那位权倾朝野的七叔,又有意帮他夺位,他一定欣喜若狂吧?”凤驭飞讥讽的眼神扫过失血过多,几欲昏厥的四皇子凤清身上,不屑地摇头,道:“可惜,你该找个聪明人,至少聪明人不会令自己那么狼狈不堪。”
“我对你下毒,你也知晓?”
凤驭飞点头轻笑,笑容桀骛不驯,“自然知道。”
“就算你知道我是凤惊鸣的时候怕也是晚了,当我潜回皇宫杀了小星子扮作他的第一天起,就给你下了奇毒‘缠绵’。‘缠绵’乃天下传说中的三大奇毒之一,一旦入腹,不会立即发作,每隔四个月发作一次,发作时疼痛入骨入血,耗尽血气,缠缠绵绵到死方休。
“日帝英明,从不作废早朝,为何几年来,每隔四个月,都要荒废三日,不理朝政?”凤惊鸣面露狰狞之色。
莫燃全身一震,他看向凤驭飞,担忧笼罩在整张脸上。
凤驭飞却不以为然,轻松一笑,坦然道:“缠绵是入了我身,曾经是有那么一段时间简直生不如死,每每发作之时,几乎要了我的性命!可我凤驭飞命大福大,加上师尊的暗卫都不是一般人,西域又不乏奇人,虽然花了点时间,但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缠绵的解药早已到手。”
“这不可能,缠绵之毒天下无解!”凤惊鸣惊叫,“而且你明明每隔四个月便有三日不理朝政,那三日都是毒发之时。”
“那三日我整天躺在温暖的龙榻之上,养精蓄锐。”
“你以为区区几句谎言,就可以把我糊弄住吗?”
“如果不每隔四个月休息几日,又怎能令你放下设防,肆无忌惮地进行你的计划?”
“你放屁,别以为你口若悬河,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我就信了你!”凤惊鸣两眼布满血丝,他勃然大怒。
“仔细算一下,今天便该是毒发之时,我好端端地站立于此,还用得着与你强辩吗?”凤驭飞傲然站立,仿佛顽石峭壁上的挺松,雷惊不变!
“见你今日如此,我后悔当年潜回宫里,应该直接杀了你。”凤惊鸣眼底杀机顿现,声音冷得令人发抖。
“如果你当时杀了我,你这一辈子都找不到他,所以就算你杀意已起,却不得不留我下来,这样你才有机会打探他的下落。”凤驭飞依然风轻云淡,从容镇定的仿佛站在他面前的那人还是那个小星子。
“于是你装作毫不知情,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看着我的动静一步一步布下这局?”
“是!”凤驭飞轻扬了一下眉,“三个月前,我飞鸽传书,接着我再度丢下一切,假装因为烦于政务离宫出走,就像以往多次离宫一样,但是这一次,你觉得时机到了,你认为我一定会去见他!
“一路上杀机重重,无非是逼我赶紧与他会面,可是你没料到我一出门就遇见小莫,天下排名第二武功却是第一的莫天问的高徒,精心的计划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插曲,那个时候你心急了吧?你说我说的对吗?”
“是又如何?”凤惊鸣厉声反问。
回身望了一跟庄外燎阳重重铁骑军,凤惊鸣眼中居然出奇地平静,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路上你走走停停,现在想来,就连你为姓莫的小子挨了一刀,都是为了拖延时间而设下的障眼法,而拖延时间,就是为了给燎阳三千铁骑兵充足的时间赶来,以做万全的准备吧!”
“你也知道,三千燎阳大军想要掩人耳目入我大圣边境,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尤其要瞒着你,七叔!”凤驭飞嘴角挂着讥讽,清冷的声音狂放不羁。说完他看向莫燃,乌黑清亮的眼睛是天上最明亮的星,“而为小莫挡那一刀,我是心甘情愿。”
“算来算去,算了这么多年,却没想到走进这局中局的人,会是我自己。”凤惊鸣道,声音听不出是怒?是悲?是惊?是悔?
