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做什么?”刘秋如两手叉腰,一脸不悦的看着直往大门口迈去的儿子。
“去美国啊!”何文回答得干脆。
“美国?”刘秋如两个眼睛瞪得像铜铃般大。
“你这个不肖子!”刘秋如扯开嗓门骂了起来,“今天你要是敢踏出这个门,我就跟你断绝母子关系!”
又来了!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每次他只要提出想回美国的意愿,年过半百、依然精力旺盛的老妈就会使出手段激烈的撒手锏。
何文转头看着怒气冲天的母亲,一脸无奈,“好啊!反正您只有我这个宝贝儿子,您不想要我,到时候伤心难过的是您自己。”
“你……”刘秋如气得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怎么会生出这样忤逆的儿子?
“算了啦!老妈。”何文拍拍她的肩,像个心理谘商专家般安慰着,“爱上男人也不是我愿意的,看在过去我还满孝顺的份上,您就认了吧!”
认了?惟一的儿子爱上男人,竟叫她认了?
“你疯了吗?阿文!”刘秋如激动地甩开儿子的手,“你醒醒吧!那个叫雷伊的男人根本就不爱你,你回台湾都几个月,他连一通电话也没打来,他根本不在乎你,他……”
“他昨晚打电话来了。”
什么?刘秋如愣了一下,原来……她苦笑出声,“所以,你要回去……”
何文点点头。
“就为了他一句话?”刘秋如心痛如绞,欲哭无泪。
何文仍是不语,径自往门口走去。
“站住!”刘秋如在他身后气愤地大喊,“我说了,你要是走出这个门,以后就别认我是你母亲!”
“您不会的。”何文突然泛起一抹优雅浅笑,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息,一张俊脸怖满自信,“您那么爱我,心疼都来不及,怎么舍得不要我?”话落,他推开大门,大步离去。
“你……”刘秋如愕然瞪着他,“混帐!”她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竟生出这样的儿子!
***
从台湾直飞洛杉矶,再转往奥兰多,将近二十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后,何文终于回到温暖的布拉格山庄。
掏出了钥匙,打开曾与雷伊同居数月的家门,何文感受到空气中流动的异样阴暗。
整间房子黑暗无光,空凉孤独的气息让人身子直发冷。
他微皱了下眉,逐自往楼上走去。
“雷伊。”他柔声唤着,但整座屋子一片死寂,毫无回应。
何文担忧地推开半掩的房门,幽暗的房里,那白色床单k蜷缩着一个纤瘦的身躯,虽然已合眼沉睡,但眉宇间紧紧纠结的皱痕,让人一眼就看穿他心中满怀的不安。
他放慢脚步,小心翼翼走到床边,轻轻在床沿坐下,修长的十指温柔地爬梳着床上人儿已数月未曾修剪的凌乱长发。
“嗯!”似乎感觉到身边有人,雷伊微动了动身子,缓缓睁开眼睛,“啊!你回来了。”他揉揉双眼,迅速爬起身。
“才几个月没见,你竟然瘦了这么多。”何文看着他,眼里泛满心疼,那张原本清秀圆润的瓜子脸,此刻竟瘦得连双颊都有此凹陷,他到底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啊?
雷伊无奈地扯扯嘴角,这几个月来他所承受的压力除了工作上之外,最主要还是心灵上的折磨。
美国之耻!太空总署养了一群全世界最高薪的废物。
美国报坛及国际媒体严厉又不留情面的谴责,让一群辛苦耕耘数十年的工作人员难堪至极。
“雷伊,到底发生什么事?”抚着他瘦削的脸颊,何文不解地开口。
HST的新闻在美国及欧洲各国虽然闹得人尽皆知,但台湾媒体并未大肆报导。是以,何文并不知晓其中原委。
握住何文温暖的大手,雷伊将头往他肩上一靠,缓缓合上眼,感受着身旁男人浓烈又令人安心的气息。这男人,会一直陪着他吧!
何文轻搂住雷伊纤细的身躯,用身上的体热包裹住他多日来的不安与寂寞。
“文。”合着眼,雷伊轻轻开口。
“嗯?”
“想不想听故事?”雷伊突然问道。
“什么故事?”
