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道成也来了。楚生在美国莫名其妙被人押走,而且已经三天没有消息了。自从上次被楚生跟嘉慧这么一闹,他一气之下回到美国,就没再跟他们联络过。不过他并没有怪过楚生,只气自己女儿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现在,两人顾不得平时互看不顺眼的宿怨了,此刻他们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楚生的安全。
「钟叔……」明明的声音颤抖着,「不如我们报警吧。」三天了,他已经三天没消息了,她好怕……
钟道成叹了口气。「可是对方根本没动静,不知道是不是绑票……」钟道成也很担心,万一是绑票,若不小心惊动了绑匪,岂不是更糟?
「那怎么办?!」明明急切地问,她又急又担心,他就这么突然被押走,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快被逼疯了。
「不,先别报警。」架走楚生的可不是一般的小混混,而是美国的黑帮,他哪里惹得起。「妳不要那么急。」钟道成见她老是在他面前走来走去,没见过她紧张成这个样子,连自己都忍不住感染了她的紧张。
她现在一点主意也没了。黑帮?楚生为什么会惹上那些人?她跌坐在沙发上。怎么办?楚生这下落入别人手中,那些人会放过他吗?
「难道……」明明几乎要疯了,「难道就把楚生丢下不管吗?!」她发狂似地喊。
「妳冷静点!」钟道成从来不知道这丫头竟会对楚生这么紧张。「我猜可能跟高建成有关……」想来想去,高建成是最可疑的了。听说他跟美国的黑帮走得很近,还负责联络黑道洗钱的管道,他虽不是黑道中人,却跟他们关系密切。
「高建成?」明明努力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对!来美国那么多天,楚生都会趁她在咖啡店上班的时候去打听高建成的下落,说不定高建成被楚生逼急了,先发制人也说不定……
叮咚!门铃响了,明明烦躁地起身开门。
「请问……殷楚生先生在吗?」来者是个中年华人。
她摇摇头。「不在。请问你有什么事吗?」现在除了楚生的消息,她什么都不想知道。
中年人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看来殷楚生真是住这里了。「这是他的东西,麻烦妳交给他。」他也是受人之托。
「喔……」明明狐疑地接过,心里有点好奇,怎么会突然有人拿东西要给楚生呢?
男人把东西交给明明之后就离开了。
明明望着手中的纸袋,纸袋很小,也不很重,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妳……要不要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啊?」钟道成提议,「说不定跟楚生的下落有关。」
明明一听,二话不说就将它打开来,只是,结果让他们失望了。
那只是一个皮夹,是楚生被抢走的那个皮夹。
明明伥然失笑。皮夹真的找到了。「这是楚生不见了的皮夹……现在找到了。」她声音有点哑哑的。
楚生,你现在究竟哪?她好想告诉他,他坚持要找回来的皮夹真的找到了
她捏了捏皮夹的厚度,然后打开,里面的钱早就不见了,只剩下几张在美国不能用的卡;然后,一张信纸被折成方形,放在皮夹的最底层。
明明疑惑着,抽出那一张纸,那是一张有着可爱图案的信纸。明明的心突然因为这张纸的熟悉感而加速地跳着。
她打开来看,呆愣住了好半晌。他怎么会有这个?
泪水忽然占满了她的眼眶,她激动地看着信纸。
他是喜欢她的吧?不然怎么会……怎么会把她曾写过的东西随时随地带在身边?
「喂!」钟道成只觉得明明的反应好怪。「丫头,妳没事吧?」
「我没事!」明明抹去了眼泪。现在不能哭,不能哭!她要把楚生救回来!她将信纸收好,然后以无比坚定地语气道:「我一定不会让他有事。」她下定决心,绝对要把他救出来。
钟道成看着她,有一点讶异。这是明明吗?这是平时那个什么都无所谓的明明吗?
明明闭上眼。美国黑帮?她有什么管道可以接触他们呢?
忽然灵光一闪,立刻起身奔了出去。
「喂!丫头!妳去哪啊?」钟道成望着她突来的举动,不解地问。
「去找我外公!」她已经跑出门外了。
钟道成也跟着急急起身。「妳慢点,等等我啊!」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龙成耀坐在客厅里,眼光落在杯内;对于外孙女及另一个客人的来访,显得并不怎么在意。
「外公……」明明刚才已经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你……你可不可以帮我?」她从没求过外公什么,因为她很清楚外公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更何况她只是他的外孙女而已。
她知道,外公答应的可能性不大,但……她怎么也要试一试啊!