“当年宫变失败之后,他瞒了天下放你一条生路,没有赶尽杀绝,他对你有情,那是兄弟之情,他不忍,却换来你如此回报。”
“我根本就不稀罕他放我一条生路,这条生路却是生不如死!”满目悲怆,满心凄楚,凤惊鸣用尽全力嘶声咆哮。
大势已去,一切皆已不再重要。
“我要见他。”凤惊鸣红着双眼,如困兽般咆哮。
“他是在这天下第一庄里,因为这里有他最深爱的人,你算尽一切,无非是想除去他所爱之人,毁去一切,将他纳为己有。但如今你的所作所为,无法挽回任何东西,也毁了你最后的生路。叔他不爱你!”
毅然决然的声音透着冷冽的无情,凤驭飞以残酷的话,斩断凤惊鸣最后的希望。
“见到了又如何?他这一生只倾心于一人,你又何苦纠缠不休?倘若今生有缘,你与他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如若老天垂怜,你但求下辈子再与他相见吧!今生我不会让你见他的!”力透字句,凤驭飞一字一句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凤惊鸣仰天大笑,悲切的笑声深含内力,震得四周灰尘飞散,绝望的笑声仿佛从无尽的深渊里传出。
笑声骤然停下,凤惊鸣将力量灌注于双腕,砰然巨响之后,双腕间的铁链粉碎于内力之下。
几步之外,凤惊鸣一阵狞笑,他倾注全身的力量飞身上前,狠绝的声音随人而至,“纵使你再聪明绝顶,算尽一切,你怕是算不到此刻就要命丧黄泉吧!”
人到,掌到。灌注全力地一击,力量绝对非同一般。
莫燃变了脸色,他大叫一声“不要”,人也如同离弦之箭飞了出去。纵然两人相距不过几步之遥,但是莫燃没有来得及赶在凤惊鸣出手之前救人,眼睁睁地看着凌厉的掌风当胸向凤驭飞袭去。
“不!”莫燃声嘶力竭一吼,心脏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此时,众人皆是一颤。凤驭飞冷冷一笑,笑中尽显傲然之意,他突然出手……
两掌对上、两股巨大的内力碰撞,凤惊鸣大吃一惊,连退两步,才算站住,胸中气向一阵翻滚,深吸一口气,猛然抬头直视凤驭飞,目光里难以置信更甚于错愕!
凤驭飞连连退了几步,脚下突一使力,定住踉跄的步伐,站直了身体。回身,目光炯炯,微扬的嘴角上笑容依旧,“哎呀,哎呀!惊鸣皇叔这全力一掌果然厉害!还好,还好,侄子我连这都已算到,不然岂非真的连命都没了?”
嘻嘻笑的表情仿佛在谈笑。
这已经是今天第几次令他惊诧万分了?莫燃怔仲原地,惊疑不定地看着凤驭飞。
凤惊鸣惊怒交加,他嘶声咆哮:“这不可能!你明明就……”
“我明明就一点武功都没有?除了会逃跑的轻功之外就什么也不会?”他挑眉,目光挑衅且狂妄,“侄子我一生有两位师父,一位天下排名第一,另外一位天下排名第二,俗话说的好名师出高徒,惊鸣皇叔怎么把这话给忘记了!”
“你瞒了所有的人?”他尖锐地叫喊。
“不这样,皇叔又怎会上当?不然又怎会在猝不及防之下吃我这一掌?”他轻松反问:“滋味如何?”
“今天哪怕是鱼死网破,也定要杀了你!杀了他最疼的侄子,我也要让他品尝痛苦绝望的滋味是何等地令人痛不欲生!”怒火冲天,几乎烧毁了凤惊鸣的理智,一再着了道,定要把眼前这小子除之而后快的想法充满了乱成一团的思绪。
凤驭飞定下心神,从容接招,两人从厅内打到厅外,从厅外又打了回来。
片刻之后,已过百招,凤驭飞暂时不落败绩,三百招之后,他略显吃力,动作逐渐迟缓下来,显然他开始力不从心。
见他有落败的迹象,凤惊鸣在心中冷笑,手中的一招一式更狠更猛,杀招不断,招招狠绝!