微仰起脸,雷伊扬起一抹轻淡的笑容,“我爸爸和我妈妈的故事。”
呃!何文有些惊讶,认识雷伊一年多,他还不曾听雷伊谈过自己的父母。
“好啊!”难得雷伊有这样的兴致,他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拒绝。
“那就走吧!”
“走,上哪儿去?”何文不解。
雷伊拉起他的手,“去了不就知道。”
***
夜晚,佛罗里达映着满天耀眼的星光,显得柔亮又宁静。
雷伊开着车,一路往太空中心直驶而来。
何文看着窗外,心中有些失望,还以为雷伊要带他上什么浪漫又有情调的地方,结果还是来这座硬邦邦的科技之城。
真是无趣!
跟警卫打过招呼后,雷伊直接将车子往三十九号发射台方向驶去。
原以为他会停在装配大楼对面的停车场,没想到雷伊却将油门一踩,一路疾驶过去。
“喂喂!雷伊,你要上哪里去啊?发射台在那边。”何文指指身后的方向。
雷伊只是笑笑,不答。
愈往前驶,整条路径突地变得幽暗漆黑,身旁的景物看来也明显荒凉许多,整座甘迪太空中心仿若黑暗死城般,没有半点生气。想不到平日生气盎然的太空中心,竟也有这样萧条落寞的景致。
“到了,下车吧!”终于,雷伊将车子停在一片仿如废墟般的空旷土地上。
“哇塞!什么东西啊?这么壮观!”一下车,何文就被眼前庞大老旧的建筑物给震慑住。
“这是三十四号发射台。”燃起一根烟,雷伊优雅地吐出一口烟雾,“当年,阿姆斯壮就是从这里登陆月球的。”
“啊!是吗?就这堆破铜烂铁啊!”何文瞠大眼。
“没错。”雷伊笑笑,走进早已破旧不堪的镂空支架中,“我父亲……就死在这座发射台上。”
啊!何文怔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接话。
漾起一丝苦笑,雷伊在腐锈肮脏的支架旁蹲坐下来,“在早期的阿波罗登月计画中,他被活活烧死在这座发射台上……
我父亲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登上太空,见识宇宙穹苍的浩瀚与美丽;只可惜,他还来不及完成这份雄心壮志,就被太空总署以英雄式的国葬埋在黄土下。”
雷伊幽亮的蓝眸望向远方,平静的眼中似乎已寻不到任何悲哀。“父亲死后,母亲就变了。她常常在半夜醒来,然后一个人像游魂般,孤零零走到我房间,哭着跟我说:‘不要弃我而去,你答应过我的……’她总是把我错当成父亲,抱着我哭到天亮。
我十二岁那年,医生正式宣布母亲患有重度的精神官能症,不适合再抚养我;于是,她进了疗养院,而我则被安排到寄宿家庭中。爱情,让她变得脆弱、变得无助,也变得不知所措,她没办法承受失去,只想一味拥有,最后,她失去了自我,也失去了一切。”
“那她现在人呢?”
“死了。”雷伊仍是面无表情,“我进哈佛的第一年,疗养院打电话来,说她不慎坠楼死亡。听说,她死前还一直叫着我父亲的名字。”
平静淡然的语调衬着雷伊优雅宁静的侧脸,看上去,就像个无情无欲的孤独天使。
“雷伊。”何文看着一脸坚毅的雷伊,心中泛起阵阵不忍,疼惜的话语幽幽响起:“你怕爱情,是吗?”
“也不尽然。”雷伊睨他一眼,眸中仍带着傲气,“我只是不想理会这些情情爱爱的,牵扯太多,麻烦也多。”
“那我呢?”
“你……”雷伊眼中泛起一片笑意,“不知道。你傻傻的,挺有趣、也挺好玩,饭做得不错、家里也打扫得挺干净。”“喂喂!我又不是你的佣人!”何文不禁抗议。
“呵呵!”雷伊大笑起来,“其实,你还有个优点……”
“什么优点?”何文好奇问着。
雷伊讪笑了下,秀气的脸庞突然贴近何文的鼻尖,恶意吐出的一口白烟,呛得何文咳嗽连连,“做爱的技巧还挺不错的!”
