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毯上,精致的绒布袋旁,放置着一个优美的水晶瓶,嫣红、晶莹的液体盛在其中,瓶身有轻微的曲线纹路,宛如一片枫叶划过水面所荡起的涟漪,是那样温柔婉约,又充满无尽的浪漫情怀。玫瑰红色泽,鸢尾花香调,演绎出了“枫情”的蕴涵。
这是一种极其昂贵的香水,一百朵玫瑰和一百朵鸢尾花才能酿成一滴,是一款专门为她配制的个人香水,全世界唯一的一瓶。是她十八岁那年,父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想不到,竟成了最后的纪念。
一个高挑的身影走了进来,悄无声息,静静地凝望着窗边的殷然。
“然儿,你不快乐。”
殷然呆滞的眼神闪动了一下,缓缓转过头来。
“没有。”她浅笑着否认,拿起一旁的草莓雪糕,舀了一匙放进嘴里。
郁夜将她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你忘了吗?你心情难过的时候,就会吃雪糕。”
殷然抿唇,眼中有着一抹动容,还有一闪而过的悲郁和沧桑。
“夜,谢谢你!”心中无尽的感激和动容,只能化为一声低语。
“我答应皙姐要好好照顾你,而且保护你是‘冥影’对我的考验之一。”郁夜抬起头,望向窗外光秃秃的枫树。
“我受伤的事你不要告诉姐,免得她担心。”
郁夜点头,拿起“枫情”,将一滴嫣红的晶莹轻轻涂抹在她的手腕内侧。属于秋天香调的鸢尾花香弥漫而出,美丽、浪漫但有点忧郁,与她的气质不谋而合。
“我不能一直伴在你身边,我希望能有个男人胜任这份工作。”
殷然抿了下唇,那种怅然若失和伤感再度袭来。悄然中,一缕独特的木香伴随着高大的身影和一双蓝黑的深眸,就这样镶入了心中……她不知道,他执意用冰冷掩饰的沉郁,是否源于那晚他不惜性命去救护的女子。
整个城市被积雪簇拥着。
一辆跑车停在大厦前,高大的男人走下车,穿着考究的呢大衣和裤线如刀的西裤。黑色身形,流露出神秘气息,冷漠的表情利落又性感。雪花在他周围飘洒,可他什么感觉也没有,眼神淡漠,如此冷酷,酷得那么完美和傲然。远远地看着,好像欣赏一幅完美的画。
一个高挑的黑色身影朝他迎面走来,在他面前停下,巧笑倩兮地打着招呼:“还记得我吗?前几天我们见过面的。”郁夜看着眼前气质不凡的男人,眼中有着欣赏。
阎寒静默不语,凝望着她,眼眸深幽。
面对他的沉默,郁夜不以为然,轻笑出声:“我正好经过,碰巧见到阎先生,所以过来问候一下。怎么说我们也有过一面之缘,因为季若婷走到一起。”她轻松地道出一个并不让人轻松的名字。
黑鞭划空的画面闪过脑海,阎寒对她凌厉狠毒的身手仍记忆犹新,他微微地眯起眼。
“看来你不只是路过。”
果然,百闻不如一见!那双深邃的眼睛看不到任何敌意,却让郁夜敏感地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的危险性和压迫感。
“为什么不是?听闻贝黎儿夫人来到蒙特利尔,她的工作室就在这附近,我来这里找她,希望成为贝黎儿旗下的模特,所以路过这里。我叫郁夜。”
见她有意兜圈,阎寒也不想扫她的兴,伸出右手和她握了一下。
“郁小姐从事什么工作?”他淡淡问道。
“工作?我这人没什么大志,得过且过,不想做的不做,想做的没得做。我觉得自己很有模特的气质。”她笑得妩媚,显得风情万种。
“模特?是不错,比律师更适合你。”阎寒不以为然。
“看来阎先生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没必要知道的不知道。”阎寒微敛眼神。
“哦?”她微微挑眉。
“剑桥法律系,精通多国法律,仅此而已。不过……”略顿,他若有所思地望向她,“你有一双不同寻常的眼睛,隐藏着不可估量的野心。”
“该得到的就要得到,是智者的执着;不该得到的也要得到,是强者的自负。阎先生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郁夜不以为意,唇瓣弯起一个美丽高雅的微笑。
“不该得到的也要得到。”阎寒咀嚼着这句话,薄唇勾勒出一抹兴味,“所以,一个执法者游走于法律边缘,甚至其外?”