凤驭飞脚下一个踉跄,露出破绽,凤惊鸣见机会到了,掌中猛一使力,向他的咽喉抓去。这时,凤驭飞却仿佛脚下生风,急速一转,倒下的身体巧妙地错开那致命的一击。
有惊无险,但是莫燃看得心惊胆战,连大气都不敢喘,全身紧绷,窒息接踵而至,压榨着胸膛里跳动的物体,令他几乎失去观战的勇气。
凤驭飞挺直了身体,萧瑟寒风里,迎风而立,他的发散乱,汗水浸湿了光洁的额头,但是他微微上扬的嘴角依旧挂着从容的笑容。他的脸上被划开了一道裂痕,奇怪的是并没有点滴猩红流下。
死死盯着那道伤口,凤惊鸣重重杀意的眼中被欺骗的难堪更甚,他抬手指着眼前的人,手指微微地颤抖,“你不是凤驭飞,你究竟是谁?”原来是他人乔装,刚才一掌令自己猝不及防,乱了心神,凤驭飞你这招够狠,找出你来,定将你碎尸万段。
“呵呵。”笑着扯下脸上易容的面具,露出一张堪称精致的面孔。
“凤熙夜?”凤惊鸣咆哮,连声音都仿佛燃烧着怒火。
那人静立,只是动了一下眉头。
发觉上当,凤惊鸣迅速回头扫了一眼厅中所有的人,最后将凶狠的视线锁定在一人身上,那人便是两天前到的“小夜”。他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专注地观望整个局面。见凤惊鸣看向自己,他面容沉静,只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捕捉到那抹一间即纵的惊慌,凤惊鸣立刻明白怎么回事——原来你才是凤驭飞的真身!
“凤驭飞,你的死期到了!”风卷着冰冷的秋寒,吹散他眼中最后的理智与冷静,飞身上前,袭击的目标突然骤然改变,直奔“小夜”过去。
凤熙夜大惊,随即展开身形扑追了过去!凤惊鸣见此,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测。
“小夜”见凤惊鸣直奔自己而来,他脚下一阵慌乱,连连后退,可后面已无处可去,只有一面冰冷的墙壁。
凤惊鸣掌到胸前,众人大呼“小心”,“小夜”却一改惊慌的模样,诡异一笑,肃杀从深不见底的双眸里涌现。
旋身,躲过那全力一掌。电光石火间,“小夜”出拳,拳风呼啸,全身的力量尽在这一拳之中。
凤惊鸣大惊,分了心神,对方的拳速太过,措手不及。
“砰”的一声,胸口遭受猛烈一击,骨头脆裂之声传入耳里。
凤惊鸣的身体在半空划过一道弧度后,重重地跌落在地上。
猛烈的撞击带来无法想像的痛楚,他挣扎着坐起来,一脸惨白,气血在胸口翻滚,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
“你……你们……”
“哼,”冷哼一声,“小夜”从后面悠然走了出来,站在他的面前,撕开脸上的一层皮,露出一张与“凤熙夜”一模一样的脸。
“你们……”眼中两团愤怒的火焰仿佛要把眼前的两人吞噬,凤惊呜张嘴,又是一口鲜血涌出。
左边的那人,低低叹了一声道:“哎……其实我也不想出此下策,这招虽然损了点,但是谁叫七叔当年武功不凡,又在西域练得魔功,如果不能出奇不意,你又怎能先后吃下我与小夜的这一掌一拳?又怎么将你制住?”
