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永宁怎么也没想到,当年保持恒温的水,今晚突然降低这么多。
永宁纳闷的走到汤谷的水源处,摸着那湍流不断的水,发现温度正和以往一样。
“奇怪,水源是热的,池中的水却是冷的。”永宁看着进水与出水的地方,“水是流动的,怎么可能……”百思不解的永宁快速的洗着澡,她实在不习惯这样的水温。
当她将洗净的衣物拿去晾干时,看到另一套衣服正挂在那,她认出那套正是今天早上昕曜出门时身上所穿的,看到衣服永宁大概已经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原来是他!”
待永宁回到主山洞时,仍想不出究竟是哪一国的人民,居然能“吸热”,看到石桌上已摆好水果,昕曜也静坐一旁等她,永宁再一次将心中的好奇强压,招呼着昕曜用餐。
“我……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昕曜睁着有神的双眼看着永宁。
“呃,什么事?”永宁微抬起头问。
“你有心事?今晚好像特别安静。”昕曜早已经注意到永宁今晚异常的安静。
“会吗?”永宁想了一下,笑答:“咱们俩相处才几天的时间,当初你又病得啥事皆不知,又从何比较起我是否和以往不同?”
“这……”昕曜为之语塞。
“再说,以往我都是独自一个人用餐,纵使想说话也没对象呀!是习惯使然。”永宁补充道
“抱歉!我大概……”昕曜神情落寞道。
看他脸上落寞不解的神情,永宁心生不忍道:“没什么好抱歉的,如果这是你要问我的第一件事,那么还有呢?”
“我……”看到永宁鼓励的眼神,昕曜才道:“我只是不懂,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究竟是谁?甚至连我现有的记忆都是你给我的。”
“现有的记忆?”永宁只能猜测他话中的意思,“你是说,你丧失了记忆?”
“丧失?如果我曾经拥有过的话。”昕曜苦笑的看着永宁。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曾经有过任何记忆,纵使我曾病重过,而这还是你告诉我的。”昕曜摇头苦笑道,“有谁会相信,一个人连自己曾生病与否都不确定,而那人正是我!”
“或许……”永宁原想安慰昕曜,却没有任何一个理由说得出口。
“别说一些连你自己都觉得荒谬的理由来安抚我,我清楚的知道,若我曾失落了某些记忆,也该对某些事物拥有熟悉感,或是一点点的似曾相识,但我却毫无印象。”昕曜苦涩的说。
“别这么说,若以我的观点,我会说你进步许多。”永宁面对昕曜了然的目光,遂强调,“我不是安慰你,这是事实。从第一天救你回来,从几乎难辨闻的呼吸与心跳,一直到现在的你,炯炯有神的目光与精神、体力都维持和一般人无啥不同来看,你真的进步许多,说不定再过些日子,你就会想起以前的记忆了。”
“是吗?希望如此。”昕曜不甚肯定的说。
“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刚说,你现在现有的记忆是我给你的?”永宁着实好奇的想知道,昕曜为何会有此想法。
“这……我好像有个模糊的印象,你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而灌输给我许多你的记忆。”看到永宁异常的脸色,昕曜不禁问:“不对吗?”
“或许吧!”永宁继续吃着手中的水果,眼睛往地上看,就是不敢直视昕曜的目光。
她哪能告诉他,她浑然不知当自己在感应他的记忆时,自己的记忆也透过自己的手传达到他身上?
她又哪能告诉他实话,他根本是窃取她的记忆。
她哪能告诉他,事实上她比他还想知道,他究竟是谁?她……
有太多的不肯定围绕着他,而他,被她取名为昕曜的人,根本就是个谜。
“什么叫‘阿注’?”
“啊?”永宁没想到昕曜会再提出问题,一时恍惚没听到他的问题。
“今天那个人,一直在问你‘阿注’人选,那是什么?”昕曜再次重复问题。,
“呃,那是我们这里的一种婚姻制度。”永宁简单的回答,并衷心的希望昕曜不会再深入追问。
“婚姻制度?”昕曜似懂非懂的问,“那今天早上的那人,是想跟你……求婚?”
