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言。不要制造噪音。”舒文扭过头不满的提醒他。然而重言似乎在想什么事情,一点反应都没有。
舒文走过来一拍重言的头,“喂,神游什么呢?”
重言吓得笔掉在地上,“啊,舒文。”
舒了一口气,他问道:“怎么了?”拾起地上的笔。
“你在发呆。”
“是么?舒文咱们回家吧。”
“回家?”舒文看看表,“还很早哎。怎么,想你的宝贝了?”
“胡说什么!”重言似乎有些恼了。
“重言,别生气嘛。”舒文坐在重言的腿上,双手环上对方的脖子。
“起来,你又长胖了。”
舒文漂亮的脸蛋一下子扭曲起来。“秦重言!”
重言忍不住笑了起来,给了舒文一个绵长而甜蜜的吻,然后拉他起身。“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多疑了。我请你吃饭,然后咱们回家。秦勤……咱们还有很多安排不是么。”
被舒文拉着到处转,原本提前回家的计划也宣告破产。当车子驶进大门,重言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那个身影。太久没有见面,心底思念的深壑并没有因为短暂的接触而有所满足,反而越加无法填满——只是想见见那个人。重言对自己说——不是原谅了他或者同情他什么的。
“秦勤呢,李姨?”
“勤少爷在楼上。”
重言立刻冲了上去。
舒文坐在沙发上不满的瞪着李姨,“什么勤少爷。他哪里是这家的少爷啊。”
李姨碰的把咖啡放在舒文面前,吓了他一跳。“先生,请喝咖啡少说话!”
“你……”舒文气的说不出话来。“你被解雇了!”
“凭什么!我在这个家呆了十几年。你又不是这里的人。”
“从今以后是了!”
两个人互不示弱的瞪起来。
看着楼上那唯一亮着灯的房间。重言不由加快了脚步,到了门口又猛的停住脚步。靠在门框上轻咳了一声,吸引那个修长的身影转过身来。
“你回来了。”秦劲带着些许欣喜又夹杂着几丝害怕和紧张,不自然的表情却令重言看呆在那里。
重言半天没有说话,秦勤心底的不安又添了几分,“我……我只是上来看看的……这是你以前的房间。我一直没有动过……”
重言这才回了回神,眼里的那抹温柔却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冷嘲热讽的面容。“你恢复得很快嘛,看来是经验丰富喽。”
秦勤一楞!随即惨白了一张脸。不知所措的只是看着重言一点点向他逼近。
“这么可爱。”重言走上前一把揪住秦勤的头发,扯得头不由自主的仰起,发出短暂的痛呼。“不要这么迫不及待嘛。”吻上他小巧的唇。秦勤一时喘不过气来,脸憋得通红,拼命的挣扎。重言在秦勤越来越无力的时候突然松手,顺着一推,秦勤跌坐到地上。
“我怎么没有看出来你有哪点过人之处,居然能爬到那么高的位置,还不是占了我家的恩泽。”重言看着地上的秦勤冷笑着,“我现在回来了,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你在我们家这么多年,现在老老实实的当个下人在这里工作,就当是报答我们家对你的养育之恩,这并不算过分吧。你放心,我们会照顾你到死的。”
秦勤低头,始终没有再抬起来。
“言!”舒文突然冲进来,“把这个女人给我弄出去!开什么玩笑,你家的下人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李姨也气呼呼的跟进来,“我也没有见过在别人家这么没札貌的客人!少爷我……”
重言回头看了一眼斗鸡似的两个人,过去牵住舒文的手,“谁说他是客人了?他是这里的主人。李姨,舒文说的一切都算数。你被解雇了。我给你一笔钱,你年纪也大了,找个地方好好养老吧。”
“这……”李姨一下子呆住了,“我在你们家工作了几十年了,这里只有我最熟悉。”
“用不着,以后有他就够了。”重言回头看了一眼站在窗边默默注视一切的的秦勤。
“勤少爷?大少爷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打从重言回来,她就觉得他变了很多,这两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秦勤没有变,为什么重言会变了那么多呢?
“什么勤少爷?他几时是这家的少爷?”
李姨不可置信的看着重言。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秦勤忙走过去拉住李姨,“李姨,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你为这个家操劳了这么久也该休息了。”一边说一边把李姨拉到门外。
“秦勤,你跟李姨说实话。你和重言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一直最疼你的么?”
“重言哥他……”秦勤苦笑了一下,“李姨,你别乱想了。这是我做错了事,重言哥生我的气呢。”
“那他也不能这样对你啊?你是不是没有对重言解释?”太了解这个孤僻的孩子,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
秦勤一楞之下急急的否认,“没有没有,本来就是我的错。也许……过段时间他就会原谅我了。”
李姨拍了拍秦勤的肩膀,“你这个孩子啊……从小就是这个样子,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推,当年你母亲对你……”
秦勤忙捂住李姨的嘴,“李姨,我知道你最好了。等过段时间重言哥不生气了,我就把你接回来好么?”