那人边说话,边又抬手,扯去脸上第二层面皮,面皮下依然是凤驭飞毫无特点的五官。
“我还是我,熙夜还是熙夜,仅仅重叠的两张面皮就把七叔唬了过去!怎么样?与你的易容之法相比,昊天帝的易容术如何?有过之而无不及吧?七叔你果然还是不够聪明。”
凤熙夜深邃的眸隐隐透着森冷的杀意,他俯视这只受伤的野兽,用冰冷足以冻结一切的声音道:“妄想动叔的人都要死,哪怕当年叔他放过你,今天你别想活着踏出这天下第一庄。”
“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凤惊鸣一阵狂笑,笑声仿佛是冬天里呼啸而过最冷的北风,尖锐而刺耳。笑声骤然停止,像是被生生切断一般,“我死,但是你们定要给我陪葬。”
“我二人联手,七叔哪怕你魔功盖世也绝不是我们的对手,加上你现在又受了重伤,想要翻身恐怕此生无望!七叔,你还是束手就擒吧。”凤驭飞冷静的声音里似乎含有一丝不忍,他有劝诫的意思。
“我要你们死!”凤惊鸣嘶吼。
语毕,三道人影在冰冷的气流里撞在了一起,缠斗在一起,仿佛两股飓风相遇,强大的力量几乎可以掀翻屋顶。
凤惊鸣招招凌厉,既狠又绝,片刻前的两掌似乎并夫影响他招式里的肃杀之气,凤熙夜只是冷笑,笑中带着轻蔑,他全力地冲了过去,仿佛生死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势必要杀了这人。
凤驭飞尚存有一丝犹豫,出拳的力量与速度皆不如凤熙夜,他在担心,担心另外一个人,虽然他不会说,但是他一定会伤在心里。
连连出了凌厉几掌,凤惊鸣突然收掌,旋身,与两人拉开距离。
对面的两人同时静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全身绷得很紧,因为他们知道凤惊鸣还留有余力,大意不得。
凤惊鸣摸着腰间,掏出一把短剑,剑只比普通的匕首略长寸余,抽出短剑,剑身通体乌黑,他将内力凝聚于掌心,乌黑的短剑逐渐被黑色的雾气包围。
看着那柄异常的短剑,凤驭飞与凤熙夜不约而同地蹙起了眉心。
四目相视,两人在心中做了决定。同时将手探向腰间,解开束腰,那束腰在手中展开,变得坚硬如铁,灌注内力之后,通体发光,一金一银,分别执于凤驭飞与凤熙夜手里,阳光下光芒四射,宛若将要展翅高飞的凤凰。
“那是……凤鸣与凰舞?”过于吃惊,凤惊鸣连声音都变得尖锐,“江湖传说中的旷世的三把宝剑,凤家居然拥有两把!”
“七叔,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弃吧,我们联手,你不是敌手。”凤驭飞尝试最后的游说。
但,结果不尽人意。
凤惊鸣一阵狂笑,咬牙切齿道:“除非我死。”
凤驭飞抿嘴一笑,他的笑灿烂如花:“你又何必冥顽不化?你所做的一切无非是为了得到他,可是,到死,他都不可能爱你!”
剧烈一痛从心底扩散,入了骨,入了血,凤惊鸣气得脸色煞白,气血又是一阵翻滚,先前受创的地方已痛到麻木。
凤驭飞暗中运气,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懈怠。
吞下涌到口腔里的猩红,握着剑柄手指发出“咯哒、咯哒”的声响,凤惊鸣一声长啸,举剑冲了过来,来势凶猛,眼睛里是嗜杀的深红。
深吸一口气,喉咙干涩,凤驭飞知道最后的决战到了,胜败也就在一瞬之间。
凤惊鸣攻势不断,一招狠过一招,招招夺命,很显然他是豁了出去,在拼性命。
他已然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只要杀、杀、杀,杀了眼前的这两个人,杀了眼前这两个无一最疼爱的小孩!
“砰”的一声,刹那间,凤驭飞左胸受了狂猛一拳,鲜血从他的口中喷了出来,他从那遮天蔽日的剑光里被震飞了出去。
“凤驭飞!”