“那不算求婚,是威胁!”永宁想起早上的事,顿时胃口尽失,丢掉手中的水果,站起身来回的在洞口踱起步。
“那你打算怎么办?”昕曜可以感受到永宁身上传来烦躁的情绪。
“忽视他是不可能,我必须为狮子山的居民着想。”永宁深吸一口气让自已稳定一下,“至少在我拒绝之后,我知道必须防备的人是谁。”
“这是‘山神’的职责吗?什么是山神?”昕曜不解的问。
“这该怎么解释?”永宁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身分,“只能说,我比一般人还多懂一些保护之道,不管是对别人或自己。”
“像是今天对我使用的‘大挪移’?是吗?”昕曜含笑问。
“没错。”永宁忘神的直盯着昕曜的笑容。
“怎么?我说错了什么吗?”昕曜不懂永宁为何一直看着他。
“没……没有。”永宁经昕曜的问话,才发现自己正失态的直看着他,立即收回自己的目光,“是我有些闪了神。”
“今天你一定有去咪依那儿,她对洪沽的威胁又有何反应?”昕曜问。
“她会留心,只要一有动静她会立即通知我的。”永宁心不在焉的回答。
昕曜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永宁似乎心事重重,或许他现有的记忆皆来自于她,所以对于她的一切,似乎比任何事物还能触动于他。
从今天早上永宁和那名男子的对话,他知道永宁还有许多需要烦心的事,他决定不再打扰永宁,所以席地而坐的静坐了起来。_
永宁的确在想事情,只不过每一件都和昕曜有关,她几乎可以确定,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昕曜若不是太阳之子,那另外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是他误食一种叫“格易木易”的药。
看到静坐的他,浑身有股慑人的威仪,这似乎是与生俱来的,随即永宁又推翻刚刚的想法,不对,若是与生俱来,为何她昨天没有发现?
趁着昕曜静坐,永宁可以大方的打量着他,他的确可用“美男子”来形容,除了长相俊俏、体格强健外,他似乎可以很快的感应到她的思绪,或者可以说,昕曜和她的想法是一样的。
想起他刚刚的笑容,永宁第一次希望自己拥有一位“阿注”,在夜晚来临时,有人可以相偎依,互吐心事、烦闷,纵使贵为一山之主神,永宁还是衷心希望自己除了让人依靠,而自己也有人可依靠。
若永宁对自己再诚实些,她会承认自己并不要任何人当她的阿注,除了他——昕曜。
“这是什么花?为什么明明是同一种,花色却不尽相同?偏偏又长在同一株。”昕曜指着身旁的一株植物问。
这种花瓣翻卷得有点像龙爪的花,叫变色花,花开时是淡绿色,第二天变成黄色,花瓣又会变成红色,还嵌着黄色的金边,三天后,从花的底部和根都又分别由淡黄色变为金黄色,由橙红色变为鲜红色。”永宁仔细的解释着,“有趣吧?”
“真的很有趣!”昕曜微弯着腰,更加仔细的观察那株变色花。
从那天洪沽不请自来的早上到现在,又过了七天,他并没采取任何行动,但永宁知道这并不表示他就此放弃,洪沽只是在找机会罢了。
而这一星期的相处,昕曜勤学好问、记性极佳,现在的他,大概和永宁一样了解狮子山的一切,她欣慰的告诉自己,至少有一个男人懂得欣赏她的智慧,而不是她的外表。
“在想什么?”昕曜一站直身子,就看到永宁直盯着前方发愣,而这也正是她这几天来常有的表情。
“没事。”看到昕曜微微挑高的眉,永宁笑道:“别不相信,或许我该说,近来有些心神不宁口吧!”
“洪沽?”
“不是,至少不完全是。”
昕曜了解的点点头,“至少你很聪明,不必为那种人多烦心,那是一种浪费,以精神而言。”
“说到聪明,你比我厉害,也比我聪明多了。”永宁淡笑不已。
“我?”昕曜不懂这和自己又有何关系,“聪明?”
