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合约念道:“男方韩克仰与女方纪向彤同意结婚,双方协议条件如下:第一、男方必须以‘D&B创投公司’负责人名义,无条件赞助‘茉莉会馆’直至扩建完工……”
“第二、女方如果在结婚一年内诉请离婚,将无权获得男方持有的‘茉莉会馆’股份和债权……”他眯了眯眼。
“有什么问题吗?每一条都经过你同意。”她蹙起淡淡的眉。
“你拟的结婚契约书还真像卖身契,一点感情都没有。”他调侃道。
“本来就是这样啊!”她回给他一记假惺惺的笑容。
“可是我是真心诚意想娶你。”凝望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他的心忽然起了一股温柔的激荡。
她一定不知道她微笑的表情有多么动人,柔化了娇悍的脸部线条,像个降落在凡间的小精灵。
但我却发自内心不想嫁给你……
她偷偷在心底加上这句。
“我还要加上一条……”他把契约书推给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第五、男方承诺婚后接受女方的管束,管辖范围包括心灵、肉体与精神层面等。”
她愣怔了一下,抬眸迎向他认真的眼神,心瞬间漏跳一拍,他要求绝对的忠诚与坦白,她是不是也要付出对等的代价?
“写啊!”他柔声催促,戏谑地说:“我想在婚后当个优质老公呢!”
“我对你的心没有兴趣,也不想干涉你的婚后行为。”
“但我对你的心很有兴趣,它可是这场婚姻游戏的战利品,我非得到它不可。”他邪魅的模样教人摸不着头绪。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我的心永远都不会属于你。”隐匿在心底的痛悄悄地浮上来,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他逼自己妥协婚事时使的狡猾手段。
韩克仰让她成了负心的人,背弃了初恋的承诺,也许她没有恨他的理由,但她一辈子都不会允许自己爱上他。
她可以麻木地交付自己的身体满足他的欲望,但她的心永远都不会为他保留位置。
“我最喜欢挑战不可能的任务了。”他又恢复平日那种傲慢不可一世的笑容,痞痞地道。
“随便你。”她低头把条文拟好,拿出预备好的印泥,盖下指印。“换你盖章了。”
“我习惯把章盖在这里……”他欺近她,炽热的唇贴上她的唇。
她抗拒地紧闭牙关,抵挡他的吻。
他稍稍加重扣住她后颈的力道,趁她张口时,火热的舌蛮横地滑入她的唇齿间,贪婪地汲取她甜美的气息。
他霸道地用属于自己的方式惩罚她太过倔强的小嘴,热情地纠缠着她伶俐的唇舌,要她明白两人之间的爱情攻防战,无法靠言语分出胜负。
他的吻炽热且缠绵,温柔地厮磨着她柔嫩的唇瓣,融化了她的理智,整个人沉溺在他热情的探索里。
向彤缓缓闭上眼,感受着他的吻,舌尖散逸着淡淡的咖啡香气,还有他独特的男性麝香,迷醉了她的心。
半晌,他心满意足地离开她的唇,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后,才用大拇指沾了点印泥,盖在立约人上方。
“婚期就订在下个月,详细日期我会再通知你,至于筹备婚礼一事,我会委托婚礼顾问公司准备,你只要专心当一个美美的新娘就好。”他挑挑眉,似笑非笑地道。
她倔强地瞪着他,气他的无赖失礼,更气自己……竟然又被动地回应他的吻。
他的吻既霸道又炽热,仿佛在啜饮一杯醇厚的威士忌,浓烈地吞噬了她冷傲的矜持。
她尝过他的吻两次,一次比一次更加黏密,教她心跳加速,整个人恍恍惚惚……
向彤收拢纷乱的思绪,现在可不是探讨自己对他的吻有没有感觉的时候,先讨论饭店的财务状况比较重要。
“饭店的贷款什么时候会下来?”她话锋一转。
“这么急着要钱……”他凉凉地道:“难道你不知道夫妻间谈钱很伤感情吗?”
“那以后我们伤感情的事会很多。”她赌气地说。
“星期一我会请财务部拨款下来。”他没将她挑衅的言语放在心上,露出一抹迷死人的性感笑容。
“谢谢。”她收起契约书,放在手提包内,站起身。
“不来个kissgoodbye?”他意犹未尽地回味着方才的热吻。
她娇瞪了他一眼,拎起公事包,将他恼人的笑声抛于身后,重重地甩上门,搭着电梯下楼。
她望着镜子里那张绯红的脸,不自觉伸手轻抚着被他吻肿的唇瓣,她的唇齿间仿佛残留着他的味道,光想就教她胸口一热,心跳又加快了起来。
她是怎么了?
明明是该讨厌韩克仰,为什么偏偏对他的吻有那么多感觉……
一箱又一箱自巴黎空运来台的新款时装、高跟鞋、名牌包包,还有珠宝手饰堆满纪家的客厅,茶几上也摆放着婚礼顾问公司送来的喜帖。
向彤坐在沙发上,拆开一个缀着紫色缎带的纸盒,抚摸着水晶刺绣的华丽婚纱礼服,但忧悒的娇容上却没有半点新嫁娘该有的喜悦。
父亲长期在医院接受化疗,已经没有多余的体力管理饭店的事,所以每回汇报营运状况时,她总是报喜不报忧,就连自己要和韩克仰结婚一事,也仅用淡淡一句一见钟情带过。
“姊,这样真的好吗?”向柔就着澄亮的灯光,凝看着向彤眉头轻蹙的忧郁神情。
“这是唯一能保住饭店的方法。”她决绝地说。
“饭店真的比厉大哥重要吗?”向柔试探地问。
听到厉呈韫的名字,向彤的心蓦地揪紧,一阵痛浮上心头。
明天,她与韩克仰步入礼堂后,就没有资格再想他,甚至是为他心痛了……
从今以后,天涯各一方,再也没有交集。
那些真挚的承诺、甜蜜的青春梦,只能深深埋在心底,成为记忆的一部分。
“两个都很重要,只是我没有选择的权利……”她拿下颈间的项炼,摊放在手心,幽幽地说:“我不能让任何人抢走我们的饭店,那是爸妈一生的心血……”
“难道除了嫁给韩克仰,没有其他的办法吗?”向柔抓住姊姊的手,焦急地追问:“你有告诉韩克仰,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向彤摇摇头。
“为什么不说?”
