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答,只注视着她。那眼中,没了初见的陌生淡然,比愉悦还要多一东西,甚至,有一种孩子气的霸道和任性……她一定是说什么或做过什么,让这只蝴蝶……
没由地,她想笑。
清脆地笑溢出唇,绕在他指间,他一时怔忡。拉开他捧在脸上的手,她取过楼太冲的画,画上,被他不知添了些什么。
头上画九个点,表示和尚。头上画满小圆圈,表示菩萨肉髻。头上长两片叶芽……是什么?
她指指头顶上方有两片豆瓣的人像——他画的。
他看一眼,清脆道:“飞天。”
“……”壁画飞天头上有豆瓣吗?
“淹儿,不是豆瓣,你不觉那些画上的飞天头顶长着两片叶芽吗?”他伸出两指在头上比了比。
她立即将画卷起来,并决定将这画压在箱子最下方,绝不能让爹看到。突想到什么,她道:“嫣,大哥说,这些日子有位闵姓商人想与长孙家做生意。”
他眯起两泓杏花春水似的眸,等她下文。
“三位公子兄弟相称,大哥说他们叫……”
“闵贤,闵信,闵期。”他淡淡接下她的话,绕起她肩头的一缕垂发把玩,“淹儿希望我做什么?”
她拉起他的腰带,绣线蝴蝶仍在。嘟嘴无言,指腹沿着这只绣线蝴蝶的轮廓缓缓移动。
她是不介意看看那三个玉笋似的闵家公子在家中晃晃悠悠,只是,他们的目的太明显,名为谈生意,与哥哥们聊的却是家中琐事,旁敲侧击地怂恿哥哥们退了楼太冲的亲事。
“你希望我做什么?”她黠笑反问。
他含笑摇头,眸中有一丝期待,“我不知道淹儿你会让我做什么,如果淹儿希望我去做……我会。”
睫羽轻轻颤动,她悠悠笑问:“为什么我希望你做,你就……会做?”
“因为是淹儿让我做。”眼中依然杏花万千,胭脂点点,而语中的肯定,却在那胭脂万点中透了出来。
她抬眸,“为什么?”
“因为淹儿说过,蝴蝶哪有不恋花之理。”窗边,瞧她一身红袍,酒香醇口,他就已走火入魔了。
“……你,什么时候听见我说这句?”
“你猜。”
“……我不懂生意,你是七破窟的夜多窟主,你喜欢怎样,便怎样了。”他爱认兄弟便认,不爱认兄弟便不认,没必要因她而改变。
所以,原本应该有一段凄婉的劝亲故事,原本可能会出现的语重心长,全部被她这一句话给轻轻推掉。
瞧她宝贝似的收起被他画得面目全非的画,他轻声咕哝:“我哪点比不上他。”
她托腮,眸光轻轻转动,最后定在他脸上,“嫣……人活一世,一定要有件事让自己专心、快乐,才不会遗憾。绣花,抄书,可以令我专心。”她享受安逸,但不怕麻烦,若有麻烦,她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的专心就是花心——闵嫣在心中暗答。
“为什么要比……呢?”想了想,她取笔,展开他的掌心,轻轻写下一个字。
比……
他瞪着掌心,不知她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喜欢比。”她淡淡一笑,弯眉似新月炫华,眼中润泽含光,“比字,两个匕……”
比,匕匕。
双匕,伤人,伤己。
转眼,六月了,细细数来,五六两月间发生的事,竟能扑满一张纸。
夜多部众只闹到五月末,一夜之间突然从尖锋城消失,她猜是回熊耳山了。闵友意也消失了一段日子,消失的前一夜,他在她窗边待到三更,大抵也就是说夏季赛事快要开始了,他得回去准备。
不知玄十三将这夏季赛事指给哪位窟主比,她有些好奇。人人相传的神秘七破窟,她若想知道某些事的真相,直接问他,他都不会隐瞒。
他不在的日子,爹备了厚礼,谢过镖局,送还了护卫。家中恶犬没了咆哮的对象,安静许多。大厨贵伯在她面前挥舞大菜刀的次数越来越少,扫地的家仆也不再将长长的竹扫当少林武棍用。
闵家三位公子,大公子回去了,将生意交给三公子闵信打点。大哥虽看不出他们与染坊做生意的诚意,却也用不着得罪。
什么事都不用她操心,多好。她又恢复成无聊的日子,有人订制长孙家的嫁袍,她便绣绣龙凤花绫,不然,读读书,将书中形俊之人单独抄出来,以供他时翻阅。再无聊时,拈根树枝,回忆他教过的分花拂柳剑,偶尔被经过廊道的爹娘哥哥们看到,会惊讶跑来,兴致不减地让她教。
学武,养生。
楼太冲的亲事,爹仍然没松口,而当他在某次瞧到她在比划分花拂柳剑,并且在书房里看到她明明压在箱子下面却不知为何跑到桌面上的画时,怔了。
那画,被那只蝴蝶涂得一团乱,一个大圆里九个小黑点,头顶长着两片叶芽的飞天……楼太冲愣愣瞧了那画半天,笑意不明,只是,来她家的次数少了。
楼太冲离开时,转身对她说:“淹儿,你相信他吗?”
