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王妃跟你亲厚些,”端泊容沉默片刻,终究还是问道,“怎么倒不带你出去?”
红珊没有回答。
“怎么不回话?”端泊容越发觉得不对劲。
“王妃最近多疼了双宁一些,”红珊道,“想来,是双宁比较听话吧。”
“你不听话吗?”端泊容微笑,“你这丫头不是她身边第一得意人吗?”
“双宁病了这半年,得王妃收留,心中对王妃自然是感激不尽,唯命是从。”红珊道,“我可不同了。”
“哦?哪里不同?”端泊容觉得这丫头今天话中有话。
“当初采菊跑了,蓝绣嫁人了,双宁称病一直躲着,唯有奴婢,在这王府独撑下来,终于盼得王妃归来。王爷以为,奴婢是为了什么?”
“你这丫头,倒是颇有些义气的。”端泊容颔首,“这个本王是知道的。”
“不错,奴婢正是为了一个义字。”红珊道,“奴婢自十三岁起便跟着王妃,自然是希望她此生得意圆满,所以,不会弃信背主。”
“这一点,本王颇为赞许。”端泊容道。
“只是,奴婢最近颇为迷惑,这个义字,是单对王妃就好了,还是应该对天下所有人都如此?”红珊愁眉深锁,“奴婢真的好困惑……”
“义是一种品性,自然不能单对一个人而已,”端泊容道,“否则,就不是品性了。”
“王爷说得是。”红珊咬了咬唇。
“怎么,你还想对何人讲义气?”端泊容好奇道。
红珊仿佛犹豫半晌,好不容易才抬眸道:“对王爷你。”
“什么?”端泊容一怔,似没听清。
“王妃不在府中的这半年,王爷一直对奴婢甚是宽容,”红珊道,“奴婢心中,对王爷也甚是感激。”
第十四章身边出叛徒(2)
“哦?要对本王讲义气吗?”端泊容再度笑起来,“说说,你打算怎么讲?”
“若是……若是……”红珊难以启齿的模样,“王妃若做了对不起王爷的事,奴婢是否应该告诉王爷?”
她此言一出,就见他的脸颊如她所料地顿时白了。
“王妃会做出什么事?”端泊容道,“你倒是说来听听。”
“王妃最近常去一间名叫品古轩的古玩铺,”红珊道,“王爷可知那是谁的产业?”
“谁?”他语气依旧淡淡的,仿佛在闲话家常,然而他知道自己的身子已经僵了。
“比南王。”红珊答。
早猜到了答案,可这瞬间,他的脑中仍似被什么重重击了一下,身体深处猛然一阵剧痛。
“奴婢劝过王妃几次,从此王妃出门就只带着双宁了。”红珊十分伤感地道。
“或许是你想多了……”端泊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或许那品古轩的东西不错,王妃喜欢,比南王向来品味不俗。”
“那品古轩比南王已把它赠给了一个叫做玄华的门客,”红珊又道,“那也早已不是比南王的品味,王妃怎么也不至于会喜欢一个门客搜罗的东西吧?”
“玄华这个人本王知道,”端泊容只觉得思绪乱得很,“也是个世外高人。这便更说得通了,王妃只是去买东西而已,难道她会跟玄华扯上什么关系不成?”
“奴婢不知道,只是觉得古怪,”红珊道,“奴婢只怕玄华是个幌子,品古轩也是个幌子……王妃只是去见他们的主人罢了。”
他觉得这完全没有道理,若是她真跟端泊鸢私下余情未了,这些日子何必在他面前这般浓情密意?她大可像从前那般,对他爱理不睬的,反正他也从来没强迫过她,也从来没有奢望过什么……但他却是莫名心慌。
“王爷想去品古轩看看吗?”红珊忽然问道。
不知为何,他心中涌起莫名的恐惧,有些秘密,他宁可封存在匣中,也不愿意打开,因为,他害怕会带来无法承受的痛楚。
他宁可就像现在这般,每天当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只要沉迷于她的柔情似水便好……
他是不是很没出息?此刻已经完全不像从前的自己了。他终于理解,那些史书上的昏君是怎么样了,大概,就是像他一样吧?
楚音若与玄华曾说好,若他有急事想见她,可叫品古轩伙计到王府后门找张管事,就说到了新货。但玄华一般不会来找她,都是她自己隔三差五主动去品古轩。
然而昨天,品古轩的伙计却来了,当张管事禀报她的时候,楚音若吓了一跳。
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状况吧?否则玄华断不会如此。
楚音若也等不了端泊容下早朝,起床后简单梳洗一番后,连早膳也没吃,便往品古轩赶。为掩人耳目,她带上了双宁,但照旧叫双宁到品古轩的街尾去买丝线,半个时辰后再与车夫来接她。
一到品古轩门口,楚音若便觉得不太对劲,这店里的伙计仿佛换了新人,且看她的目光颇为不同。
“给陵信王妃请安,”那伙计对她施礼道,“我家主人在里边等着王妃呢。”
楚音若也没有多言,只径直朝最里边的屋子走去,一般而言,玄华早泡好了茶在等她。
但这一次,她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整个人都楞住了。
端泊鸢?
没错,假如不是她的幻觉,坐在桌边饮茶的正是端泊鸢。
楚音若脑中轰的一声,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然而已经走到了这里,退无可退。
“王爷缘何在此?”她强装镇定,微微而笑。
“这品古轩原是我的产业,我在此喝喝茶有何奇怪?”端泊鸢却道,“倒是皇嫂你,何时与我家玄华先生这般熟悉了?”
“还记得正月里到王爷府上做客,曾与玄华先生有过一面之缘。”楚音若此刻思绪一片混乱,竭力掩饰道,“玄华先生还替我算过一卦呢。”
“哦,对,有这事儿。”端泊鸢点点头。
“那日偶然路过这里,竟发现玄华先生是此间主人,且眼光不俗,店中货物均得我心,”楚音若道,“从此便时常来光顾,一边与玄华先生品鉴古玩,一边谈论些命理之事,觉得十分有趣。”
“原来如此,”端泊鸢似笑非笑,“其实皇嫂喜欢什么,尽管告诉我便好,何必破费?”
“不过是买一些画卷瓷器之类,倒也不值几个钱,哪里好意思麻烦王爷?”楚音若道,“再说人家玄华先生打开门做生意,也要赚钱过日子的。”
“哦,画卷瓷器,是吧?”端泊鸢忽然自手边翻开一本册子,“最近店里的进出,都记在这本账簿上,方才我看了又看,却没有找着皇嫂买的东西。”
什么?这小子,居然还有这一招!
楚音若身子有些发僵。
“所以皇嫂是没有买东西吗?”端泊鸢挑挑眉,“只是来与玄华先生讨论命理之事么?”
好吧,她装不下去了,这小子狡猾得很,她的谎全白编了!
“他是我的细作。”楚音若索性道。
“什么?”端泊鸢故意道,“皇嫂说什么?我没听清。”
“玄华是我派到你府上的细作,”楚音若重复道,“这个答案,王爷满意了吧?”
“这倒更奇怪了,”端泊鸢道,“说起细作,太师府派的不少,我皇兄派的也挺多——皇嫂何必多此一举?”
楚音若没有马上回答,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一坐,多磨蹭一些时间。
“给我一杯茶。”她对端泊鸢道。
端泊鸢依旧那般浅笑,从紫砂壶中给她倒了一杯。不得不说,这茶水的香味真是醇厚,也是玄华与她平日喝惯了的滋味,稍稍饮了一口,仿佛整个人立刻心平气顺了,脑子也清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