“哥!”
莫燃与凤熙夜同时惊吼!吼声焦急且慌乱。
凤惊鸣追着那道飞出去的人影而至,举剑,落下,黑色的光芒仿佛从天而降的魔鬼要将凤驭飞吞噬。
“不!”莫燃又是凄厉”吼,带着浓浓的哭意与心慌。
凤驭飞却是忽然一笑,将要跌落的身体,腾空一翻,剑锋倒转,直入凤惊鸣的右胸。温热的血四溅!
凤惊鸣一个踉跄,用力抓住那没入胸口的剑,张口,涌出的鲜血淹没了到嘴的话。
“七叔,你别妄动真气,动了就真的会死了。”凤驭飞的目光落在那沿着剑身流淌的血液,轻声道。
话音未落,凤惊鸣骤然拔出剑身,猩红未在剑身上沾染点滴,但在他的胸口开出刺眼的血花。
静静看了凤驭飞一眼,凤惊鸣忽然发狂似地嘶声厉吼:“无一,你出来,你给我出来!无一,我的无一,你出来,出来呀!”鲜血伴随着吼声不断汹涌,仿佛想要顷刻间从身体里流淌干净。
“无一,你给我出来!无一!无一!”
凤惊鸣像是疯狂的野兽,在偌大的大厅中央不断地重复无数个昼夜在心底呼唤的名字。
“无一,无一,无一……”
四周一片沉寂,死一般地沉寂。良久,一声几乎轻不可闻的叹息从偏门内传来。
凤惊鸣惊怔,凝神观望声音传来的方向。有一人走了出来。
那人拥有干净出尘的气质,静若处子的容颜,绝代的风华,眉宇间与多年前一样总有淡淡的哀愁,那是无法比拟的风情。
慢慢地走到凤惊鸣的面前,无一停了下来,他轻轻地叫了一声:“七哥。”
“无一,无一……”男人发了疯似地扑了上去,紧紧抱住那温热的身体,嘴里不住地叫着,他的血染红了凤无一的胸口。
“七哥,你这是何必?”凤无一叹息道。
“无一,无一……”男人只是不断地喃喃重复这个名字,连脸都不愿意抬一下。
“你这些年好吗?”
“无一……”
“别再为难自己,放手吧。”
男人抖了一下身体,抬头看他,深红的眼中凄楚无比。
“……也放了我吧……你知道的,我这辈子除了他谁都不爱。”轻轻把话说完,凤无一不再言语,只是任由他抱着不动,任由他的血渗透了胸前的衣衫。
男人全身一震,放开紧紧抱住凤无一的双臂,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一会,然后仰天大笑起来,笑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笑声止,脸上扭曲成痛苦的绝望。
他忽然举剑,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锋利无比的剑尖穿透的是……自己的胸口,“如果真有……下辈子……我……我希望你我只是擦肩而过的……陌路人……”
看着气绝于面前的凤惊鸣,凤无一痛苦地闭上了眼。
一切似乎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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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驭飞与凤熙夜双双走出了大厅,一跃上了高高的屋脊,屋脊上的晴空碧蓝如洗,金灿的光芒在他们的头顶闪耀。
高高的屋脊之上站着两人,一人着白,一人着黑,鲜明的对比。傲然站立的两人,仿佛是这一天一地,从下仰望,又仿佛这支撑天地的支柱立于云间。
赵平带来的人马被燎阳的三千铁骑军所制,且被这威严的景象震慑,齐齐跪于厅前。
阳光下,凤驭飞一声龙吟长啸,气冲云霄,朗朗声音传得很远很远:“圣擎皇朝日、夜二帝亲临,扫除前朝余孽,四皇子凤清与四门提督赵平送交刑部发落。尔等被奸人蒙蔽眼睛,非乃尔等之过,赦无罪,各自退去吧。”
殿前齐脆的兵士一脸惊讶与感激,久久伏地而跪,大呼万岁:“日、夜二帝,千秋万代,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