李姨无奈的叹了口气,兄弟两个人都大了,她也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很早她就看出秦勤对重言的依赖。重言却一直一无所知……
现在的情形对我来说,一切都还算不错。除了我会很担心安迪哥现在的情况,还有我不太喜欢这里的空旷。
重言和舒文都是早上很早就走,晚上很晚才回来,从不在家吃饭。他们一走,这间一直就没什么生气的房子更是安静得可怕。我常常能听见爸爸妈妈争吵的声音在每个房间回荡。所以,我把白天大半的时间用在整理花园上面。
记得以前母亲总是让这里井井有条,她忍受不了不完美的东西,而现在这里荒废得不成样子。我也不是一个好的园丁。
重言哥只是不让我离开这里,并没有过多限制我的行动。好像是长期缺少锻炼的缘故,少少的户外劳动都会让我出一身虚汗,但我能感觉到自己一点点的结实起来。因为至少此时,我的心里不再有足以压垮我的包袱。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会逃开,也许是知道自己无处可逃,也许是每天晚上看到他回来时的安心让我上了瘾。我的叶子哥还是好好的,幸福的活着,也许永远不能恢复到以前那样,但至少可以和他在一起,很久的以前,似乎也是这个样子的。我有足够的快乐。
有时候,我会觉得母亲在哪里看着我,看到这样的我她会说些什么呢?她一直期望我能超越重言哥出人头地,我没有做到,甚至,像她所预言的那样终于“寄人篱下”。
不过,在我的生命中,重言哥永远是最重要的,我还是可以向她证明。她说的不对,说的不对……
“秦勤!秦勤!”重言一进门,以为会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谁知道喊了半天也没见到那个身影。早上走的时候,秦勤很突兀的从房间里跑出来问他,“你会回来吧?”那焦急期待的神情让重言一下子把他和以前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以前,他离开这个家的时候,秦勤也总是这样跟在他屁股后面。“哥。你还会回来吧?记得回来看我。”
于是整个早上,这张面孔就在重言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对舒文说去外面有事,然后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就拐回了家里。可是……秦勤在哪里?难道他已经走了?
重言把拳头握得紧紧的。我早说过你跑不掉的,你就非要试试不可么?好,我一定陪你玩到底!
怒气汹涌的膨胀开来,重言拉开车门正准备去找,就看见花园树下,有一个躺着的身影。
秦勤?欣喜的冲了过去,他的秦勤果然好好的睡在树下的草坪上。心中的怒气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就在一旁坐下。
秦勤还是那么瘦,但看起来健康了许多。也许是最近常在户外的缘故,皮肤也显得更加有光泽。只是他手臂上的那些伤疤……重言看到秦勤裸露的双臂微微有些心疼。
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不是以前那个单纯可爱的弟弟了,手臂上这些疤痕似乎就在说明他这几年的经历。重言还是忍不住伸手上去抚了抚,却把敏感的秦勤一下子吓醒了。“叶子哥!”
看到重言阴郁的脸,秦勤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喊错话了。
“叶子哥是谁?让你这么想他?你认错人了。”重言一把卡住秦勤的脖子,“跟我说实话。叶子是谁!”
秦勤拼命的挣扎,“别……别这……是你……你……啊。”
放松了手上的力道,重言又是愤怒又是悲哀。“为什么对我撒谎!哦,对是我糊涂了。你什么时候不在撒谎啊。一次次的骗我,你以为我还会上当么?”
“我没有!”看到重言眼底的伤痛,秦勤顿时觉得无法解释。为什么会忘了呢?为什么忘记一切的不是自己?
“还说什么!不许你想别人!”略有些任性的压在秦勤身上。伸手就去解他的衣服。原有的好心情一扫而空。现在还在想着别人么,秦勤?你的叶子哥,还有安迪。到底还有多少?为什么就不能单纯一点好好的呆在我身边呢?
秦勤用尽全身力气才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重言,猛的站起身来。“重言……你别这样……这是在外面。”
“你还怕丢人?”心底那种暴烈的性子立刻被激了起来。一步步走近秦勤。“我实话告诉你,安迪早就一个人逃跑了。你不要惦记着他了。还有你那个叶子哥,他现在在哪里?”
“逃跑了?”秦勤不可置信的摇头,“不……不可能……他一定是出事了!”
秦勤想到这里转身就往外跑。重言紧跟两步拉住他的手,“你去哪儿?”
