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重要,我当然得摸清他的底细,好好的答谢他。」
「嗅?」五姊怎么只挑她想听的话?「五姊打算怎么答谢他?」
她记忆中的五姊向来就不是个好亲近的,姊妹中也只有她和十三跟她有往来,更别提男人了。
「这个嘛……」柳堇话才说一半,便丢下她们快步地走出屋外。「华逸,下雨了,先进屋避雨吧。」
华逸缓缓抬眼,噙着不自觉的温柔笑意。「不了,里头都是女眷,于礼不合,趁着雨势还小,我先告辞了。」
屋内的柳九和柳芫听到这对话,不禁互看一眼,柳九问:「那家伙老是偷偷进我的房,那时怎么没听他说于礼不合?」
「对呀,他也是突然就出现在我房里……可是五姊的防心那么重,怎会允许一个男人进她屋里?」
两人忖了下,再看向屋外,惊见柳堇竟然踏出屋外拉住他,吓得两人瞪大了眼,无法理解她们家五姊怎会突然转性,哪怕书生长得很俊很桃花,但问题是他不是人啊,五姊,清醒啊……
柳堇拉着他,才刚接近银杏树旁,便听见一阵啪啦的声音,回头一看,就见他甩开了她的手,连忙退上两步,不过是眨眼间的动作,她彷佛瞧见了他周身闪动着火花又瞬间消逝。也瞧见了他痛苦扭曲的面容。
第十一章 前世因果(1)
这一幕,柳九也瞧见了,瞧见一旁的银杏树,赶忙踏出屋外,喊道:「书生,雨势大了,过来这头避雨。」
柳九拉着华逸避开银杏树,走到侧间前的廊檐下,低声询问,「书生,你没事吧?」她打量着他,火花瞬间就消失了,可谁知道他伤在哪?
由此可见,她家相公说的没错,银杏确实是能挡妖魔鬼怪的,可问题是书生算是妖魔鬼怪吗?
「我看起来有那般不济事吗?」华逸哼笑了声,无奈地看着那棵耸天的银杏。
就连靠近都不能,彷佛在告诉他,早已是人鬼殊途,走的是不同的道,别心存一丝侥幸。是啊,他怎能为自己能暂时留在她身边而庆幸?
柳堇冷冷看着这一幕,突地听柳九喊道——
「书生,你的手受伤了。」
柳堇闻言,朝两人走去,瞧见柳九指着他的手背。
他的手背像是被烫伤般,再仔细一瞧,伤口已经结痂,形似银杏扇叶。
「不打紧。」华逸苦笑道。
好几天了,好不容易才结痂的。
「怎么可能不打紧?我帮你上药吧。」话落,柳堇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另一只手,带着他进了侧间,教柳九傻了眼。
「九姊,怎么办?孤男寡女怎能共处一室。」慢一步赶到的柳芫低声问。
「咱们一道进去,总得帮他们避避嫌。」
柳九拉着柳芫进了侧间,就见柳堇取出了药膏,轻柔地蘸抹在华逸的手背上。
重点是,她们家的五姊就这样拉着人家的手不放……该不会是书生刻意迷惑五姊吧!别
逼她去采银杏枝喔!
华逸试着抽回手,岂料柳堇却握住他的指,教他心旌一动。「五姑娘,时候不早了,在下必须告辞了。」
「雨下大了,不如在这儿过夜吧。」
柳堇话一出口,柳九忙道:「五姊,我和十三是搭马车来的,可以顺道送他一程。」
「你们两个已婚妇人与男人同乘一车,像话吗?」柳堇眸色冷冽地道。
问题是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很不像话啊……这道理压根不需她说,五姊比她还知道要避嫌的,为什么今儿个却不避了?