啊!何文捏捏被烟呛得不舒服的鼻子,两个眼睛像着火似地盯着他。
“你这家伙!”猛跳起身,何文一把抽掉雷伊手上的烟,粗鲁地将他整个人压倒在地。
“做什么?这种地方也能发情?”雷伊被身上的重量压得有些不悦。
何文毫不在意一笑,露出十足十的色狼样。“只要有你在,任何时候我都能发情。”
“禽兽!”雷伊笑骂了声。
“没错!可爱的小美人,发情的大野狼来了!”轻浮调戏的话语,伴随着炽热的双唇迅速吻住雷伊柔软的唇瓣。
幽暗无人的月夜星空,两人躺在地上热情拥吻着。
“文……想不想跟我走?”唇舌交缠之际,雷伊问着。
“嗯?”何文停下口中深吻,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雷伊微喘着气,说道:“最近,我可能会被太空总署议处。”
“议处?你犯了什么错?”
雷伊看着一张担忧的俊脸,轻描淡写地道:“计划出了点问题,我可能会被撤去任务科学家的职务,或者外调,也说不定会丢了工作。”雷伊一脸轻松,对未来即将面临的处分似乎已坦然接受。
“你有什么打算吗?”何文看他的样子,知道他心中大概已有了安排。
“我想去西班牙。”
“西班牙?”何文叫了起来。
“嗯。”雷伊点点头,“总署在西班牙有个太空通讯站,以目前的情况,我想上面应该会接受我的请调。”
“为什么想去西班牙?”何文犀利的眼光探向他。
西班牙!那可是个风俗民情完全不同的遥远国度啊!
雷伊笑了下,将身子整个偎进何文怀中,“这里的气氛太凝重了,我想,出去透透气,顺便调整一下工作情绪。”
“雷伊。”何文低声唤着。
“嗯?”
“你终于想出去走走了。”
像是盼了许久似的,何文眼中漾起一抹甜蜜。长久以来,他总觉得雷伊将自己束缚得太紧、也太过压抑。
“想跟我去吗?”雷伊又问。
“想,当然想。你上哪儿,我就跟到哪儿!这辈子,我是赖定你了!”何文像个小孩般毫不保留的展现自己的诚意。“呵呵!”雷伊被他孩子似的语气给逗笑了。
清晨的薄曦缓缓升起,浅浅的日光沾染着佛罗里达的温暖一起洒落在两人身上,冰冷的黑夜似乎逐渐消退……
***
西班牙马德里
“你动作快点好吗?来不及了!”
雷伊站在楼梯口,扯开嗓门朝上面大喊着。
“呜……”何文慢吞吞从楼走下来,喉咙里还哽着一声哀号似的悲鸣。
雷伊没好气地看向他,“大少爷,你知不知道听音乐会如果迟到,会被禁止入场的?”
“那正好,我本来就不想听。”何文干脆应道。
雷伊双手环胸,一双眼朝何文恶狠狠的看去,“是谁曾经信誓旦旦说没有我就活不下去,愿意为我做任何事的?”唔!何文不甘愿地努努嘴,他是曾经这么说过啦!
“可是……为什么要我扮女人,还穿成这副德行!”他指指身上绑手绑脚让他几乎喘不过气的紧身旗袍。
哈,雷伊扬起眼角,奸笑两声,“你这么漂亮,不当女人多可惜!”
什么歪理?“你知不知道穿这样多别扭,走路不方便就算了,还要涂那么多粉?我……”
何文抗议的话声未歇,雷伊突然大步上前,狐媚的眼神一勾,在缀着红色玛瑙的耳边轻声说道:“文……你今晚好美。”
低沉沙哑的嗓音像杯醉人的醇酒,让何文满嘴抱怨的话全数乖乖吞回肚子里。“你每次都用这招。”他气馁地弃械投降。
呵呵!雷伊心满意足地笑了两声,“走吧!公主陛下!”
俊朗儒雅的身形略微弯倾,斯文优雅地向何文行了个礼,伸出右手,像电影里的绅士般,等待着淑女的同应。
何文无奈的伸出右手,攀上雷伊,低沉的男嗓音。”说道:“走吧!”
