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他的的确确是爱上了她。这个词跳到他脑子里来的时候,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他在莲蓬头下面站了很久,冷水滑过他的脸,几乎有种窒息的感觉。他是怎么了?这种事情从来不曾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他向来会把每件事情都做到位。可是现在,他一边后悔不应该吻心爱,一边又反复回想她柔软的唇。
半个小时以后,他重重地把毛巾甩在了地上。去他的,不就是一个吻吗?可是,就是这一个吻,启航不得不承认,他的的确确、千真万确地在乎!
星期四的早上,他要飞去瑞士与父亲碰面。所以,那天早上,当心爱她们三人出现在机场的时候,启航也在。
她们早就在筹备希腊的行程,希望旅行会让人忘掉不愉快的事。
紫欣看到他的时候,说:“好巧哦,你也去希腊?”
他去瑞士,并不巧。当然,他并不打算解释,只是说:“你们要去旅行?”他看到三个人的行李。
“是啊,有七天的假期。”紫欣问,“那你呢,你会逗留几天?”
“说不定,三四天吧。”
“你去哪个城市?”
“瑞士。”
紫欣有些失望,“我们先到雅典,一天以后再转去桑多里尼岛看爱琴海,你要不要过来一起玩?”
“紫欣!”她说这话的时候,被颜歆喝了一声,“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用工作的吗?”
启航看到心爱站在颜歆的身边,她穿了一件白色的极为厚重的大风衣,脸色有些发白,一双眼有些慵懒的神情,整个人无精打采的。他突然也无精打采起来。
她应该和他说些什么吧,还是他应该主动去说些什么?
或许是天意。启航拿到登机牌的时候,改去瑞士的班机因飞机故障停机了,考虑到时间问题,机场的工作人员说最近去西欧的航班是希腊的那一班,正好没有多少人,机场工作人员承诺说,到了希腊机场,会再有专机送各位去瑞士。
心爱越过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孩,坐到12A的座位上。她低下头扣好安全带,再抬头的时候,那个女孩起身,另一个人坐到自己的旁边。
“你怎么会坐在这里?”
心爱抬起了头,看到启航坐在刚才那个白衣女孩的位置上。而问话的人是紫欣,她和歆欣的位置就在心爱的后面。
紫欣一把抢过了他手中的机票存根,念了起来:“18B,你的位置在后面。”
心爱看到18B的位置上,坐着刚才的那个女孩。显然,他们换了位置。
心爱打开扣好的安全带,想站起来,和紫欣换一个位置。启航挡了她一下,他小声说:“我有事要和你说。”
那份认真的表情,让心爱动作缓了下来。若是这样离开,会不会太小气了一点。
她坐了回去,既然当事人都没有反对,后面两个人也就乖乖坐了下来。
心爱缩在椅子上,启航问:“看你一直无精打采的,生病了?”
他一直看着她吗?心爱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大衣的领子很高,竖起来让人不易发觉。
启航有些责备地说:“不舒服还跑这么远?”
他今天有些不太一样,是关心她吗?心爱偏头,这个人怎么变得有些嚣张起来。
她打了一串手语,除了上次他送她回家的时候,他第二次见她打手语。启航知道她是个很体贴的人,就像她知道别人不懂手语,大多数时候,她都会写在便签纸上。
可是她现在打了手语,他看不懂。他的脸有点发青了。
“她说,你很喜欢和不能说话的人说话。”隔着椅背,他听到紫欣的声音。
心爱耸了耸肩。启航突然站了起来,他的脸贴在她的额头上。
心爱的鼻尖触到他毛衣的领子,有一种她不熟悉的气味,很温暖。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眼睛睁得大大的,大到启航有些心慌。他不过是想试一下她是不是在发烧,因为她的脸红红的。
确保没有吓到她,启航比划着说:“医院的医生给病人量体温,有时候会用这种方法。”他的解释一点效果也没有,她不解地看他,启航干脆说:“我让空姐拿一条毛毯过来。”
为了避免尴尬,启航打算说一些其他的话,例如——
“何苏没有和你们一起来吗?”显然这个问题蠢到了极点,他一出口就后悔了。
心爱摇了摇头。
启航笑着说:“你是我见过的女孩子里面,最常摇头的一个。”第二句话比第一句更糟。启航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商务谈判的精英分子啊,他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心爱低下了头,她知道他并不是有意的,可是知道和能不能接受是两回事,她还是有些难过。
启航试着找一些轻松一点的话题,“你以前去过希腊吗?我给你讲一个希腊神话。”启航指着面前那本航空杂志上的图片,对心爱说。
那是一株向日葵。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少女爱上了太阳神,但是太阳神根本不爱她,她就整日坐在户外看他,仰着脸目送他在天空移动。众神怜悯她,就把她变成了一朵向日葵。”
心爱看着他,眨了眨眼,应该是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她拉过他的手,在他掌心里写字,“然后呢?”
然后?
“所以向日葵永远要向着太阳。”他一本正经地说。
心爱笑了起来,她是笑他的表情过于严肃,这样凄美的故事到了他那里就像是变了味似的。等她笑够了,从随身携带的包里熟练地拿出纸和笔,“你要说什么?”
飞机开始滑翔。
“那个——你——那天——”
“没有关系,”启航看到心爱一字一字在纸上写着,“大家都是成年人。”
这样说起来,倒像是他放不开似的。不过话说回来,启航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倒真是有些放不开了。他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干吗不跳出来骂他占她便宜,或者乘机敲诈他一笔,要么从此对他不假辞色……
他一定是傻了,也许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