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凌春一见是殷远,不知打哪来的蛮力竟将殷念玄丢出窗外,几乎同时,长剑刺进她的肩头。
殷远怔怔地看着她,这一头,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周呈阳将垫药碗的盘子砸向黑衣人握剑的手,周呈阳抽出腰间软鞭卷住长剑,止住那往下划开的力道。
另一名黑衣人见状,举剑欲刺入周凌春的背部,后头周呈煦飞身跃起,长剑如电闪,两名黑衣人立即尸首分离。
周呈煦也不管,抛下长剑,一把将周凌春抱起。
“小姐、小姐,你别吓我……”周呈煦颤声喊着,双眼死盯着她被血水染红了的月牙白短襦衫。
“走开,我瞧。”周呈曦一把将他推开,一手诊着她的脉,一手查看她的伤势。
“凌春,还清醒着吗?”周呈阳抽回软鞭走到她身旁,问着她,狭长美目却是瞪着窗外的殷远。
“醒着……”她气若游丝地冋答。
“醒着就好,醒着瞧瞧你如何推心置腹,人家是如何无情回报,要你知道真诚相待是得要看对象的。”
殷远闻言,微眯起黑眸。
“好了,别说了,先抱凌春回易福楼,我好替她上药。”周呈曦把脉后,立刻催促着。
周呈煦本要接手,周呈阳已向前一步,轻柔地将她搂进怀里。“凌春,我动作尽量放轻,要是弄疼你了说一声。”
“嗯。”她皱着眉应了声。
周呈阳像抱个孩子般的方式抱起她,让她可以把脸贴在他的肩上,踏出屋外,瞧也不瞧殷远一眼,朝易福楼而去。
殷远见周家三兄弟离去,而外头的黑衣人已经全被制伏,便低声对着殷念玄道:“念玄,待会罗砚带你去歇息,药晚一点再喝。”
“爹……”殷念玄紧抓着他的衣襟。“娘流了好多血。”
“待会我会去看她。”话落,让罗砚将他接过手,他回身走到岁赐身后,沉声问:“问出来了?”
“爷,还没。”岁赐垂首应声。
殷远徐步走到被制伏的黑衣人面前,脚踢起地面的长剑,握剑的瞬间,已经反手刺进黑衣人的锁骨处,那黑衣人哀嚎出声。
“我呢,也不想问了,太麻烦了。”他阴邪的嗓音淡漠无情,握住了剑,硬是转了一圏,痛得黑衣人浑身发颤着,肩头上不住的渗出血来。“回去告诉徐当家,下次我不会再客气了。”
抽出剑,随手一抛,抽出方巾拭手,“岁赐,派人把他送回徐府,其它的处理掉,动作快些,别让府里飘着血腥味。”
“是。”
话落,他加快脚步朝易福楼而去,如入无人之境地踏进她的房,却见趴在床上的她衣衫早已被割开,露出整片luo背和渗血的伤口。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他沉声问着。
哪怕他们是她的兄长,也不该在屋里替她宽衣解带,哪怕是替她上药都该等他到场!
周呈煦抖着手替周凌春拭去血渍,周呈曦则是赶忙上药,然药粉才刚撒上,随即被渗出的血水给浸湿,周呈阳双手环胸,阴沉着脸回头——
“我才想问你这是在做什么?不顾着你儿子,过来做什么?”
“她是我的妻子。”
“她如果是你的妻子,你如何忍心不出手相救?”
“在那当下,你希冀我能有多快反应?”那一瞬间,不过眨眼功夫,他会救的必然是念玄,而她想法与他一致,才会将念玄抛给他。
“既然你出手守护的是你的儿子,那就该继续守着你儿子,凌春正在治疗,到外头去。”周呈阳向前一步,挡住他的去路。
殷远瞪着他衣袍上沾的鲜血,想起他方才抱起周凌春时泄露的疼宠爱意,一股恼意油然而生。“你以为你是谁,谁允你待在这里?”