“相信……呀!”她自幼便听话,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何来不相信。而且,他由始至终,展现在她面前的便是最真实的一面——花心。
楼太冲又怔了半晌,再笑时,已是释然。
楼太冲对她或许有情,她的情,却不知何时网在了那只蝴蝶身上。
“那么,淹儿,如果哪天长孙伯父向我退亲,我也不会惊讶了。”
谢谢,是她当时仅能说的两个字。
再见闵友意时,已是六月之末。
她照旧无聊了一天,入夜,正剥着大哥新买的猕猴桃,他就像突然飞入花院的蝴蝶,翩翩停在她面前。
“淹儿,送你。”一只精致的摇摆僧出现在她手边。
轻功就是方便……坦白说,她真的很羡慕。
“吃水果。”一盘洗净的猕猴桃,色泽鲜绿,果香扑鼻,是她的回礼。
他接过果盘,拿着竹筷戳戳戳,突道:“我想到一个让你爹答应我提亲的办法了。”是那帮家伙帮他出的。
“哦?”她很想听听。
“嘿……”他闷闷笑了笑,“如果一个大户,一夜之间家财全失,而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另一个财大气粗的俊公子,愿意出资助这位大户,但要求大户将女儿嫁给自己。大户正值家中惨况,又见该公子俊逸风流,当下一口答应下来。淹儿,你觉得这个方法怎么样?”
“……”她拍了拍摇摆僧的圆脑袋。
“再不然,设计一个惊天大阴谋,生意死对头想要霸占一家大户的产业,而且,大户一个不察,落入了死对头的圈套里。在凄苦哀婉、受命悬衣之际,一位武功高强的公子如天神降临,解救这家大户于危难间,大户心生感激,自愿将家中小女儿许给这位公子。”
“……”她用力,非常用力地弹弹摇摆僧的圆脑袋。
窗外浠浠沥沥,雨丝如絮,不知何时洒落人间。她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在猕猴桃上戳出九个小洞洞。这只蝴蝶,画画呢,一个大圆套九个小黑点,再不,就是在东西上戳九个小洞洞,说是香戒。
“淹儿你说这主意好不好?”
瞥他一眼,她伸出食指,将摇摆僧的圆脑袋往桌上一压。
他涂乱的画,是她故意摊在桌上让楼太冲看见的……闵家的陈年旧事,她的确是不想理……
他的头发柔软清香,像上等的黑蚕丝……微微闪神,她勾一缕墨丝在指尖跳跃,轻轻将鼻尖凑过去,他突然回头,柔软的唇擦过脸颊,平染一波红云。
“淹儿?”正努力将猕猴桃戳出九个小洞的俊公子微微一僵。
“你的头发总是这么短?”视线盯着指尖黑滑的发丝,她问得有些漫无边际。初见时,他的头发便不似寻常男子那般披腰或束冠,碎碎散散的,只过肩头。
他点头,“头发太长,打斗时会成为弱点。”
“谁为你剪发?”
“阿闪。”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咬咬下唇,试问:“在宝马镇时,为何没见到阿闪?”
“送你回家后,她就回夜多窟了。”他不怎么用心地答着这个问题,也直接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我原本就没让阿闪去长白山,让她一路相随,只是不想让你在路上没趣。”
双眸轻眯,一泓清亮慢慢涤荡开去,五指微探,完全插入他的发丝。
原来,他带上阿闪,只是为了让她在路上有个相伴的人啊……
体贴的蝴蝶……
他……曾在多少女子的香帐里留宿?
铜金兽炉里的燃香不知何时息了,一缕淡淡的烟,弥散在纱帐的蹁跹里。轻触他的唇,甜中蘸一丝微酸,是猕猴桃的味道。
胆大的念头掠入脑海,今夜,她想留下他。
帘外,细雨潺潺,夏意阑珊,纱内,银屏锦字,菡萏薄香,眼色暗相钩,秋波横欲流。
看着他迷惑,茫然,氤氲,那双花色无边的眸星深处突然蹿起一团火焰,看他情不自禁,看他弹熄烛火,看他黑发凌乱,看他目醉神迷……
淹儿……
淹儿……
淹儿……
雨丝般的呢喃在耳畔回荡,旖旎,妩媚,如燕燕低语,馥若兰芳,清光媚沦。在痴梦般的呢喃里褪去世人的枷锁,肌肤温暖,呼吸交错,不分彼此。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不过一梦浮生,今夜香印成灰,情怀可奈,欲睡朦胧。
魂迷魄醉之际,他的眼中有她,他的心中是她。她喜欢的,她爱上的,是一只花心的蝴蝶,若蝴蝶不爱花,那就不能称之为蝴蝶了……
她从不曾想过束缚这只蝴蝶,只是、想在这微雨若絮的夜里留下他……也许五年后,也许十年后,也许二十年三十年后,当她想起今夜的孟浪,是垂眸一笑,还是顾惘一叹?