是因为书生?她眯眼看向华逸,就见他一脸无奈。
「五姑娘?」
外头传来时昊敏的声音,隔着窗,柳九认出是那天送帐本进威镇侯府的男人。
「昊敏,我的妹妹们都在屋里,你别进屋。」
「他……」站在屋外,时昊敏瞧见了她握住个男人的手,男人有张稀世俊颜,犹如谪仙下凡,好像在哪见过,可要是长得这般好,他肯定会有印象的。
「他是……」
「五姑娘,既然我与柳九她们不该同乘一车,不如就请这位送我一程吧。」华逸不容她抗拒地抽出手。
柳堇哦着自个儿的手,不等时昊敏开口,便道:「马车坏了,你就留下吧。」
柳九和柳芫无声哀嚎着。马车到底是哪里坏了?她们来时明明就瞧见外头有辆颇新的马车,好的很!
时昊敏虽不解,但既然柳堇都这么说了,他当然是附和,「是啊,马车刚好坏了。」华逸抚着额,暗骂了声笨蛋,没了身手,连脑子都坏了!
「昊敏,让庄户们注意今晚的雨,要是雨势加大了,得记得查看渠道,可别让淤泥杂草阻了渠道,教水排不出去。」
「知道了。」时臭敏随即离开。
柳九翻了翻白眼,思索着要如何力挽狂澜带走华逸,便听柳堇道——
「华逸,留住一宿吧,不管怎样,受人相救,报恩是天经地义的,尤其不过是一膳一宿,没什么大不了的,在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
「……五姊,你会下厨吗?」柳芫忍不住问。
如果她没记错,别说下厨了,五姊就连针线活都很差。
「你会啊。」柳堇笑眯眼道。
「……」她是特地来当厨娘的?她是来探病的好吗。
「厨房就在后头,有米有食材,柳九,去帮十三。」柳堇不容置喙地下令着。
柳九张了张口,只能无奈地被柳芫拖往厨房。
「手还疼吗?」柳堇问。
「不碍事,小伤。」
「那是我自个儿研制的金创膏,收伤会快些。」
「多谢五姑娘。」华逸噙着笑,回避着她的注视,看着外头的大雨,不禁气恼这场雨不见停歇。
「华逸家住何方?」
「京城一处。」
「在何处高就?」
「小商行小管事。」华逸谎言信手拈来,对答如流。
「可有妻小?」
华逸笑睹着她,道:「有。」
柳堇神色不变,再问:「可和睦?」
华逸垂敛长睫,噙着满足笑意道:「自是和睦,妻子虽小有任性,但性情温良,事事顺我,孩子尚幼,但好生教导必成良材,可我这一生不求富贵权势,只求恬淡度日,老了再买个几亩田,有妻有子相伴,坐在屋前榻上,看四季变幻,一生足矣。」
他没有撒谎,他是真的这么想过,真的如此渴望过。
「……听起来真好。」
「是啊。」要的那么简单,却是得不到。
谁也没有再开口,彷佛攀谈到此为止,直到柳九和柳芫备好了膳食,四人很随意地用过后,柳九和柳芫以雨势过大为由,坚持住下,再让车夫回城里禀报一声。
柳堇打点着让她们住下,华逸就住在侧间里。
华逸佣懒地倚在榻上,看着外头滂沱雨势,想的是柳堇试探的话语。
难道,他没将她的记忆全都抹去?但要说她有记忆,她的反应也太过平淡,倒不如说她像是对他一见钟情,想将他定下。
忖着,他不禁低低笑着。
这念头未免太过惊世骇俗……笑意在听见细微声响后停住,他起身和衣往床上一躺,不一会有人推门入内。
那人来到床边注视着他,甚至最后就坐在床畔。
华逸假寐着,感觉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彷佛连眨都没眨眼,热切得教他想张眼,但终究还是忍住了,直到那人倾身吻上他的唇。
眷恋的吻只是轻轻地覆着,随即抽开,而且马上离开。
他缓缓张眼,轻抚着唇,垂敛长睫思索着,难道真没将她的记忆抹去?
可是,她如果有记忆,难道她不会觉得古怪?千年前的华逸不该和千年后的华逸是同一人……抑或者是她以残留的记忆,在初见时就认定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