「帮妳当然是没有问题,」龙成耀好不容易才开了口,「可我为什么要帮那小子呢?」
「他是我的朋友!」明明赶忙补充。
「难道每个妳的朋友有事我都得救吗?」龙成耀质问她,「我这样整天救妳的朋友就忙死了。」他讥讽地。
「你……你怎么可以见死不救?!」明明此时顾不得他是长辈了,也顾不得自己有没有道理,她现在只想救楚生!
「哼!」龙成耀不屑地,「我们道上混的,哪个没有见死不救过。」
「好!」明明豁出去了,她站起身来,「你喜欢见死不救是吧?你就别后悔!他有什么事,我……」她顿了顿,「我跟我肚子里的孩子也一起跟他死……」
龙成耀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她,外孙女脸上有一股坚定,那股非要不可的决心,竟有点那么神似当年的自己。
「那个姓殷的是妳什么人?妳有了他的孩子?」他一副不信的表情。
「我有了他的孩子,你说他是我什么人呢。」明明现在管不了这个谎说得有多拙劣了。
「总之我不管,你一定要救他,你不救他我跟你没完没了!」她执拗地说着,然后,斗大的泪水就这么流了下来。「外公,我求求你!我真的不可以没有他……」
「你们……真是的!」钟道成气得跺脚!楚生竟然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怪不得这丫头这么紧张,原来他们早就珠胎暗结了。
「我不信,那天你们来根本就没什么表现。」连手都没牵,现在说是情侣,还说有了孩子,谁信啊?「更何况现在的女孩子啊,不都见一个爱一个?妳真的这么喜欢他吗?」龙成耀再度质问她。
明明听了,立刻跪在外公面前。「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外公!我求你了,我……我从来就没求过你什么,你这次帮帮我好不好?」她一边说着,一边哭着,连钟道成看到她这样都有几分不忍心。
「好了好了,妳起来吧。」龙成耀缓缓地说,「我现在已经不是他们的老大了,能帮妳多少很难说。」
明明睁大了眼,看来外公终于答应了,答应了……
「阿海,」龙成耀唤着海伯。「煮点东西让小姐带回去,有身孕的人了,要补补!」
海伯领命,到厨房去了。明明跟钟道成都没注意到,他是憋着笑进去的。
「好了,妳还不起来?」龙成耀没什么表情地说。
钟道成赶忙把还在哭的明明给扶了起来。
「妳先回去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龙成耀叮咛着。「那小子若活着,就让妳见人,要是死了的话,也会让妳见尸。满意了吧?」他老实不客气地说着。
明明点点头。外公这边至少是一线希望。楚生没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
过了会,钟道成跟明明回家去等消息了,龙成耀一个人在客厅里。
脚步声从楼上传来。
「你听见了吧?我这个丫头,对你可是真心的。」龙成耀极力地想不带感情,却还是在语气中透露出他对外孙女的不舍。
楚生站着,忽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明明的出发点让他很感动,但那手段真是让他……有点下不了台。
他最好是真的搞大了她的肚子。
「总之,谢谢龙爷这么帮我。」他这下也不知道要怎么交代他跟明明的糊涂帐了。从那群人手中逃出来后,他因为怕牵连到钟叔跟明明,所以一直不敢留音讯,幸好龙成耀消息得到得快,在黑帮找到他之前,就先找到他了,而他也就顺便在这里躲躲。
「你要是敢欺负她,我第一个就不放过你。」龙成耀威胁道。
欺负她?是这样吗?为什么他老觉得自己才是被她欺负的那个?