周呈曦是大夫,周呈煦是她的护卫,理该留下来照料她,但他周呈阳呢?
这里是殷府,此处是他拨给周凌春的院落,他想待下来就待下来,周呈阳凭什么阻止他探视周凌春?
周呈曦侧眼瞪去。“就凭老三是凌春的童养夫,他没什么不能待在这里!”
殷远顿了下,有些怀疑自己听见什么。
童养夫?
“在咱们眼里,你才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要不是凌春现在不适合再移动,我会直接把她带回周家。”周呈曦继续上着药,每撒上一点药,状似昏厥的周凌春便轻颤一下,教他心疼不已。
“她是我的妻子,她当然得待在这里。”好一会,殷远才低哑道。
“在你刚刚选择救自己的儿子时,你眼里并没有凌春,不需勉强当她是你的妻。”周呈阳美目微移,落在周凌春惨白的脸上。
随着药粉洒在伤口上,周凌春小嘴一开一阖,像是想说话却乂说不出,浑身不住地轻颤着,教殷远看得胆战心惊。
“二舅子,你上的到底是什么药,凌春怎会恁地难受?”无视周家兄弟的敌意,他硬是走到床边。
“你没看到这伤口这么深吗?如果不是咱们及时赶到,说不准凌春就要被砍成两半了!”周呈阳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殷远直瞪着不断渗血的伤口。“伤口是极深,但为何她却像是受到更重的伤?”她面色如纸,气若游丝,简直像是命悬一线,垂在床边的手不断地打颤,教他出手轻握住。
这一握住,扣动了她手腕上的翡玉环,露出底下的烙印,殷远瞬地瞪大了眼。
周家兄弟也瞧见她手上的烙印,不禁看向殷远。
“原来你也知道这是什么烙印。”周呈阳哼了声。
“这……她是周家的女儿,怎么可能被烙下娼妓的烙印?”他难以置信地问。
周呈曦上好了药,指着周凌春背上的位置。“这里有条伤疤,是我和我爹用尽方法才让伤痕变得轻浅,这一道伤口几乎要了凌春的命。”
周呈煦闻言头垂得更低了。当年要不是他没看牢小姐,压根不会发生那桩事。
“什么意思?”她的伤难道和烙印有关?
“九年前,周家人为避战火前往巴乌城,因为当时的巴乌城是前朝京师,尚未陷入战火,但这也表示城里的腐败更甚。”周呈曦思及回忆,面容随之狰狞了起来。“凌春在一天入夜后瞒着咱们外出,为救一名少年被拖进一家倌馆里,因为当时她扮成男孩,就被人在她的手腕上强烙下娼妓的烙印,她痛得反击却差点被一刀砍死,要不是呈阳和呈煦及时赶到,也许她早已不在人世。”
周呈曦低哑的嗓音带着恨,听在殷远耳里,像是爆开了阵阵蛰雷惊响,心突然停止跳动。周呈曦后头又说了什么,他已经听得不真切。
脑海里翻飞的是那晚他逃出倌馆……巴乌城有数家倌馆,唯有一家倌馆是官方所设,依大燕王朝律令,在受罚之人手腕烫下烙印,终生为娼为妓。
九年前,有个男孩救了他,让他得以逃出生天……他一直以为那是个男孩,因为对方是男孩的装束。他忖着,想起她瞧见他的玉臂钏时,看得十分出神……
“这个玉环很稀少吗?”他抚着她腕上的翡玉环问。
周呈曦不解他的提问,还是照实道:“翡玉环十分稀少,凌春手上本来该有一对,是数代之前周家一位当家收了一块翡玉原矿,持当人未赎回,那位当家便请玉匠作成一对翡玉环,这翡玉环代表周家当家的身分,不管是前朝还是大定,只有一对。”
殷远怔怔地注视着周凌春拧着眉的睡脸,面露困惑,无法理解。
如果周呈曦所言无误,在她瞧见他的翡玉环,她应该就认出他是谁了,可她为何不说?因为恨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