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很正常……是……下个月十号由发现号太空梭带上天,对……”
站在保养厂后端的主引擎高架作业桥上,雷伊语气和缓的讲着行动电话。
听筒那端是雷伊在加州理工学院的指导教授,获知HST计划即将升空后,特地打电话来为他加油打气。
毕竟,这是全世界天文学与物理学界的盛事,当然,也是所有科学家引颈企盼的世纪之举。
“嗯……是,谢谢,那么,再联络。”
切断电话后,雷伊将注意力再次移回整座保养厂的工作现况。
“拖曳前最后确认!”中控整合小组正透过通讯连线,对各个维护站发出讯息。
“OMS,请回覆。”
“是,一切OK!”前端作业平台传回确认无误的讯息。
“RCS,请回覆。”
“OK!”
“APU,请回覆。”
“OK!”
一连串的确认正常后,中控整合小组再次发出命令:“一切就绪,准备滑行至VAB……”
缓缓地,重达数百吨的发现号太空梭主体,开始往对面不远处的装配大楼移动,正式迈入最后的内舱酬载及外部燃料槽组装程序。
雷伊居高临下看着缓慢移动的庞大梭体,心中逐渐升起一丝满足,终于进入最后阶段了!
突然,厂房响起清亮的广播声:“任务控制组雷伊-查理欧特斯博士请接六线电话。”
谁呢?雷伊有些迟疑的走下作业桥梁,往联络室步去。
他按下话机上闪烁的亮灯,说道:“您好,我是查理欧特斯。”
(你就是雷伊-查理欧特斯?)听筒那端传来强悍的女性声音。
对方颇不客气的问话,让雷伊略感不悦。“是的,你是哪位?”
(哼!)一阵挑衅的娇笑声尖锐响起,(我是何文的母亲,刘秋如。)
何文的母亲?
雷伊微愣了下,脑中飞快闪过许多念头,话声却仍平静。“有事吗?”
哼!还满冷静的嘛!刘秋如扬起一抹轻屑的笑,开门见山、大咧咧的说道:(我希望你离开何文。)
雷伊眼中的亮光缓缓冷凝下来,“何夫人,你也太可笑了吧!你儿子既不低能、也不智障,四肢健全、力大如牛;要不是他死赖着不走,我就算拿铁链将他五花大绑,也不见得能拴得住他啊!”
(你……)刘秋如被雷伊犀利的嘲讽堵得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没想到这男人这么难应付。好吧!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查理欧特斯先生。)她放下身段,软着语调,用带了点外国腔的英文缓缓说着:(阿文是何家惟一的男孩子,也是我捧在手心的命根子。身为一个母亲,我只希望我的儿子能够平凡地结婚、生子,组织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你是美国人,可能无法理解我们中国人对传宗接代的重视;我只能说,我儿子将来结婚的对象一定是个女人,不会是男人,也不会是你。)
“我知道。”雷伊静静听着,一双眼冷得仿如深秋月夜下凝结的冰霜。
静默淡然、不愠不怒的声音,让刘秋如有些意外,这家伙怎么像座死火山啊?既不动怒、也不反击。他真的是阿文的“女”朋友吗?怎么跟她以前摆平的那些庸俗女人都不一样?
既然如此,那就挑明请吧!(我已经买好机票,让阿文立刻回台湾,希望你不会阻拦。)
“那很好,我祝他一路顺风。”雷伊毫不犹疑地答道。
(你……)刘秋如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没事了吧!我很忙,恕不奉陪。”说罢,他冷冷的挂断电话。
这……刘秋如第一次遇到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狠角色。这样没心没肝的人,阿文竟然也敢碰,真是不要命了!
附注:OPE——大空梭修护保养工厂,OMS——轨道行进系统,PCS——顷度控制系统,APU——辅助动力装置,VAB——组合装配大楼。
***
挂上电话,刘秋如看着满桌子散乱的照片,心中情绪依然翻腾。
这几个月来,她每次打电话到美国的别墅总是找不到阿文,留话在答录机里,他也很少回。后来问了小扬,才知道风流的宝贝儿子正跟个美国女人打得火热。
原本,这也没什么,反正他儿子对女人向来有一套。
可是连农历春节都不回台湾探望一下,这可让刘秋如火大了,一气之下,索性找了家征信社,二十四小时的跟监;不查还好,一查吓得她差点跪进庙里求神拜佛去。
她儿子的爱人竟是个男人!
