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他是模糊只具轮廓的,可是现在的他就像烟雾渐散,她看见了他清楚的样貌,及那张臭脸底下的破碎灵魂。
“所以,这片咸丰草是你种的?”她看向那片随风摇摆的咸丰草——
难怪这片咸丰草长得这么美,还是一整片十几坪大的范围,难怪他刚刚会制止她别踩到它们,因为他不能忍受有任何的伤害。
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他一个人孤单地坐在这里度过春夏秋冬,那场景好萧瑟好孤单,教她的心隐隐痛着。
“嗯。”他淡应着。“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天是小晴的忌日,我突然听到声响才特地去看,结果就看到你了。”
“是喔,听起来好像是你的小晴要你来见我似的。”她呵呵笑着。
丁子毓一怔。
见他笑意尽失,李则天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
“不是啦,我是随便说说的,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他好笑地揉着她的头,发现她的发丝极柔细,忍不住多磨蹭了下,直到察觉自己的动作太过亲昵才赶紧收回手。
“好了,饼干赶紧吃完,我们准备要绕整条山道回去。”
“好。”她豪气地道。
只要能让他开心,要她做什么都不是问题啦。
两人起身准备出发,丁子毓看向后头的石碑再看向李则天,想着她说的话一小晴引领他去见小天?
这说法真是有趣。
李则天快要崩溃了。
好香好香好香!
“小天,那是我点的香酥鸡丁。”
李则天精神溃散,两眼失神,她失去了听觉和视觉,全部五感都集中在嗅觉上头,听不见身边任何的杂音,只嗅闻得到那令她快要疯狂的香味。
丁子毓的香酥鸡丁和外头卖的完全不同,因为他的鸡肉是完全无骨,而且是用好几味中药晻过的,大火炸过将所有的肉汁和香味都锁在鸡肉里,她吃过好几次,好吃到她快要吞下舌头。
“猪头,把你的口水吸回去,赶快把菜给客人啦。”
手中的香味被夺走,李则天突地清醒,发现自己站在私飨的外场,小惠把她送到外场的菜放到桌上,又像阵风般地刮进厨房,手臂上迭了几道菜冲了出来,俨然是个训练有素的服务生,他咻咻咻地放妥菜之后,冷冷地瞪着她。
“你可不可以不要让我更忙?”
“我……”她扁嘴,无言反驳。
有什么办法?在这充斥着美食香味的空间里,要她怎么冷静?
她已经破天荒地忍受了两天两夜的清淡食物了呀!要她怎么抗拒这香喷喷的肉味,要她怎么忍受?!
鬼啊,他怎么能够要求她当外场服务生?
李则天冲进厨房准备调动任务,然而一进厨房她就闻到了——
“打抛肉和粉蒸排骨!”她泣血般地呼唤着。
忙得很想杀人的林保惠冷睨她一眼。“你属狗的是不是?”
“我属虎的!”啊啊,天要灭她呀,厨房的香味更重,而且是刚盛盘的,香喷喷还冒着热气的…
“滚去一边擦口水,不要挡我的路!”林保惠双手端盘,以万夫莫敌的气势冲过她的身边。
“呜呜……”她泪水口水齐发,饿得好凶好惨,她的五脏六腑和全身细胞都在跟她抗议呀。
“哈哈哈哈……”正在洗锅子的丁子毓忍不住放声大笑。
李则天冷冷抬眼。“你笑我?”
“哈哈哈哈!”他笑得浑身发软,得要靠在架子边才稳得住身体。
“你有没有人性啊!”她超想在地板上打滚的。
她愈恼怒,丁子毓愈笑得阖不拢嘴。
“丁子毓,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我?份怎么忍心?你怎么可以……”呜呜,她要跟他切八段啦!
林保惠冲进厨房里,看见放声大哭的李则天和狂笑不止的丁子毓,一肚子火霎时喷了出来。
“就算要打情骂俏,也先把五桌跟六桌的菜搞定好不好。”他忙得像陀螺,转过来又转过去,结果这两个家伙竟然玩得这么愉快?!