雷伊挽起何文,笑到整个肩膀都在颤抖。
其实,他也不是特别喜欢看何文扮女人,只是,闲着也是闲着,捉弄一下这个粗枝大叶的呆头鹅实在挺好玩的,生活总要来点不一样的调剂才有趣嘛!
“今天晚上听什么?”何文无精打采地问。
“歌剧。”雷伊顺口回答。
啊!不会吧?何文的额头开始冒出冷汗。
那些什么古典乐他是不懂啦!反正每次去都是两眼一闭、一路睡到底。但是,雷伊上次带他去听那个“魔渣特”的鬼歌剧,里郦那个花腔女高音吓死人的高分贝,震得他耳膜差点破掉不说,回家后还整晚恶梦连连。
“我、我不去!”何文吓得猛摇手。
“由不得你不去。”雷伊强拉住他挣扎的身子。
“你……恶魔!”何文回嘴怒骂。
“你说什么?嗯?”雷伊两个眼睛窜出火苗,声音凶悍得像要杀人。
“没、没什么。”何文见他变脸,赶紧奉上笑意盈盈的谄媚话语,“我、我说你是人见人爱的天使。”
哼!这还差不多!
呜!何文苦着一张脸,他为什么这么歹命?大老远从美国来到西班牙,还是得受这小恶魔的百般欺凌!
他无奈地上了车,而身旁的雷伊显得心情轻松,还愉快地哼着小曲,握着方向盘,沿着古意盎然的街道一路奔驰。
“喂!雷伊,你是不是走错了?上歌剧院不是走这儿啊!”何文看着身旁愈来愈不对劲的景物,忍不住出声问道。呵!扬起一抹轻笑,雷伊仍是气之神闲,“小美人,你真以为我舍得让你上歌剧院上受折磨啊?”
啊!何文疑惑看向他,“你……”难不成今天晚上那什么音乐会、歌剧全是骗他的?
雷伊又笑了开来,“我在塞哥维亚订了房间,明天是周末,我们可以在那儿住两天。”
原来、原来这家伙是要带他去度假。
可恶!竟敢这样捉弄他!哼!绝不能轻易饶他!
缓缓地,何文绽开一朵艳丽如花的笑靥,轻松地调整坐姿,他可得好好反击一下。
“呵呵!”换上一张不怀好意的笑脸,何文整个人像只软骨动物般攀上雷伊肩头,偎在他颈边摩挲着,“我说老婆大人哪!”甜腻、撒娇似的声音让人全身上下数百根骨头都要酥了。
“你……干嘛?”何文酥麻的声音让雷伊有不好的预感。
“呵呵!”轻笑两声,何文在雷伊耳边吹气似地说道:“今天晚上,我们不要睡觉好吗?”
“呃!”暧昧调戏的话语让雷伊握着方向盘的手滑了一下。
何文仍是笑着,一只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滑到雷伊身后臀间,挑逗似地恶意捏了两下。
“呀!你干什么?”
雷伊整个人像触电似的,慌张地伸手挥开身下的魔爪。
何文仍是一脸兴致高昂,紧靠着他,“难得你为了我这样费心安排,为了回报你的热情,我当然不能让你失望。嗯,亲爱的,你希望我是从前面来,还是后面来呢?”
“你……闭嘴!”何文露骨的话,让雷伊一张俊脸霎时绯红。
“别害羞嘛!我会让你很舒服的。”何文说着,索性张开双臂,夸张地将雷伊整个人拥入怀中。
“喂!你干什么?住手!我在开车……”
雷伊不停挣扎着,既要维持车身平稳,又要应付何文的上下其手,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哈哈!何文大笑起来,整个人像牛皮糖一样黏在雷伊身上,看着满脸通红的脸蛋,他是愈逗愈开心。“雷伊,你好可爱!”
“啐!谁可爱了!”
雷伊一边反驳,一张脸却像火烧般热得发烫。
哈哈!何文的笑声更大了,眼前这羞窘到手足无措的雷伊,真是让他觉得超级卡娃依!
雷伊,你是我生命中最美丽的天使!
远远地,满车的温馨载着甜甜的浓情蜜意,在西班牙浪漫的大空下画出一朵朵漂亮又充满活力的爱情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