“说了也不能改变什么。”她的语气里带着绝望的悲伤。
几次和韩克仰对峙下来,她多少也摸清楚他的脾气,他是个功利主义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根本不会在乎他人的感受。
是她自愿与韩克仰谈婚姻交易,所有的苦与罪,她必须独自承担,不该再把无辜的厉呈韫牵扯进来。
也许韩克仰对她的感觉只是贪恋新鲜,等他厌倦了这场无聊的征服游戏,她便能从这段婚姻关系解脱了。
“你们又没有任何感情基础,这样的婚姻真的会幸福吗?”向柔的声音略微激动,总觉得姊姊的决定太仓促了。
“我们的婚姻不需要感情、也不用幸福,只是一场单纯的交易,他需要一位妻子,而我只要扮演好这个角色就行了。”她的声音带着坚毅的苦涩。
“姊,你这样是在牺牲自己的幸福。”向柔心疼地说。
“不是牺牲而是选择,我选择守住饭店……”她自嘲地勾起一抹苦笑,自我安慰道:“而且我们的婚姻不会维持太久,只需要一年,我就可以换回饭店的股份和债权了,怎么说这笔交易都很划算。”
“如果我有能力帮姊姊就好了……”向柔自责地说。
“你在说什么傻话,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准备好毕业考,不许被当。”她爱怜地搂住妹妹的肩头。
“妈妈车祸过世后,都是你在照顾我,我真希望能为你做点什么……”向柔的眼眶蓦地红了起来,声音有些哽咽。
“多去医院陪陪爸爸、多和他说说话,还有千万不要让他知道我和韩克仰结婚的真相,我不想要他担心。”
向柔用力地点点头。
“我嫁过去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睡前记得检查门窗、瓦斯开关,有什么问题就打电话给我。”她细心地叮咛。
“嗯,我会好好照顾自己,那厉大哥那边怎么办?”向柔忧心地道。
向彤眼色暗了几分,逸出一声无奈的叹息说:“我一直想等他写完论文再跟他谈分手,但上回我们通电话时,他论文进行得不是很顺利,听得出来他很烦躁,我找不到适当的时机说出口……”
这一年来,厉呈韫忙着撰写论文,而她则为了父亲的病奔波在医院与饭店之间,忙得心力交瘁,以往两人还会靠电话和视讯维持爱情的热度,而如今只剩下用电子邮件传递对彼此的关心。
他们一直有个共识,等他拿到博士学位归国就结婚,虽然漫长的等待渐渐消耗了热恋时的浓情,但却建立起像朋友般互相了解、彼此扶持的感觉。
但她现在却像个叛徒,背叛了两人初恋时甜蜜的承诺。
七年的感情,要她在一夕之间割舍,她真的做不到……
“那怎么办?”向柔略带稚气的脸庞忧心忡忡地望着姊姊。
“我拟了一封信,明天我和韩克仰结婚后,连同这条项炼,你替我寄还给呈韫。”她从书桌的抽屉取出信笺,把项炼放进信封里,递给向柔。
七年的爱情长跑里,历经了五年的相思,却在要团圆时画下休止符。
情深,缘浅。
也许系在她和厉呈韫小指上的红线松脱了,才落得无缘无分的结局,抑或是两人上辈子修的缘不够深,今生只能相爱一场。
“要是厉大哥收到信,承受不住打击,中途放弃学位飞回台湾怎么办?”向柔的脸上有着超乎平常的关心。
“但我总不能一直瞒着他吧?”她痛苦地低吼。
她以为最难的是割舍两人的感情,但没想到更难的是找不到适切的时间说分手。
“不如在他写论文这段时间,由我假扮姊姊跟他通信,等他拿到博士学位后,我再把信和项炼寄给他……”向柔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自己对厉呈韫苦涩的爱恋,深怕被姊姊瞧出端倪。
她知道这么做对厉大哥很过分,但她担心他承受不了姊姊结婚的事实。
她和姊姊一样,也是爱着厉呈韫,只是她永远只能望着两人的背影,如果能够让她做一天姊姊,就算只是假扮的也好,只要能够靠近他……
“这样欺骗他好吗?”
“难不成姊姊有更好的办法?”向柔说。
向彤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点头,算了,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让厉呈韫顺利拿到博士学位,就算最后被他讨厌、误会,都无所谓了。
只要她离开后,他能好好的,找到属于他的幸福,就够了。
而两人的爱情,终究成为生命里飞掠而过的一幕风景……
翌日,向彤穿上婚纱,在妹妹向柔的陪同下,坐上礼车前往教堂,与韩克仰步上红毯,在神父的见证和亲友的祝福下,完成婚礼。
她正式搬入韩克仰位于市区的豪宅,成为韩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