“当然。”永宁柔声肯定的回答。
“别开玩笑。”昕曜不自在的将头转一边。
“是真的。”永宁看着昕曜,心中的情绪复杂,“若不是看到你大病初愈的模样,那种浑沌不知的样子,我还会以为你从小就住在狮子山,而且是由智者抚育长大的。你的学习能力好得惊人,几乎可以用过目不忘来形容,你所知道的,已经和我一样了。”
“为什么我会觉得你好像并不是很高兴?”昕曜再一次说中永宁的心事。
永宁苦笑摇头,“是矛盾,你的聪明才智,我自知比不上,看到你这几天的改变,我像是一位母亲,既骄傲又得意,却也害怕你将会离我而去。”
“怕我会忘恩负义?”昕曜微蹙着眉问。
“不是这样,鸡鸟长大了,总有离巢时,这是恒定的道理,不能称之为忘恩负义。”永宁轻柔的解释着,如果说是替昕曜解惑,倒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
“但你既不是生我之母,我也不可能是你的孩子。”昕曜固执的说。
“我只是打个比方,你当然不可能和我有……呃,血缘这种亲密关系,我指的是情义上。”永宁像是在跟顽皮的小孩解释般,耐心十足的又再解释一次,“像是为师为尊者,总希望子弟能超越他,却又自私的希望他们能留在身边,或是只和他一样优越就好。”
“意思是,你希望我能独当一面,却又希望我能留在你身边彰显你的不凡能力?”昕曜依旧眉头深锁问。
永宁平静的看着他,不置一词。
“不,你并不是虚荣的人,不需要我的衬托。”昕曜迳自替永宁辩解。
“你这是自问自答吗?”永宁问。
“嘲笑?你在嘲笑我。”昕曜的脸部表情时而不解,时面又惑然了解。
“是吗?”永宁反问。
“我可以感觉到你并不诚恳。”昕曜肯定的说,“甚至可以说是挑衅。”
“一下子说我不诚恳,现在又指责我不稳重、不够严肃,我真怀疑下一个你会指控我什么?”水宁好整以暇道。
“我们一定得如此孱愁吗?”昕曜不自在的变换姿势问。
“放心,我们距离孱愁还远得很。”永宁促狭的看着昕曜道。
“我倒觉得很接近。”昕曜耸肩道,“咱们虽没有恶言相骂,也不像两个无知的女孩,只知忧愁和埋怨,可是……”
“你刚刚说无知的女孩?”永宁眯着眼问。
“呃……‘不像’呀!我已经说过‘不像’了嘛!”昕曜小心翼翼的说。
“可是你整句话的意思,倒像是说,‘只有’女孩才会埋怨!”永宁明显的表示出对昕曜暗示的意思不满。
“不,当然不是。”昕曜立即解释道:“是较有忧患意识,懂得居安思危。”
“那埋怨呢?”看到昕曜额头所冒出的汗水,永宁有种捉弄人的快感。
“是……是……呃,懂得表现自己的意见。”昕曜为自己能想到这个解释而佩服不已,“尤其在狮子山这以母系为主的社会,更是如此。”
“好吧!勉强。”永宁故意表现出无奈接受的样子,“然后呢?”
“然后?”
看昕曜一脸不解的样子,永宁索性提醒道:“孱愁!”
“喔!我是说,我们站在这里折磨、摧残对方,那不正是孱愁。”
“听你这么说,我倒觉得我是如假包换的妇人?”昕曜蹙眉道。
“上天明见,除非十个太阳重现天日,否则你不可能是……”永宁打趣道,在看到昕曜原本蹙眉有神的脸色,赫然苍白而停顿。
“可能吗?”昕曜颤声问。
“什么事情可能吗?”永宁小心翼翼的问,这是昕曜康复以来,第一次面无血色。
“十个太阳!”昕曜激动道。
“希望不会。”永宁轻吁道。
“我还以为你喜欢光明、喜欢阳光、喜欢太阳。”昕曜怅然道。
“我是。”永宁严肃的看着昕曜又道:“但不是十个太阳齐出时。”
“那有什么不好?”昕曜问,“有了永远的光明,就能减少许多在黑暗才会发生的坏事与是非,像洪沽,他不敢轻举妄动,不就是因为……”
“不!”永宁急急的出声喝止。
“不?”昕曜不解。
“洪沽至今迟迟未有行动,是为了找机会,若只说有了十个太阳就可让他更不敢行动,那是骗人的,现在只有一个太阳,他依旧……”永宁颓然的放下挥动的手,“依旧不敢……”
“怎么一副无精打彩的样子?”昕曜不懂永宁为何会像全身的精力被人抽走般。
“我只要想到十个太阳齐出的景象,就已经吓得手软脚软了。”永宁坦言道。
“哪那么夸张?”昕曜不懂为何会有人如此讨厌太阳。
“夸张?”永宁动气的反问:“你想过吗?当十个太阳齐出时,会带来许多困扰与伤害。”
“困扰与伤害?”