“看来,阎先生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她陡然敛去笑意,“但是,有些你必须知道的却不知道。”
终于切入正题了。阎寒看着她,等待下文。
郁夜眼睛微垂,语气淡然:“季若婷曾泄露高度机密武器的研制,我为她抹掉了所有的犯罪痕迹,让她无罪释放。”
阎寒微征,明白她话中有话。
郁夜笑得意味深长,“我想说的是,三年前,蒙特利尔,那两位科学家的其中一个遗孤,并不是季若婷。”
“你说什么?”阎寒脸色骤变。怎么可能?这是他花了一年时间才得到的绝密情报,不可能有错!
无视对方的震撼,她缓缓道:“证人安全保护计划。我在里面动了手脚,窜改了人物资料,将季若婷和当事人互掉了。当然,我的监护人默许了我的行为。”
郁夜轻笑出声,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不管你对季若婷的关注是出于什么,我希望一切到此为止。她的安全自有人负责。”
将态度表明彻底,她没看一脸震惊的男人,转身朝路边的车子走去。
“那对博士的女儿在哪里?”
郁夜停住脚步,抬头望了一眼飘雪的天际,轻柔一笑,“她很安全。”回答完,她优雅利落地上了车。
车子很快疾驰而去,独留纷飞的绒雪弥漫在阎寒因震惊而缓缓收缩的蓝黑瞳孔中。
殷然从会议室出来,已是傍晚时分。
秘书敲门走了进来,拿着一大束鲜花,“贝黎儿夫人的司机已经在公司门口等候。”
殷然接过鲜花,莞尔笑道:“谢谢!”
她整理了一下堆满桌面的文件,才套上大衣走出公司。
西装革履的司机已经静静等候在一辆高级房车旁,看见殷然出来,便上前几步,彬彬有礼地为她打开车门。
对于贝黎儿夫人的邀请,她感到意外,甚至是受宠若惊。贝黎儿夫人竟然住在蒙特利尔。
北风呼啸,天气寒冷。朦胧暮色中,车子缓缓驶出市区。
过了一段时间,车子穿过树林,在一栋高大的房子前停下。司机打开车门,殷然走下车,抬头望着灯火辉煌的庞大建筑物,不禁赞叹它的巍峨美观。
刚踏入,热气就扑面而来。
大厅豪华而又浪漫,装饰着布艺及壁画,真绒地毯,衬以白色的罗马柱,一派欧洲宫廷的风格。一大片落地长窗占据了整个大厅的四分之一,尽显典雅气派。一个妇人上前鞠躬微笑问好,使殷然晃然不知身在何处。
梅尼太太帮她脱下大衣,她微笑道谢。纤美又优雅的气质,一袭香气绕身,让人宛如置身于绯红的深秋中……
贝黎儿夫人正好从宽敞气派的长楼梯上走下来,她的金发绾得很美,黑色花边旗袍完美地勾勒出她窈窕依然的身段。
“鸢尾、月下玫瑰……”夫人神情一怔,缓缓道出,“玫瑰木……琥珀凝香……”有数秒钟的停顿后,她脱口而出,“枫情!”