“你放手!安迪一定是出事了!我不走,不走,我去去就回来!你别拉我!”秦勤急着摆脱,拼命想甩掉重言的手。谁知一个啪的一声。秦勤和重言都楞住了。
“重……重言……”秦勤伸出手想摸一摸重言的脸,却被重言拨开,紧接着两个更重的耳光落在了秦勤的脸上。
“你是第一个敢打我的人。看来,我对你是太好了。你得意到天上了吧。”重言一把拉过被煽得头晕眼花的秦勤。连拖带拽的扯到屋内,狠狠的往地上一推,秦勤立刻跪了下去。
“重言……”不等秦勤说话,重言已经扯断了电话线将秦勤的双手牢牢的绑在桌腿上。
“不……不要!”秦勤突然尖叫起来。他看见母亲的一幅画像正挂在旁边的一面墙上,冷冷的看着他。
“重……重言,我……我求你……”秦勤紧张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别在这里,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害怕的快要哭出来。他的母亲在看他,在嘲笑她的儿子挣扎了这么久,十年之后还是走上了和他的母亲一样的道路。
“你要求的格调还满高。就凭你么?”伸手在秦勤的腰间狠狠的拧下去,听见秦勤痛苦的声音里终于夹杂了哭泣的音调。重言被激怒得毫无理智的头脑更加狂热起来。不断的在秦勤身上留下比那些伤疤更加可怕的伤口。也许这样就能证明。秦勤是属于他秦重言的。
“你这个野种。给我从这里滚出去!”父亲手中的皮鞭毫不留情的朝秦勤抽过去。秦勤痛得滚到一边,母亲却不知道在何时跟到了他的身边。
“妈妈……我很疼……”
“我知道,我知道。”母亲举起一把匕首,“这个世界上没有人需要你。你一个人太辛苦了……和妈妈一起走好不好?妈妈来爱你……”
“不!不……我不要死!重言……叶子哥,叶子哥,救救我救救我!”
秦勤拼命的挣扎,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重言就微笑着站在他的身边。
“叶于哥!”秦勤扑进重言的怀里。
“我说过……不要叫我叶子哥的。”秦勤疑惑的看着重言,看见他的眼睛一点点的变了颜色。可怕的眼神吓得他不禁往后退了几步。来不及转身逃走,就被死死的压在了地上。
“不!”秦勤大叫起来。一瞬间,父亲,母亲,还有重言都不见了。是梦?还是真的?秦勤伸手晃了晃,黑黑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可是感觉有凛冽的风从什么地方吹进来,秦勤抱紧了身子。如果觉得痛觉得冷,那就不是做梦。
在半昏迷的时候被重言丢进了地下室。不知道有多久,这无尽的黑暗让秦勤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反覆凌乱的回忆几乎将他折磨得发疯。也许,这些本身就无法区别,在寒冷和恐惧当中。他一直是那个被抛弃了的孩子……
“重言哥……我知道错了……你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太黑了……”秦勤无助的低声乞求,也许重言能听到。
一番缠绵过后,重言还是没有丝毫的倦意。舒文靠过来,头枕上重言结实的胸膛。“不累么?怎么还不睡?”
重言双眼直直的看向天花板,很久才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舒文翻了一个身,趴在重言身上细细吻着他脸部的轮廓。“我这两天……好像……没有看到秦勤?”
感觉重言身子一僵,舒文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能影响重言情绪的就只有那个名字了。舒文思索着……似乎……一直就是这样,从他认识重言那天开始。
“我把他关到地下室了。”
舒文惊得一下子撑起了身子,“什么!你把他关地下室了!秦勤怕黑你不知道么!”
舒文迅速的穿好衣服。重言坐起来,“你去干什么?”
“废话!你关了他多久了?万一出事怎么办?”
重言心里的紧张并没有表现出来。“那是他活该,他是该受点教训了。”
已经站到地上了的舒文猛的转过身,“你……打他了?”
舒文阴郁的表情让重言有些心虚,“没……我没用很大的力气……”
“秦重言!你真是混蛋!”秦勤身上为你留下的伤疤还不够多么?你居然打他!“你知不知道秦勤他……”
舒文突然收住了口……不行,不能让重言知道。重言不明白,他却知道秦勤对重言的爱早已不是什么手足之情了……不是他多心,他不能把爱人推到别人的怀抱里去……秦勤自己早该说出来,他有自己的理由……
“舒文,你怎么了?”重言奇怪的看着舒文的脸阴晴不定。“你刚才说秦勤怎么了?”这句才是最想问的。
“反正是你太过分了!”
舒文说着就冲下楼,一路打开所有的灯,然后拉开地下室厚重的门。“秦勤,秦勤!我是舒文,你出来,出来好么?”轻轻的呼唤着,生怕吓到了秦勤。
过了好一会没有动静,舒文几乎要冲进去时,脸色苍白得可怕的秦勤摇摇晃晃的走出来。
“秦勤……”舒文的眼圈一下子红了。这样憔悴的秦勤,充血的眼睛,凌乱的衣服,掩饰不住的新伤旧伤……
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秦勤,冰冷的体温让舒文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回头冲一直站在楼梯上的重言猛吼:“别站着,给我拿床毯子来!”
“傻瓜……你为什么不对重言解释。”紧紧搂住秦勤,舒文的声音有点哽咽。
秦勤没有回答,过了很久才用极微弱的声音问着,“舒文……重言哥什么时候才能原谅我,不再恨我了啊……”
舒文无法回答,回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犹豫着不敢靠近,眼光却片刻不离的重言。舒文心底的矛盾和痛苦同样没有人能解释。重言对秦勤那是恨么?舒文只觉得淡淡的苦涩从胸口蔓延至全身,几乎要把他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