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张水薇有好一阵子没看邸报了,也不清楚朝堂上的风吹草动。
“四皇子。”
张水薇对于与她同龄的四皇子印象不深,只知这位四皇子养在先皇后膝下,是当今皇上唯一一个文武皆备的儿子。“不到两个月就要过年了,四皇子为何此时离京?”
“四皇子是代皇上南巡,三年一次,原本就预计与江南百姓一起过年。”
“四皇子会来宜县这样的小地方吗?”张水薇不解的道。
“按理,四皇子不会来宜县这种小地方,可是谁知道四皇子会不会心血来潮跑到宜县,吴知县还是得先做好准备,若是四皇子来了,他不但得了好名声,说不定四皇子还会在皇上面前为他美言几句,他就可以升迁了。”
虽然平日张家很得吴知县照顾,可这样的想法还是令她忍不住噗哧一笑。“吴知县肯定不知道四皇子一路来到江南会在多少地方歇脚,想必人人都像他一样殷勤准备款待四皇子,回京之后,四皇子究竟要在皇上面前为谁美言几句?”
张德一状似懊恼的在张水薇额头上弹了一下。“你这丫头真是调皮!”
“难道不是吗?”
“你也不能怪吴知县起这种不切实际的心思,若四皇子真的来到宜县,好歹在四皇子面前留个好印象,没能换得几句美言,至少不会被人家逮着机会降罪。”
张水薇不以为然的皱着鼻子。“宜县已经是个富裕的好地方了,还用作戏吗?难怪师傅说,当官就是比谁更擅长做表面功夫。”
张德一微皱着眉。“你可别跟华神医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倒觉得师傅见解独到,令人佩服,不过爹放心,我知道分寸。”
“民不与官斗,方能安身立命。”
张水薇突然沮丧的垂下肩膀。“就是因为如此,才会有许多冤案。”
张德一见了心疼,却又不能说什么,索性问了一直挂在心上的事。“妞妞,你觉得赵远这个人如何?”
“嗄?”张水薇一愣。
“他已经向我言明,他喜欢你。”
她这会儿连个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她知道他定是说了什么,因此引起兄长们一阵紧张,可是没想到如此直接了当……她以为他很含蓄,甚至提及终将离开这儿的事,也要拐弯暗示,如今倒像是转了性,作风强悍……也许,他从来就是作风强悍,只是从贵公子落难成为世人眼中已死的人,他不得不学会隐忍。
“你呢?”
张水薇愣怔地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后脸红了。“爹!”
“若他愿意在此安安分分过日子,爹倒也不反对他喜欢你,可是,他注定要掀起腥风血雨,我不能将你交给他。”顿了一下,张德一叹了口气。“不过,无论爹有何想法,你的想法比爹还重要。”
张水薇的心软绵绵的。她何其有幸,有着如此疼爱她的父亲,她又岂能再教父亲忧心挂念?
“自从元韦洲和梁千钰联手喂我毒后,我的心就死了,以为人生至此终结,没想到却活下来,还能学习医术,当仵作,如今我只想为自个儿和爱我的人好好活下去,享受父母给我的生命,其他的都不重要。”
“可是,你喜欢他。”
略一迟疑,张水薇不想对父亲说谎。“许久之后,总会放下。”
“这是何苦?”
“不苦,有最疼爱我的爹和哥哥们陪在身边。”张水薇调皮的做了一个鬼脸。“爹不知道村子里的姑娘有多嫉妒我,恨不得能当爹的女儿,有三个哥哥宠着护着,将来嫁了人,没有人敢欺负。”
“若他强行将你从我们身边带走?”张德一提出一个可能性。
“他不会,我也不会跟他走。”
“他对你志在必得。”
“爹想太多了,一旦他拿回成国公府的一切,他势必回到京城,而我,还不值得他放弃繁华的京城。”她不是看轻自己,只是认清楚他是个胸怀大志的人。
张德一一顿,好奇的问:“若是我们举家回到京城呢?”
张水薇闻言一惊。“爹不是一辈子不回京城吗?”
“我也以为自个儿不想回京城了,可是有些事……”他从不在意名利权势,可是当初举家狼狈迁离京城的情景深深烙在心上,总觉得胸口憋着一股气,若有机会能够宣泄出来,当然是一件很畅快的事。
“无论爹想做什么,我都同意,只有一件事——爹不可让自个儿身陷险境。”
“我只是胡乱想想,不是真的要回京城。”当今皇上可没有换人。
若无此意,如何会想?张水薇没有点破,只是道:“爹在意女儿的想法,女儿何尝不在意爹的想法?何处都可以为家,只要一家人在一起。”
“爹明白了。”
张水薇讨好的一笑。“今儿个爹也陪我下一盘棋吧。”
张德一的脸瞬间抽了抽。除非不知道她的底细,不然谁敢跟她下棋?
“爹!”那什么表情嘛!
“不爱下棋,何必勉强自个儿。”张德一匆匆起身,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推开竹帘窜出去。“今儿个早一点歇着。”
“我哪有不爱下棋?我只是棋艺不精,不过,我如今棋艺略有长进了,与我下棋没那么可怕了。”她不满的嚷道。
原本守在外间等着进来侍候的伊冬,瞬间猫着腰悄悄跟在张德一的身后出去。绝没有人乐意跟小姐下棋,除非爱小姐爱到没骨头……她突然想起一个人——赵平澜,前些日子他可是很乐意跟小姐下棋,那他岂不是爱小姐爱到没骨头?她是不是应该提醒他一下,小姐不可能丢下老爷少爷们跟他去京城?
虽然还是身着夜行装,翻墙进入张家庄子后,李炎赫今日却不疾不徐的像在逛园子,没法子,跟在后面的三个人……不,严格说起来只有一个,根本当自个儿来这儿赏花,见到一朵朵锭放的腊梅,还要赞赏一句,只差没作一首诗,害他也只得跟着慢下脚步,免得不小心将人搞丢了。
四人浩浩荡荡穿越竹林,一路上竟然连个影子都没瞧见,李炎赫不由得心里发毛,不过他已经打定主意了,万一有人跳出来将他们围住,他一定会将郎先生推出去,若非郎先生慢吞吞,哪会将人引过来?
进了小屋,李炎赫迫不及待的告状。“主子,以后教郎先生别跟来了,为了他,我一路提心吊胆。”
“上次没能好好欣赏这儿的一景一物,深感遗憾,这次当然不能错过。”郎先生迳自倒了一盏茶,在榻上坐下,可是喝了一口,便往一旁的几案上放。这个茶不好,下次给主子弄六安瓜片过来。
李炎赫撇嘴嘀咕。“三更半夜,连你自个儿是黑脸还是白脸都分不清楚,还欣赏这儿的一景一物?”
“武夫就是武夫,哪懂得不清不楚和清清楚楚是两种不同的美?”
这明明是歪理,李炎赫却硬是张着嘴巴挤不出话来,他承认自个儿是武夫,讲不赢他。赵平澜笑了,他当然知道郎先生何以如此狂妄的逛起人家的园子。“炎赫,张将军已经将这一带清空了,他明摆着置身事外。”
郎先生戏谑的挑起眉。“主子还没说服张将军?”
“我会说服他。”
第六章为自己弹琴(2)
“张将军不愿意返回京城,主子就别想带走张大夫了。”郎先生自认不是幸灾乐祸,不过李炎赫的看法显然不同,忍不住瞪了郎先生一眼。
没错,他早知道张家父子不愿意返回京城,张水薇就不可能回京城,这也是无论如何都要将张家父子拉进他的棋局最主要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