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中轻叹。“我去看看。”
婢女马上点头如捣蒜,因为真的不晓得该如何是好了。
伸手接过奴才呈上的披风,纳尔图围上之后便跨出门坎,往另一座院落走去,那里曾经是他所居住的,成亲之后就让给妻子。
不久,纳尔图便凛着脸孔来到寝房外头,站定之后,走在身后的婢女便先推门进屋禀告主子一声。
“格格,郡王爷来了。”婢女朝正在研究花盆底鞋的主子说。
坐在凳子上的毓龄听见了,才将视线从手上的花盆底鞋转向一脚跨进门坎的高大男人身上。
“还以为你不想见到我。”想到他前几天莫名其妙地气跑了,毓龄就没再看到这个男人过。
纳尔图想起妻子之前的所作所为,自然误解她话中的意思。“这不就是你的用意,就是要逼着我不得不来。”
“……你说话的口气一定要这么差吗?”她真的很疑惑,自己才刚来这里没多久,应该没有得罪过这个男人。
他下颚一紧,很想反讽回去,不过也不想对个女人恶言相向,于是把话锋转回正题上。“听婢女说你突然不会穿花盆底鞋?”
毓龄本能地看向跑去打小报告的奴婢,以前在打工时也遇过这种同事,生气是没用的,只是真的不喜欢。
“奴、奴婢去沏茶。”婢女想起以往主子只要不高兴,还会打她们耳光出气,不禁缩了缩脖子,赶紧出去了。
待门扉关上,毓龄只能无奈地叹口气。“我也不是不会穿……”和高跟鞋相比,的确有点类似,只是两者的重心摆得不太一样,没办法马上适应,那对她来说太勉强了。“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闻言,纳尔图墨黑的眼珠瞬也不瞬地盯着她,想要确定毓龄话中的真伪,以及为什么会撒下这种谎言。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她可以从这男人的眼神感觉得出来。
纳尔图轻哼。“彼此彼此。”
“我跟你又不熟,还谈不上什么讨不讨厌。”毓龄也老实地说。
他嗤哼的力道加重了些。“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愈来愈厉害了。”
“欸……你这么说有点太过分了。”这个男人到底生前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这么愤世嫉俗,老看别人不顺眼。
他们之间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说得这样咬牙切齿,毓龄心想这个男人的心眼还真小。
“会吗?”纳尔图并不认为。
毓龄庆幸自己脾气还算是不错,从小到大也遇过不少挫折,早就学会调整心态来跟每种人相处。
“先不谈这些,我一定要穿这个……花盆底鞋吗?”这里的女人真辛苦,连走个路都要这么累。
他脸色沈了沈。“你不想穿也可以,只是在必要的场合中若没有穿,丢脸的人可是你。”知道妻子最爱面子,也最重视打扮,绝对不会这么做。
“反正也不是没丢脸过……”毓龄在嘴里咕哝,总比跌得鼻青脸肿的好,难道就因为不会穿这种鞋,阎王爷会罚她下地狱?
纳尔图眉头皱了下。“什么?”
“没什么。”她清了清喉咙。“只是太打扰你了,以后她们又跑去跟你说什么,可以不要听。”
身边的人喜欢打小报告,让毓龄有种被监视的感觉,何况她有手有脚,可以照顾自己,不需要有人伺候。
从没听过妻子对他说话这么有礼,纳尔图心中的疑窦渐生。
“或许你能把她们调到别的地方去?”她好心建议。
“你说什么?”他有些惊愕。
“我是说如果还有其他地方缺人,可以把她们调去没关系……”毓龄说出自己的想法。“还是这种事不归你管?”
“把她们调开,好让你能借题发挥吗?”当初是这个女人坚持要从怡亲王府带陪嫁的婢女过来,说什么不习惯换人来伺候,也担心嫁到这儿来会被他欺负,到时求助无门,身边当然要有自己人。
毓龄张着小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男人的防卫心还不是普通的重,居然可以把她说的每句话都曲解了。
“还是让她们继续留在你身边伺候,只要别再用各种名堂来刁难我就好。”说完,纳尔图再度悻悻然地离去。
听到门扉砰地关上,毓龄满脸沮丧地趴在桌面上。
“现在是怎样?连死了都要烦恼这种人际关系的问题……”她最不擅长处理这种事了,每回在工作场合中遇到,要是尝试过几次,跟对方还是合不来,也只能尽量闪远一点。
不过毓龄又想到既然没地方可去,只能待在这里等待投胎,还是再试试看,要是真的无法沟通,再放弃也不迟。
“在这之前有件事要先处理……”毓龄又思索另一个问题。
就这样,她等两名婢女都进到房里伺候,便清了清喉咙,提醒自己口气要很坚定,才能表达该有的立场。
毓龄坐直身子,轻咳一声。“我有点事想跟你们商量。”
“格格有什么事请吩咐。”两名婢女惊惶地开口。
“我是在想既然大家都要待在这个地方,要是有什么不对,可以说出来讨论,不要有事没事就跑去跟纳尔图打小报告,这样真的很难做事……”说到这儿,毓龄见她们一脸呆滞,不得不问:“你们听得懂我的意思吗?”
两名婢女面面相觑,又不敢说听不懂。
“奴婢明白。”她们只好这么回答。
“那就好。”毓龄稍微安心了些。“要是哪里做错了就直接跟我说,不要跑去跟纳尔图告状,这种行为实在令人很不高兴。”
“奴婢错了……”她们可听懂“告状”这个字眼是什么意思,两名婢女立刻惊慌地跪下。“请格格原谅。”
见状,毓龄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呃、嗯,你们不要这样,快点起来,我不会去跟上头的人说的,不要担心……”
她也不过是希望能跟身边的人相处融洽,不要在背后玩阴的,那可是她最不齿的行为,当然自己更不会那么做了。
“是,格格。”两名婢女猛点着头。
毓龄见她们都理解自己的意思,总算可以松了口气,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个叫纳尔图的男人了。
虽然天气还很冷,不过连着几天早上醒来都发现外头出太阳,让毓龄终于忍不住将门扉拉开一条缝隙,探头出去看,当她瞥见金黄色的阳光洒在廊上,顿时愣了好久好久。
“在这个地方不只能看到月亮,居然还有太阳……”她开始怀疑这里不是人家说的“阴间”。
我真的死了吗?
毓龄不免开始起了疑心。
可是若没死,那么眼前这一切又算什么?
“难道我是在作梦?”毓龄用手指掐了下自己的脸,还真的会痛,她的皮肤是有知觉的。“不是梦……”
之前她总是先认定自己已经死了,所以就算有什么奇怪或想不通的地方,也都可以自圆其说,认定是这里的规矩,不再去追根究柢,可是待的时间愈久,就愈觉得不对劲。
这个问题让毓龄很纠结,从早上到现在,想得头都晕了,最后决定自己来找答案,于是转身拿了披风,然后便悄悄地踏出寝房。
“求人不如求己……”因为她不像别人,身边有父母和亲戚朋友可以依靠,自然相当了解这个定律。
待毓龄系好披风的带子,脚上踩着绣花鞋,这还是她特地拜托两个婢女另外准备的,总算可以好好走路,不用担心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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