别人家的儿子爱怎么样她是不管,但她引以为傲的宝贝儿子绝不能是个同性恋。
拿起桌上的照片,细细看着,地点是佛州的古城圣-奥斯汀,在充满西班牙优美建筑风味的城镇中,何文笑颜逐开抱着一个金发男孩,两人在一片如茵的草地上旁若无人的拥吻着。
听征信社的人说,两个大男人常常利用休假外出旅游,亲昵的开着车、枕着手,如胶似漆的恩爱模样真是羡煞身旁众人。
刚看到这些照片时,刘秋如对这个一脸稚气柔媚的男孩十分不屑。心想,八成是这个漂亮的男孩耍了什么下流手段勾引她儿子,才会让他误入歧途;就像他以前那些投怀送抱的女人一样,看上她儿子年轻又多金。
没想到,今天的一通电话将她先前的猜测全都推翻。
她蹙起眉头,心中闪过一个不好的预感,这性格孤冷的男孩,似乎是那种会让人爱到掏心掏肺、心头发疼的可怕人物!
***
晚上,雷伊回到布拉格山庄时,家里早已灯火通明,不用猜也知道,何文一定又煮了满桌子丰盛菜肴等他。
“回来啦!”还来不及掏钥匙,听见引擎声的何文已主动帮他开了门。
雷伊微微一笑,抬眼凝视眼前黑亮深情的瞳眸,他知道,这男人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情人。
只是,太美好、太幸福的日子,通常都不会太长久。
“先去洗把脸,我把汤热一下就可以开饭了。”何文熟练地接过他的公事包,将雷伊往浴室方向推去。
掬着满手的清水,一波波往脸上拍打,雷伊空洞深蓝的双眼牢牢盯住镜中的自己,他不喜欢这样的日子,不喜欢这种幸福的感觉,太过温柔的呵护,会让他有一种即将濒临毁灭的不安。
***
“今天下午,你母亲打电话给我。”吃过晚饭后,雷伊平静道出。
“什么?我妈妈打电话给你?”何文瞠大了眼,满脸不信。“她怎么会知道你的电话?她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雷伊仍是一脸的平静,“她说已经帮你买好机票,希望你尽快回台湾。”
没错,他老妈的确一天到晚叨念着要他回台湾,不过,他已经拒绝了。
“那你怎么说?”他觉得雷伊的表情好像巴不得他赶快滚回去。
“当然是祝你一路顺风,半途不要摔飞机当烤小鸟。”
“你……”何文真想赏他一个耳刮子。“你就这么希望我走吗?”
“人生无常,有聚有散,很自然嘛!”雷伊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何文坐在沙发上,认真的眼里充满愤怒。
“当然是真心话。”雷伊摊摊手,冷蓝的眸中迅速染上灰暗,“何文,不要以为我跟你同居、陪你上床,就希望我对你承诺什么。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不喜欢背负责任、也不要什么天长地久,你的去留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未免也太无情了吧!”何文紧握的双拳喀喀作响。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雷伊的薄唇冷冷的透出讥讽。
“你……”何文气得想杀人,“那这几个月来,我跟你之间到底算什么?”
雷伊冷睨他一眼,无情吐出:“你算是个不错的……床伴吧!”
“床伴!”何文怒红了眼,愤怒揪起雷伊的前襟,“你竟然当我是你的床伴?有种你再说一次!”
雷伊冷嗤一声,“说一百次也没问题,我跟你本来就只是单纯的肉体关系,是你自作多情、搞不清楚状况。”
“唔……”雷伊的话还没说完,他的唇已被何文狠狠的堵住。
他深深地啃吮、掠夺他的唇瓣,满心被糟蹋的悲哀让他痛到想哭。
良久,他终于退出一丝空间。
“床伴是吗?好!我就称你的心、如你的意,当个彻彻底底的床伴!”