唉!这笔糊涂帐,怕是一辈子都算不清了。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隔天下午,钟道成跟明明先到唐人街的茶楼等着消息。龙成耀只叫他们来这里等,什么也没说。
终于,一群人推开包厢的门走了进来,人数少说也有十来个,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的华裔男子,身边的人都对他必恭必敬的,替他拉椅子、倒茶水。
这阵仗……感觉不小啊!老实说,钟道成可是有点害怕的。反观明明,好像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似的,她东看西看,正找寻着楚生的身影。
楚生没有来……
然而,明明在这些混着黑人白人华人的众人中,发现了一个她熟悉的人,她站起身,跑到他面前,双手抓紧了他的衣服。
「高建成!你为什么这么做?!楚生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她抓着他的衣领喊着。
高建成也吓了一跳!这不是展明明吗?真想不到平时看来胆小又怕事的展明明竟然会这么凶。
「谁……」高建成被明明恶瞪的模样看得心里有点毛毛的。「谁教他逼我把钱吐出来!我哪还有钱吐给他!被他找到,我就得跟他回台湾坐牢……」
明明听了,更气了,就因为这样,高建成竟然抓走他?理亏的人还有理伤害人?她握拳的手立刻甩了他一巴掌,高建成再度被吓到。
「谁叫你亏空公款!」明明喊,「你害他公司倒了还做出这种事?!你是不是人啊?!」
高建成本想反驳,却慑于明明的气势,竟然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你说话啊!他现在人呢?」明明摇着他。楚生为什么没有来?他们不准备放走他吗?
「我……我本来只是想吓吓他的,哪知道……把他押到郊区的小屋时……」他看着明明,话说得结结巴巴的。
「你们到底把他怎么了?!」明明更凶了。
高建成被她这样一凶,只好往下说,「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不见了……」
「不见了?!」明明愤怒地,「你们竟然把他弄丢了?!高建成!我告诉你,」明明郑重并且严正的声明:「你最好保佑楚生身上没少块肉,他要是有个什么意外,我作鬼也不会放过你!」
「丫头,妳这样对我的兄弟呼来喝去,还把我这个老大放在眼里吗?」中年男子轻轻地说,他坐在那,倒了杯茶,让手下递给明明。
明明深吸了口气,激动的情绪略略平抚,她接过茶,一口把它喝了。
「建成是无心的,更何况那个殷楚生动不动就要把我们的钱挖出来,我们也是不得已,只好请妳的男朋友来谈一谈。」殷楚生为了把高建成逼出来,不惜追着黑帮打,害他们洗黑钱的管道差点被发现,不得已,他们只好下手教训他。
「需要这样请我的孙女婿去谈谈吗?」一个苍劲的声音由门口传来。
「外公……」明明立时像打了一剂强心针,外公来帮她了!
「龙爷?」黑帮老大脸上十分讶异,站起身,走到龙成耀面前,恭敬地,「龙爷您怎么来了?」
「我要不来,我怕我外孙女就要把你们这些人统统给砍了。」他语气虽然打趣,却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威严。
真看不出明明这么凶悍,为了楚生,竟可以不顾一切到这种程度。「阿济,最近好吗?」他问着现在是帮中老大的李济。
「很好。」李济回答,心里清楚龙成耀虽然已经退休,但在帮会里,仍有相当的影响力,即使是他本人看到龙爷,也得给几分薄面,更何况他以前也受过龙爷不少恩惠。
「唉!我就没你这么风光啦。」龙成耀感叹着,「活到七老八十,也不知是从前缺德事做多了还是怎样,身边儿女个个不孝……」
李济推着轮椅,让龙成耀坐在桌前,然后,恭恭敬敬地倒了杯茶。「龙爷,喝茶。」
「唉!」龙成耀又叹了口气,「现在唯一在我身边的,就只剩这个外孙女,怎么忍心看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呢。」
「龙爷……」这下换李济开始紧张了,怎么原来那个姓殷的竟是龙爷的人?这次真是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当然啦!你这次这么处理也对,我孙女婿也太不知好歹了,竟然查你们洗钱的事……」龙成耀说着。这些事,他早就打听清楚了。
「龙爷,你知道我的难处就好了。」李济说着,心想:要是放过殷楚生,对他们来说太危险了。
「不过,有些事,说不定你会更有兴趣知道。」龙成耀用力拍了拍手掌,然后喊着:「你还不进来!」
门一开,殷楚生手上拿着个纸袋,神清气爽地走了进来。他向李济微微一笑,然后把东西交给他。
明明跟钟道成两人下巴只差没掉到地上去!他竟然在这?!尤其是明明,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