“现在只有一个太阳,某些时候都稍嫌太热,那么十个太阳齐出不就多出十倍以上的威力,这样你会喜欢吗?”永宁睨视道。
“可是……”昕曜依旧不放弃道。
“想想湖泊河川让十个太阳给晒干了,植物与农作物因缺乏水分而干萎,动物因没水喝而渴死,这样的情景你喜欢吗?”永宁反问。
“这种情形……”昕曜困难的问:“曾发生过吗?”
“曾!”永宁肯定的回答。
“你见过?”昕曜没来由得声音紧绷,全身僵硬的等待永宁回答。
“没有。”永宁悻悻然的回答。
“为什么你像是‘惋惜’不已的模样?”昕曜不解的问。
“如果我曾适逢其会,我会尽己之力射下那顽劣的太阳。”永宁恨声道。
“这么恨?”昕曜看到永宁如此,心不禁揪了起来。
“恨他们的顽劣,屈死许多生灵,不过话说回来,终究我不是受害者,只能算是‘间接’受害者之一吧!”永宁想到上一次到“圆神宫”的目的,整个人都烦躁了起来。
“间接受害者?”昕曜不解的问。
“说来话长。”永宁原本依树而立的身躯站直起来,叹气道。
“我想,我们并不那么赶时间。”昕曜道。
“错,至少以现在而言,我们是很赶时问。”永宁看看天色道。“我该四处去巡视。”
“那么我先回去了。”昕曜自动道。
“你……你何不和我一起去。”永宁第一次邀昕曜同往。
“可以吗?”
“狮子山的一切,你几乎和我一样的了解,和我同往说不定可发现到某些我所没注意到的地方。”永宁耸耸肩表示。
“如果不会耽误到你的工作,我很乐于陪你前往巡视。”昕曜斯文有礼的表示。
“你……”永宁发现昕曜异于往日的说话方式,“算了,走吧!”
“是!”
看到昕曜拱手为礼恭顺的模样,永宁却感到一阵厌烦,仿若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远,而这是她所不愿见到的,思及此,永宁突生捉弄,一手持印,口中念咒,顿对让昕曜消失在她面前。
“看你还敢不敢……糟了!”永宁想到刚刚故意将昕曜送到咪依住处,万一被咪依当成是洪沽派来的间谍,那……
一思及此,永宁立即双手结印,持咒赶往咪依住处。
“谁?”咪依感受到身后有人,立即大喝一声,并一手持咒警戒的看着对方。
“我是昕曜。”
“昕曜?”咪依看了仔细确定是昕曜没错,才问:“你怎么来的?永宁呢?”
昕曜还未回答,就冲进一个他没见过的陌生人,关心的对着咪依问:“发生什么事?”
“谁教你进来的?”咪依恼羞成怒的将气出在来者身上。
“咪依,别这样。”那人懊恼的看着咪依,手足无措的问:“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
“还需要我原谅吗?你不是可以恢复原形了?”咪依指着那人的外表。
“只可惜维持不久,除非你原谅我,并承认我对你的感情,否则……”
“否则怎样?”咪依倨傲的将脸一偏。
“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昕曜好奇的看着咪依和那个人。
“他……只是想当我的阿注想疯了,别管他。”咪依故意依偎在昕曜身边道。
听到咪依的说词与她刻意亲密的举动,昕曜立即联想到洪沽对永宁的“求亲威胁”,立刻升起一股厌恶感,对着这名陌生人道:“咪依已答应让我成为她的‘阿注’,现在你可以死心了吧?”
变化成人的乘黄,正是昕曜眼前所以为的陌生人,明知昕曜所言是假,偏偏碍于咪依不愿承认他们之间的感情,乘黄只是黯然离去。
当乘黄一转身,咪依立即将视线投注在他身上,当乘黄走出门时,咪依也立即离开昕曜身旁走到门边。
“他走了。”昕曜轻声的说,却也看出咪依矛盾的心理,明明不希望那人离开,偏偏……
咪依紧盯着乘黄的背影,强忍着心中涌起的酸楚,只见他随着一步一步的走离,原本俊秀挺直的身影,也渐渐弯曲,而背上也长出龙翼,当他飞腾时还可清晰的看到背上的角。
看到他展翼飞腾,咪依也流下伤心的泪水,依恋又矛盾的目送他——乘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