殷然愣住,没想到贝黎儿夫人竟然知道“枫情”。这是父亲请意大利米兰的时装大师专为她量身制作的香水。身为一流的调香师,贝黎儿夫人可以道出“枫情”的前、中、后味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她竟然知道香水的名字。
“是的,贝黎儿夫人,这款香水叫‘枫情’。”她微笑道,将手中的花递给夫人。
夫人欣喜地笑了,让梅尼太太去放置鲜花,热情地牵起她的手,来到沙发坐下。
“夫人,广告排期表我们已经制定好,关于广告投放的频率、力度……”刚坐下,殷然就直入主题。
“不急。”夫人打断她的话,似乎另有更感兴趣的事,“你不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会知道‘枫情’吗?”贝黎儿夫人把牛奶倒进热腾腾的白瓷咖啡杯内,温和问道。她显然没有入正题的打算,而是继续刚才的话题。
贝黎儿夫人的话,正好问出了殷然心中的疑问,她微微一笑,“贝黎儿夫人您是时尚界的权威之一,关于时尚的一切,肯定逃不过您敏锐的感官。”
贝黎儿夫人笑了,灿烂如朝阳,在成熟中透出几丝甜美。
“即使我活跃于时尚界,也不可能对每一款香水都了如指掌,更何况是为个人专门设计的香水。我知道‘枫情’,只因为它的设计者费逊·格希是我的父亲。”
原来如此,殷然了然。
“我父亲说,时装和香水代表的是一种幸福的人生,特别是香水,是最具人性化的,每一瓶都有它的故事,都有它相依相恋的另一半。”贝黎儿夫人保持温和的笑容,和她轻松地闲谈。
“所以,这就成了您的设计理念?”虽是疑问,心中却已经肯定。以优雅的风格著称于世的格希和贝黎儿品牌,自诞生以来,其设计理念来源于“奉献给千般宠爱于一身的女人”。
贝黎儿夫人笑得更加灿烂,流露出快乐和满足,“上次会议,你错误展示的那幅画面,如果我猜得没错,表达的应该是‘第六感’这款香水。”
殷然内心一颤。
“十二年前,我父亲设计出‘第六感’。它是为一个人专门设计的,在他十八岁的时候。至于这个人,想必你已经见过。”
是他!殷然有数秒钟的时间失去了思考。
贝黎儿夫人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继续道:“三年前,我父亲为你设计出‘枫情’,它的创意和理念都源于‘第六感’,所以,它们称得上是情侣香水。”
殷然挥去杂念,转换话题:“贝黎儿夫人,关于‘丝绸’的代言人……”
“停停停。”贝黎儿夫人急忙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成功打断了殷然的话语后,才温柔地拍拍她的手背,“看你,脸色都憔悴成这样了,还不忘工作。今晚我们不谈公事,只聊家常。晚饭还没好,人也没到齐,你先去洗个澡。”
“不用了,贝黎儿夫人,我回家再……”
夫人很坚持,“我可不想我的客人度过一个疲劳的晚餐。今晚难得全家到齐,我希望每个人都开开心心、轻轻松松地度过。但你现在看上去实在太累了。”
殷然盛情难却,只好感激道谢。
梅尼太太将她领进一间卧室。刚踏入,她就停下了脚步,惊呆地看着眼前的陈设。
从油画到水晶吊灯、从手工羊毛地毯到典雅的大床,刚毅的形状和经典的颜色,流露出一派高贵和沉稳,唯一的柔和来自一室盛开的玫瑰花……无论装修布置,这里都像是一间豪华的主人房。
殷然问出心中疑问,梅尼太太告诉她没有走错房间。这房间的确是贝黎儿夫人为她精心准备的,而那些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则是傍晚才采摘的。
豪华浴室里,一切已经事先准备好。
水流如轻柔的瀑布般自天花板上倾下,落入宽敞的大理石浴池里,水面上覆盖着许多玫瑰花瓣,随着淡淡的涟漪轻轻漂浮,让人仿佛置身于美丽的山野间。
“小姐要更换的衣服已经摆好在床上,沐浴后,如果还觉得累,可以在穿衣服之前在卧榻上休息,也可以到床上躺一会。”梅尼太太指指浴池旁的柔软卧榻,又望望卧室。
殷然茫然地点点头。
梅尼太太将一些事宜交代清楚后,便微笑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