「你没事吗?!」她胡乱地摸着他的脸,确定掌心传来他脸上的温热,才肯定他真的没事。
「我没事……」楚生握住她的手。他没事,只是感动得快哭了,知道她这样为他奔走、为他紧张,他只想紧紧地抱住她。「对不起,吓坏妳了。」
她眼眶一湿,积压了多天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这一哭就哭得不能自己。
「你以后不可以再丢下我一个人,不然我砍死你……」她靠在他肩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好。」他应允着,不是哄她,而是承诺。「我以后一定不会丢下妳一个人,不然我自己砍死我自己,好不好?」
她在他怀中用力点了点头。
「妳先去外面等我,我有事要跟他们谈。」她在这,他会分心,会忍不住多看她几眼,顾着她的感受。
是谁说的?温柔乡是英雄冢。但他躺得很甘愿,不过,他还是得先处理眼前的这堆事。
她仍哭着,但是没有抗拒。他平安就好了!这些黑帮的事她才没兴趣理,她擦了擦眼泪,往门口走去。
不一会,李济看了里面的东西后,还没看完,手却已经在发抖。
「高建成!你竟然敢动帮里的钱?!」李济气得大叫。
「舅舅……」高建成大惊,这……怎么会被发现?他以为自己偷得神不知鬼不觉。
「我要不是看在你妈的份上,才懒得管你在台湾的事!」李济气极败坏。
「舅舅,我知道错了……」胆小的高建成立刻跪在地上求着李济。
这下麻烦了,李济想着,他身边的人污了帮会的钱,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只怕各大堂的堂主跟几个长老也会追究他的责任,别说要保高建成,万一一个不小心,自己也要负上责任。
「李先生,我希望你能让高建成回台湾去,负他该负的责任。」钱拿不回来就算了,但是高建成官司可是吃定了。
李济皱着眉。看来这个姓殷的也挺厉害,短短几天的时间就让他找到这些东西,老实说,他有那么一点佩服他。
他转身面对自己的外甥。「建成,我说过多少次,帮会的钱不能动,你这次咎由自取,你要学会自己负责。」他知道,如果这件事闹大了,高建成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轻则被打成残废,重则没了性命,相较之下,几年的刑责,算是好的了。
事情演变到此,应该算有个结果了。
明明坐在包厢外面的椅子上,一种紧张后的突然放松,让疲累霎时爬满了她全身,她靠着墙,轻轻地闭上眼,略作休息。
一件外衣披在她身上,她睁开眼,抬头一看,是一个男人和一个跟外公年纪差不多的老人,还有一个中年华人……咦!这个男人不就是那天把楚生的皮夹拿来的那个人吗?
老人大概年纪也很大了,所以不良于行,他跟外公一样坐着轮椅,不过却比外公憔悴得多……
「展小姐,还记得我吗?」站着的男子向他咧嘴一笑。「我是那个下了雨也发愁的大头文啊!」
她想起来了,下雨天向她借火的那个东方男子。
「谢谢妳为楚生做了这么多……」老人说,刚才的那幕,他在另一边全看到了。虽然这次是楚生机警地逃脱,但要不是龙成耀的帮忙,事情也不会那么顺利。
「啊?」她有点摸不着头绪。这个人是谁?怎么觉得他很眼熟?「反正……我也只是顺便。」他为什么要谢她呢?
「龙成耀是出了名的铁石心肠,他连儿子都不见得会救呢!载本来也以为这件事他一定不管的……」没想到,龙成耀竟这么在乎这个外孙女。
「怎么样?我早说了楚生跟她『关系匪浅』吧,不然她怎么会有你送给阿姨的打火机呢。」杜善文说。
杨兆明点点头。「妳的打火机……可以借我看看吗?」
明明从口袋里拿出那枚打火机给老人。
杨兆明很珍惜地摸着那枚打火机。「这是我留给楚生妈妈的东西……」楚生一直以为这是母亲的遗物,却不知道这是他当年送给楚生母亲的。
一会之后,他才依依不舍地把打火机还给她。
「我想起来了!」明明说着。「我也见过你,有一次在餐厅对不对?」
「好像吧,」杨兆明微笑着,他早就不记得了,更何况他的确不曾和她打过照面。
「你……你到底是楚生的什么人?」她记得那次楚生的脸色很难看,她还以为是杨兆明说了什么话令楚生不开心呢,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关心他。
杨兆明感慨地,但还是勉强地笑了笑。「我是……他的父亲……」他的声音很轻,而且带点感伤。
明明看着他。他是楚生的父亲?然而,来不及再多问什么,门内传来了骚动,他们大概快谈完了吧?
「好了,知道他没事就好。」杨兆明向杜善文说:「我们走吧,免得遇上了尴尬。」
杜善文点点头,然后他又笑了。「展小姐,看来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会很多喔。」上次他就说他们还会再见,果然就这么灵验了。
明明对他们一笑。会的,他们还会再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