无论怎样都好,至少,她不会后悔。
今夜,予心于你。
嫣……
春宵一夜,魂魄萦萦,本是一件风流雅致的事,只不过——
睡到日上三竿就过分了些。
在一片吵闹声中睁开眼,乌丝,香肩,朦胧星眸半合半开,是一幅绝色倾城的美卷。
凝视着怀中女子,浅黑色的眸子里是一圈圈涟漪,眸心深处仿若占枝待春的杏花,风卷叶飞时,重重叠瓣一层层绽放,浅红醉粉,万点胭脂。
“淹儿……”耳中听不到嘈杂,只有她。
看她慢慢清醒,先呆呆瞪着他,待明白两人的亲密后,脸上飞上两片令天下所有朱丹为之失色的红。带着宠笑的眸看这羞红脸的女子将头埋进颈间,不知咕哝了一句什么。
啪啪啪——
闵嫣展臂掀开纱帐,只见日光透窗,梨木门拍得咯吱作响。
“淹儿,怎么了,生病了吗?”
“小姐,别吓奴婢啊。”
什么状况?
两人面面相觑……
“淹儿,门外是……”
她向他怀里缩了缩,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爹,我娘,大哥,二哥。”
“他们很焦急……你确定不要告诉他们你没事?”
粉脸半掩,水眸嗔瞪,“你觉得……我们这种模样……能让他们看见……吗?”见他神色乍愣,似全没想过两人春色无边的模样在父母看来有多糟,她无力一笑,玲珑心思旋旋一转,欲言又止。他似知她想问什么,不开口,静静等着。终于,她低低问了句,“你……曾在多少女子的闺房中醒来?”
杏花眼定定锁着她,拍门声越来越响,叫喊声越来越大,直到一缕清直的嗓音焦急地说“把门撞开”时,他吻吻她的鼻尖,起身着衣,唇中的回答令她的眸染上一抹浅浅的惊喜。
只有……
卷被而起,素手拨开婆娑纱帐,门却在此时被长孙肥撞开。众人的惊叫在看清了室内之后变成无声。
捉、奸、在、床!
长孙淹做贼心虚地盯着自己的手指,就算做贼不心虚,在爹娘面前也要装一装心虚的模样,毕竟,一夜风流,是她胆大了。
“淹儿,你不想……哭一哭?”长孙二哥拉拉小妹的衣袖。
自家小妹被爹娘捉……那个……在床,花蝴蝶却一下子飞得没影,小妹不哭不闹,怎么也……不好交代啊。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长孙幢相气得在厅中绕圈圈。
一圈二圈……五圈十圈……十五圈……再加上九个点,就是和尚的香戒……脑中乍地跳出这个念头,长孙淹捂嘴,本想掩饰唇边的一朵笑,却让两弯新月似的乌眸泄露出情绪。
“小妹,爹在瞪眼。”长孙大哥不露痕迹地挡在自家小妹面前。他现在很为难,该如何向楼家交代呢,“那位闵公子……”
深夜入闺房,天明既消失,不是淫贼是什么。
长孙淹的表情可是一点担心也没有,她比较好奇的是,七破窟又发生了什么趣事。否则,那只在院子里绕圈逗家仆的人,不会在凝神听到什么之后,冲她摇摇手便走了。
待他下次出现,想必又会带来趣事。至于提亲,至于爹愿不愿意松口,不是她关心的问题,她是一个很无聊的长孙小姐,除了绣花,她什么也不会。
“去报官!”长孙幢相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瓯丁当响。
“爹想让女儿再也无颜面见人……吗?”一句话,堵回长孙幢相。
“请刘总镖头教训他。”长孙幢相想起与自己交情不错的镖局总把子。
“爹——”长孙肥打断他,“据孩儿所知,除了轻功独绝之外,闵友意的武功在江湖上还未有败闻。”
“……那怎么办,淹儿啊淹儿,我可怜的女儿,爹怎么忍心看着你生生被那淫贼……”长孙幢相双目泛泪。
“那是爹担心的问题……吧!”团扇掩面,垂头一笑的温柔中,谁说没有狡猾在里面。
距一夜荒唐后,又过了五日——
实在不忍再听父亲大人故意在自己面前的唉声叹气,长孙淹找了个去城外寺庙上香的借口,与木奴、侍女一同前往。回家时,见城外绿柳依依,不由驻足。
“小姐?”侍女见她停步,不禁奇怪。
回眸浅笑,她转向城墙外的青石小道走去。
犹记得,在夜多窟的短短几天,与她相伴的只有阿闪,他的风流韵事被阿闪当成故事来说,而且,说了很多很多……
身后有人惊呼,她听见木奴低叫了一声,转眼,蝴蝶似的人儿出现在她面前。
其实,蝴蝶未必花心啊……色彩斑斓的蝶翅本就天成,流连花丛也是因为花香袭人,难免沉醉,正如他……
不自知的灿烂笑意悬在嘴角,她盯他半晌,突绕过他,继续自己悠然的步子。
“淹儿!”闵友意看也不看,抬臂一拳,挡下意欲阻拦的木奴,叫着她的名字跟上。那日清晨走得急,不知她有没有生气。
“这次,是谁比赛……呢?”她甩着腕间的香囊,全不提那夜之事。
“这次轮到虚语……”他小心谨慎地瞧她一眼,忐忑问道,“淹儿你不怪我?”
