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亲之后,就算爹不让大哥“荒淫无道,德行有亏”,皇上为了女儿着想,也会找理由易世子之位,晚些成亲换来这世袭爵位,很划算,虽然公主占住那虚位,他不能娶正妻,一辈子只能有庶子,可凡事都有代价,以实际层面来说,世子的庶子可以接下爵位,永世富贵,庶子的嫡子大抵也就几块田租,勉强温饱,爵位跟田租哪个更划算,很好比。
他已经十五岁,却迟迟不肯说亲,大太太不出马,没有哪间门户会把女儿嫁给他,就算华塾馨也没办法。
他已经跟母亲说,不必相求,可是母亲却是劝不听,汪氏就看爱母亲哀求的样子,这女人喜欢让他母亲跪地苦求,很好,他就把她最重视的世子之位夺过来,看看谁求谁,侯府将来就是他的,到时候就是汪氏苦求他别把夏东于分出去,祖有名训,分家庶子一律是一万两现银,公田十顷,公田是属于定疆侯府的产物,待那庶子过世,便由本家收回,不得传袭。
再者,等他成为世子爷,母亲地位当然也会往上提升,公主的婆婆身分可不能太低微,至少得是个平妻——汪氏跟大哥多年欺负他们母子,就连康氏也是盛气凌人,这下他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要拿什么当底气。
现在陆桐月怀孕,汪氏连最后的王牌都没了。
之前汪氏虽然愤怒,但由于公主养病,他又无侍妾,她自然没那样紧张,还打着让他收养夏东于长子的主意,理由当然也很充分,世子不能无子,既然无子,那就过继兄弟的孩子,侯爷爵位不过在他身上兜了个圈,最后还是会传袭到她孙子手上,但他当然不会让她如意,之所以拖了几年才纳妾,明着是对皇室的尊重,但实际上是他得把权力握在手上,得当个有权的世子,而不只是个空壳。
现在他不但每日跟爹上朝,也跟同龄少爷多有交好,面子有了,名声也有了,这时再来纳妾传香火,才算稳当。
第8章(2)
饶姨娘那件事情过后,他命人暗查了一下,不意外的发现,除了饶姨娘,原来汪氏还有后招,在每日送往朝阳院的点心中掺了凉药,药性累积,身体会变得寒冷,不易受孕,大抵因为陆桐月是皇后赐婚,所以不敢直接下绝子汤,而是使用凉药,不容易察觉,也非不孕,只是怀了孩子很难保得住。
可是她却不知道那些掺了药的汤水都让他换过了,她在朝阳院的东西下了什么,他就往她的饮食下了什么,明知道他顶着准驸马名义不能多纳妾室,却还下了凉药,让你喝,喝到每日发寒,睡不好,肚子疼,哪日想起该做做好事,不再给陆桐月下药,那就是救了自己。
他原本不想把这些事情跟陆桐月说,但想了一下,还是得告诉她,“我会立刻命人找几个医娘过来,以后吃的喝的,都得由医娘过目才能入口,所有的衣服也都必须洗过晒过,总之,为了孩子忍忍。”
陆桐月听得一愣一愣,她当然知道后宅手段,可她不是一般姨娘啊,“汪氏就算不看在我三品门户的分上,也得看看我是被谁指进来的,她胆子有这么大?”
“有些人为了权势,什么都敢——你以为皇上为什么不让皇后名下有子?即使皇后愿意退让,广告天下“此子出自秀女腹中”,此诏一出,那孩子这生都名不正言不顺,就算庄家再厉害也无法争夺太子之位,正妻退让至此,皇上却还是不肯?”
陆桐月困惑,“这我也想不明白,那日在场的朝臣中,我爹也在,他有次酒喝多了,说起此事,连摇了好几次头,还问我嫡母应该是如何,嫡母又怎会知道,要说庄皇后不得皇上心意,好像也说不过去,至少成亲的第一年,两人感情还是很好的,皇上连通房都没要过,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这种事情,有谁敢去问皇上跟皇后,又不是嫌命长,跑去问皇家闲事。”
男人哼了一声,“那是因为庄皇后还是太子妃的时候,给当时的李侧妃下过药,却没想到李侧妃当天身体不适,把每日要吃的补品随手给了一起赏花的柳富贵。”
陆桐月睁大眼睛,天啊,这太八卦了,皇帝钟情李贵妃多年,居然有人想给她下药?难怪了。
爹爹说,当时皇后几乎是什么都不顾,脸都不要了,跪在地上直哭,发了毒誓,甚至愿意下诏宣示绝对不夺太子之位,皇帝只是微微笑着,一点情面都不给,甚至宁愿弄死刚刚出生的六皇子,也不让皇后养。
如果说当年的太子妃容不下李侧妃,那一切就有道理了。
“柳富贵才伺候没多久就有孕,生下了女儿,明明是个能生养的,却因为那一碗补品没再怀过孕,太子心中有数,也很恼怒正妃这种行为:自己生不出孩子已经是失德,居然还下药给能生的嫔妃,幸好那日李侧妃肚子不舒服,若那碗补品下肚,李侧妃就再也生不出孩子了,你想,以皇上对李贵妃之喜爱,当年怎么能够容许有人想给她下药这种事情发生,如此无德之人,居然是自己正妃,但他若掀了这件事情,会连累到自己的母后,那时方贵妃可是不曾一日放弃过皇后之位的梦想,皇后给太子指婚娘家侄女,却指了个会下药的毒妇,意图断了皇家血脉,此事一旦公诸于世,除了太子妃,母后也可能一起被送到避暑院,所以他什么都没讲。”
夏东雷看着她一脸扭曲,接着道:“庄皇后生产那日,皇上早吩咐产婆,若是生下女婴便罢,若是生下男婴,先喂食皇后掺了药的参汤,趁着昏睡期间把婴儿掉包,让皇后抚养假公主,至于真皇子则秘密交由黄太医带出宫扶养——你觉得汪氏会因为你是皇后赏赐入宫而不敢下药?皇上是够大了,不过你看皇后可有畏惧过?
一旦牵扯到权势,便是在比较谁的胆子肥,我不知道汪氏将来会不会给你下药,不过我倒是清楚,她给我娘下过绝子汤,我爹也知道,但我娘不过是丫头出身,没娘家人撑腰,加上汪氏娘家势力雄厚,两相盘根错节,我爹为了家族,只能装作不知道。”
“母、母亲也……”
“否则凭我爹对她的喜欢,怎可能只有我一个孩子,当时便是爹看母亲多年不曾再度有孕,请了大夫诊脉,这才知已被下了绝子汤,再不能怀上,我那时才五岁多,正贪玩,不想背书,躲到了母亲的罗汉床下头,这才让我听见,母亲那日的哭声,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陆桐月看着他的表情,突然懂了他为什么跟她说了这么多——她知道后宅手段,但却低估了人性。
一直没请医娘,主要就是因为凭着自己是皇后赐旨,觉得汪氏胆子再大也不敢打皇后的脸,可如果皇后在太子妃时期都打过丈夫的脸,那她的小命其实也就没她自己想象的那样值钱,“我一定小心,足月的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
男人满意的听着她的话道:“这些话本不该跟你说,但既然进入了这缸子,还是清楚点好,你只知女人争宠的手段,却不知道女人争权时胆子有多大。”
他不惜跟她说了这么多从黄太医那边重金换来的秘密,就是要她听话,摸着她的肚子,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他要这孩子平安出生,健康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