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红玉脸色一白,捧着鸡汤的手微抖,宫仲秋明着指责宫明月不守礼,何尝不是指桑骂槐,暗指她厚颜无耻。
「那她呢!她怎么能来,三叔只会骂我,我不服。」凭什么外人能入内,亲侄女却要被责骂。
「她是我的师妹,来替师父传话。」意思是身分不同,宫明月等人不得造次,得规规矩矩喊她一声师姑。
「传完话就可以离开了,我不要见她。」哼!小狐狸精,这么小就会勾引男人,真讨厌。
宫明月不晓得真正的狐狸就在她身后,五百年道行的狐身化为人形,人形未现先练得媚魂术。
「放肆,由得你耍泼胡闹吗?几个长辈真把你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了。」看来要严加管教才行。
「三、三叔,你骂我……」她满腹委屈,泫然欲泣。
「今日之事我必转告大哥、大嫂,由他们来看管你,小小年纪不学好,满嘴低贱言语,到底是谁教你的,择友也要看对象,不是左亲右戚便是诗书传家,其中藏污纳垢者不在少数。」他没半句骂人,却削得人颜面尽失。
「三叔是坏人,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嘘!别伤心,你三叔不是坏人,他只是在教你做人的道理,你乖,不要哭了,不然胡姨娘也要跟着难过。」适时出声的胡翩翩拥着宫明月抽 动的肩头安抚。
她抽抽噎噎的收泪。「可是那是红玉表姐的心意,她忙了一上午才炖了一锅鸡汤,我……我……」
「好,好,不哭了,明月是好姑娘。」眼底一闪狡性的胡翩翩让覆下的长睫遮住眸光,她表情为难地轻启盈润樱唇。「三弟,你就喝两口吧,意思到了就好,一会儿我带她们到园子赏花,小姑娘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你别放在心上。」
「胡姨娘好好开解她俩,别让她们把路走歪了。」为求息事宁人,在二哥的小妾打圆场下,宫仲秋卖了个面子,端起放凉的鸡汤打算浅尝两口了事。
但是他的手才持碗就口,手肘忽地被撞了一下,一碗鸡汤洒了大半,他顿时目光一冷的看向撞他的小师妹。
这汤喝不得?
可以喝呀,不过掺了狐迷香而已,只要一口就会心志迷失,迷上下药的人,从此受其摆布。
曲款儿以手覆唇,以唇形说出无声言语。
「二爷,请你看戏。」
「看戏?」
「值回票价的好戏。」「真的?」
「比金子还真,终身难忘。」痛到终身难忘。
百忙之中非要他来看戏?三弟这小师妹未免太古怪了,而且力大无穷,拖着他就跑。
硬被拎来的宫仲云坐在一张红木圆凳上,面前是木雕花小几,上面摆了核桃、花生、杏仁、瓜子,还有几盘切好的当季水果,一旁的红泥小火炉煮着香气正浓的桂圆茶。
可奇怪的是,似乎只有他闻到茶香味,来来去去的下人仆妇好像看不见他们,大声谈笑地从身边走过。
「这是结界,我们看得到他们,他们见不着我们。」看他一脸困惑的东张西望,曲款儿勉为其难解释一番。
不是人人都能修道,大多数人是庸碌一生的凡夫俗子。
「你用的?」他大为意外。
她点了点头,不自觉眼媚如丝。「师父教的,我学得不精,勉强能拿来唬唬外行人。」
师父才不教她不入流的旁门左道,这是她身为巫规之主时习来的术法,她花了两年功夫,这具稚嫩的身躯才运用自如,不过和成年的她比起来差多了,结界的空间不大。
以前她随便一划便是婆娑一世界,宽到无边无际,能纳江山万里的大陆,山河湖泊尽收其中,而今只能是搭个桥的宽度,站满百来人就没了,她得再练练,不能丢人现眼,至少要更广阔一些才行。
「小姑娘要我看什么?」宫仲云端起茶,轻啜一口。「一枝红杏出墙去。」
「咦?」偷情?
「嘘!好戏上场了,你耐心点看,别动气。」气出内伤来很难医,虽然是他自找的,美色当前情难禁。
要他别动气,难道和他有关?
能入翰林院绝非池中之物,风采依旧的宫仲云思绪本就转得快,多年的官场生涯也磨出了锐利和稳重,他一言不发盯着水榭中众人渐渐散去的八角凉亭,思索着谁会出现。
果然没让他等太久,第一个映入眼中的白衣少年是他三弟,他眉头一挑,露出兴意,心想这丫头和三弟向来不和,该不会是两人又闹起来了,她故意安排一出戏要捉弄三弟。
但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一身杏色衣裙的娇媚女子笑靥如花,毫无半丝忸怩的款款而来,完全不怕人瞧见,轻抚三弟面庞,那是他从没见过的妖媚笑容,眼神流露出万种风情……
「胡姨娘,请自重。」宫仲秋一脸情不自禁,却又碍于礼数,硬生生地忍住。
「三叔何必强忍着对翩翩的爱意,你的到来不就表示出对翩翩的依恋,翩翩心里好快活。」媚眼横送的胡翩翩以纤纤玉指一下轻、一下重地抚过他玉般的唇瓣。
「叔……叔嫂有别,我不能……不能对不起二哥,你是他的……」他忍得额头冒出薄汗。
胡翩翩一听,妩媚的以手背掩唇娇笑。「我不是谁的,只是你的怀中宝,宫仲云那傻蛋不过是我接近你的跳板,我有了你,还要他干什么,白白伺候他好几回。」
「你为什么要我?二哥他对你是真心真意,你不该辜负他。」宫仲秋额头上的汗流得更急,满脸通红。
「因为你是文曲星呀!能带给我好多好多的好处,你不爱我吗?」她红唇一噘,眼带勾引。
「二哥他……」
纤指轻点他唇上,一股媚香暗生。「别提那个扫兴的男人,世上哪有真爱!那是傻子才会相信的,他若真心真心,那么与他少年夫妻老来伴的妻妾又算什么呢?他不也见一个爱一个、喜新厌旧,见到貌美女子便宣称是一生所爱。」
呸!不过是哄人的情话,哪个当真哪个奈何桥上等百年,看看良人可否还记得旧时春光。
她在这人世间兜兜转转数百年,还没见过半个只为一人的痴情汉,红颜易老情易逝,转眼白发鹤颜的老妪有谁怜,男人要的是千娇百媚的美人儿,越是水灵越疼如心肝。
看遍无情世道的胡翩翩最不相信男人有真心,她是吃过亏的,有过惨痛教训的她更加疼惜自己,狐狸有兽性没人性,天性凉薄又自私,所作所为只为了自身,休论他人。
「我二哥听到你这番冷情言论必定十分伤心,他对你的心意不假,发自内心。」前些日子二哥还一脸不舍地说委屈了胡姨娘,让她委身为妾,没想到……
「如果我又老又臭,还满脸麻子,他看得上我吗?什么都是假,不过是为贪恋美色所找的藉口,你看我美吗?是不是心口扑通扑通跳,心猿意马想和我成就好事?」她薄衫轻卸,露出半边白皙香肩。
结界内的宫仲云又羞又恼地捏碎了一只茶碗,他整张脸气得涨红,大声怒骂不要脸的胡姨娘,多次想闯出结界又无功而返的弹回,气愤地两眼充血,双手紧握成拳。
他没想过一心爱慕的女子竟在背后嘲弄,视他的深情付出是作戏,色欲熏心的只瞧见眼前美色,无视颜色渐退的糟糠妻,以及年岁渐长的小妾,贪花好色图一时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