何文疯狂的大叫,像头丧心病狂的狮子,完全失去理性,一把扯裂雷伊的衬衫,小巧精致的钮扣在蛮力的攻击下,掉落一地。
“住手!”雷伊出于本能反抗着,奈何力气不比过何文,不到几分钟的时间,他已被剥得全身赤裸。
“住手!”雷伊拼命怒叫着。
“鸣……”雷伊发出哀号似的悲呜,体内被撕裂的痛楚让他全身上下冷汗涔涔。
他十指紧紧掐住米白色的纯棉床单,那是何文特别为他挑选的。他说这颜色像他,纯白洁净。
他闭上眼,咬紧牙根,忍受何文施加在他身上的暴力凌虐。浓烈缠绵的爱意背后总是伴随着蚀人心魂的可怕力量!
雷伊觉得呼吸愈来愈紧窒,向来白皙秀致的脸庞,此刻憔悴苍白得吓人,丧心病狂的掠夺行为愕然被终止。
雷伊意识迷蒙地睁开眼,恍惚中,仿佛看见一双狂怒到极点后、只剩下泪痕的黑潭深眸。
“何文……”雷伊无力唤着。
“你笑吧!”仿如低泣般,何文困难的蠕动双唇,“尽管笑吧!我这个没用的胆小鬼,你这样对我,我却还是舍不得伤害你!”见到雷伊那张苍白无助的脸孔,何文怎么也狠不下心。
抡起愤怒的拳头不断捶着床沿,整个身躯压在雷伊身上,抽搐般的轻颤传遍两人全身。
“文。”轻轻地,雷伊唤了声。
何文抬起眼,幽怨似地望着他,“为什么?何必对一个床伴叫得这么亲热?”
雷伊不语,仰起头凑上自己的唇,轻轻吻住他口中的酸涩。
何文推开他。“你太残忍了!”明明不给爱,却又贪恋他身上的温暖。
“对,我很残忍,从你第一次见到我开始,我就警告过你,是你无视我的警告,硬要闯进来,你不能只怪我!”
哈!何文哭也似地笑着。没错,雷伊不只一次告诉过他,不只一次对他做出无情宣言;只是,他太天真、太自以为是,是他像个傻瓜一样、死赖上这个没心没肝的家伙。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回台湾去吧!那对你、对我都好。”雷伊的话声轻柔得像黎明前的晨雾,才刚汲取阳光的温暖,就急着从大地中消失。
“雷伊。”何文紧紧的拥住他赤裸的身躯。
雷伊伸出修长的手臂,缓缓攀上何文的后颈,将头埋入他线条优美的颈间,微启双唇、轻轻咬啮起来。
“你……”他突然其来的动作,让何文不解。
“别说话!”雷伊在他耳边呵气说着。
“别这样,我会受不了的。”方才积聚在他体内的热情还没完全消退。
“受不了就做啊!”雷伊干脆说道。
“你!”何文真的不懂,“为什么要这样?”
“不为什么,纯粹想做而已。”雷伊淡淡回应,亲吻仍然持续。
“你还在流血。”何文提醒他。
“没关系,我想要,给我吧!”雷伊热切的缠上他的身躯。
“这可是你说的,待会儿可别哭着讨饶。”何文眸中蕴藏着火苗,贴附雷伊的身子开始灼烧起来。
雷伊热情的将他的头压下,细柔的手指没入何文黑密的发丝间。
何文疯狂的回吻着,渴求的唇舌扫过雷伊炙热的躯体。
温热的舌尖,像一剂抚平伤口的良药,为雷伊带来阵阵酥麻与暖流。
“唔!”他嘤咛一声,享受何文为他带来如蜜糖般甜腻的温柔。“啊……”
欲望逐渐升高,雷伊仿若徜徉在一片迷幻的欲望河流中。
文,如果,肉体也能谈恋爱,那该有多好!
如果,这火热的躯体有思想、有情感,那你跟我之间,早已谈了不下千百次的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