“扣一千。”丁子毓敛笑冷声道。
“你有没有搞错,这样也要扣我一千,你是作贼心虚是不是?”林保惠气得跳脚,可一见丁子毓的唇角又动了下,他立刻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真理,马上换了话题。
“快点,五桌跟六桌的菜啦!”
X的!他这张嘴要是不收敛一点,恐怕这个月真的要做白工了。
丁子毓冷冷地瞪着他,再扫向李则天。“上楼休息吧。”
李则天抑郁不已,拖着蹒踬的脚步,口中念念有词。“我的肉……”
那哀怨的低喃让丁子毓的冷脸破功,忍俊不住地再度放声大笑。
李则天躺平不能动,口中念念有词。
“乖嘛,吵什么呢?不都已经喝得很饱了?有没有这么难骗啊?我这个人最好骗了,身为我一部分的你们,为什么就这么精明呢?这样是不对的,你们要了解我的辛苦,要知道再吵也没有用,因为没有就是没有,因为那个魔鬼不给吃呀,你们吵我,我也变不出东西呀……乖呀,把我给吵死了,你们也一样不得解脱,何苦呢?”
她哀怨的与空气对话,让踏进房内的丁子毓笑得软倚在门边。
听见笑声,李则天虚弱的抬眼。“真开心我可以娱乐你。”
“你在跟谁说话呀你。”丁子毓被她逗得笑到无力。
“还能有谁?”她抚着自己扁进去的肚子。
“喂,今天的天气很好,夜景很清楚,要不要看?”他走进房里,开了窗,拉了张椅子坐在窗边。
“不要……”她虚弱得快要死掉了,这时,她突地闻到一股排骨清汤的香味被窗口的风拂进屋内,教她瞬间翻身坐起,果真瞧见他在窗台上搁了一个碗,二话不说冲到窗边,拉了张椅子乖乖坐好。
丁子毓被她的动作逗笑,不禁摸摸她的头。“可以开动了。”
“你把我当狗?”瞪他——
“属虎的,我知道。”是说,他也挺乐意当个驯兽师就是了。“吃吧,我在蔬菜汤里加了几块排骨,让你解解馋。”
“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她感动地笑睨他。他微扬眉,抚着胸口,觉得心底有抹古怪的骚动。
“慢谩吃。”
“嗯。”她拿起筷子先把菜给嗑掉,然后小小口地咬着入口即化的排骨,排骨夹杂着蔬菜清香在嘴里散开,她尝得满嘴极乐,舍不得太早吞下,漫漫地享受这阔别两日的肉,尽管只是道清淡的排骨蔬菜汤,还可以小小填补她两日来的空虚。
“吃得这么秀气。”
“毕竟珍贵呀。”她用门牙轻轻地咬,漫漫地啃,舍不得太早吃完。
丁子毓不禁抽动眼角。“好像我虐待你一样。”
“不,是我误入歧途,不关你的事……”是她一时被吃到饱给迷惑,踏进了清苦训练营,一失足成千古恨,所以她奉劝大家做人要脚踏实地,千万不要贪小便宜,以致于因小失大。
他唇角抽搐着。“误入歧途的到底是谁?”这种话真亏她说得出口。
“吃完了……”她看着空碗,无限欷歒,神色怅然不已。
太少了,只能塞牙缝,她的空虚还是很空虚。
“喂,看看外头好不好,吃完就吃完了。”他没好气地抽走她手中的碗,强迫她看向窗外。“瞧,这夜景要是拍起来,应该也会很漂亮对不对。”
她意兴阑珊地看着夜景,犹如各色宝石坠落在地,点缀着黑绒大地。
“对呀……从那边圏到这边,你不觉得很像一支烤猪肋吗?”她不断地比划着,从东画到西,“还有啊,从这边再画到那边,很像是一片炸鸡排,而且是炸得很酥的那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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