“怪你什么?”她好惊讶。
怪他那天走得太急啊……闵友意盯着她缓缓迈出的步子,不自觉地收轻自己的脚步,让起伏的衣袍随着她的裙波荡漾。
淹儿其实是深藏不露的狠角色……淹儿这名字,他喜欢……淹儿,他更喜欢……闵蝴蝶正想开口说什么,突听她道——
“相逢城南道,多媚娇声笑,琵琶筝筝起,都入了、相思调。”
闵蝴蝶的额角浮现可疑的青菜色,“雪诗早嫁给简文启了,淹儿,我与她再无瓜葛。”
她负手缓行,不回头,仍然轻轻吟道:“佳人应怪我,别后寡信轻诺。记得当初,翦香云为约。”
“……”这是他抄别人的啦,不是他写的,似乎……给了水如罗?
“枝上花,花下人,可怜颜色俱青春。昨日看花花灼灼,今朝看花花欲落,不如尽此花下欢,莫待春风总吹却。”她瞥来一记。
惜花吟,这也是他抄别人的啦,似乎……给了那沃丁的妹妹那喜燕。
“望月心见意,月移人不移。”
这是他约梅非遥的诗……想到她亲眼目睹,亲耳所闻,他的眉毛立即皱成八字形。
“兰麝细香闻喘息,绮罗纤缕见肌肤,此时还恨薄情无。”
是浣溪沙……等等,这些事究竟是谁告诉淹儿的?
闵蝴蝶开始怨恨地在她身后绕圈圈。是谁,如果让他知道谁在淹儿耳边嚼他的舌根……等等,再等等……知道他的事,还知道得如此详细,除了他那群夜多部众,不可能有其他人……
好,很好,是他对那帮家伙疏于管教。
哼,哼,涩古堂里武经无数……壁观楼的墙上他也刻了不少剑法刀法……坡上六根铜柱也够他们练的……
闵蝴蝶只想着回去怎么加重练功强度,却完全没想过,夜多部众之所以对他的风流韵事了如指掌,还不是因为他每次惹了麻烦后,不是让部众去助阵撑场面,就是直接丢给部众收拾,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四四五五,部众们能不了如指掌吗?
“嫣,还有一事忘了提,我只为他人做嫁衣。”她歪头一哂,提裙远去,留个难题给他。
闵友意搔头捏耳,半晌加半晌后,开始跳脚,“淹儿,什么意思?”
只为他人做嫁衣,意思很简单——她绝不会为自己绣嫁衣。但是,长孙家以染朱为傲,怎会去买其他染坊的红布,因此,她也绝对不会穿其他绣坊制作的嫁衣。
没有嫁衣,便不会嫁人。
心平气和地笑着,慢步悠悠走着,只在回头时,见他跳脚不已。
他很体贴,走在她身后,不前一步,不后一步,在她微微侧首的角度便能看见。
她的私心吧,看他逗得其他女子笑逐颜开,看他为其他女子忧愁伤神,这端端种种的画面,在她眼中却像一出戏,他乐于演,她乐意看。
你不可能让一只蝴蝶一生只栖息在一朵花上,不是吗!
蝶起蝶飞,梦尽物华,在凡尘泯没之时,她唯愿:他绕在她的身侧。
看花回,阮郎归。
步子缓下来,她绾了绾腕间的香囊,突然将手伸向他。他初时不解,见她眉眼含笑,满肚子花花肠子一下子明白过来,飞快伸出手,与那柔白小手相握。
执君之手,与君白首。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