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张又专注地直视那双充满愤怒和野性的眼睛,不敢轻举妄动,脑中不断回想自己是如何陷入这局面的--
刚从美国处理完一件棘手的投资案回国,在经过一天的休息后,他今天正准备到公司向大哥花靖尧报告整个案件的始末细节。
可是没想到,才搁置三个月没开的车子在半途抛锚,所幸抛锚地点离公司不远,他弃车徒步上班。像是早已习惯类似的突发事件,没有一般人遇到车子抛锚时该有的抱怨,甚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接着,就在快抵达大楼前的小巷子里,他发现了一只像是刚出生就被遗弃的小狗。他犹豫着该不该停下来关心这颤抖不已的小可怜,多年的经验教他别多事,免得越弄越糟,但就在他举步想离开时,小狗发出了可怜的哀鸣。
花靖惠无奈地叹气,一边摇头、一边喃喃自语:「小东西,不是我狠心不管你,而是我怕如果我被你可怜兮兮的模样给感动,我们两个都没有好结果。」
虽然花靖惠讲得诚恳,不过小狗没领情,尚未睁眼的小身躯在湿洒洒的地上缓缓地蠕动。瞬间,花靖惠的心再也承受不住,他投降了。
可是就在他伸手捞起那又瘦又小的身躯时,一只母狗忽然跳出来,恶狠狠地对着他大吠特吠。然后……就成了现在这局面了!
身穿西装的他手上抱着一只软绵绵的小狗,和张着利牙、目露凶光、母爱正盛的狗妈妈展开对峙。
花靖惠冷汗涔涔地暗自呻吟,自己怎么会笨到这种程度?明知道自己的爱心过剩一定会产生不良结果,却还是重蹈覆辙。他到底还要犯下多少次错、惹下多大的麻烦才会学到教训?
他深吸口气,试着对狗妈妈说明。「呃……嗨,妳好,我不是坏人,我只是路过,看到妳的孩子……牠应该是妳的孩子没错吧?长得和妳真像,那眼睛、那鼻子……和妳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
「汪~~呜~~汪汪汪!」一阵狂吠打断花靖惠意图示好的话。
他又往后缩了缩。显然狗妈妈不领情,看牠一脸抓狂的样子,好像随时想往他身上扑。他是不担心自己,就怕再拖下去,会狗命不保……
他的脑中不停搜寻更好的说词。「呃……妳先别发脾气,对于目前的情况我可以解释的,是妳的孩子哭得伤心,我才会好心想帮忙。牠看起来就像被人遗弃一样,所以我才会--」
「汪汪!」狗妈妈似乎抗议他说错话。
「不!我不是说妳遗弃自己的孩子,妳这么爱妳的孩子怎么可能会遗弃牠呢,是不是?」花靖惠紧盯着狗妈妈的眼,试图用眼神传达自己的心意。
不过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狗妈妈依旧对他龇牙咧嘴。他叹气。
该怎么办?他不知道自己的「磁场」还要多久才会影响这对狗母子,但再拖延下去,后果一定不堪设想。上次他试着挽救一只卡在树上的猫,结果那只猫断了一条腿,他惹来一脸猫爪痕,两个礼拜才逐渐消去。
还有,上上次他好心拿食物喂食被弃养的迷你猪,结果搞到牠食物中毒,害可怜无辜的迷你猪软趴趴地躺在动物医院里足足休养了半个月。
当然另外还有许许多多数不清的「被害者」名单,现在他常去的动物医院负责人阿修和平美都等着看,接下来他又要用什么更新的手法「残害」动物。对于他的爱心却对被关心者造成不可思议影响的结果,已经让他们应接不暇,更别提他更是他们刚开张的动物医院最大的财源。
他可不想如他们所愿,在他的「被害者」名单中再添一对狗母子。
花靖惠叹口气,重新振作,准备再展开游说,让他们各自平安脱身。虽然他心里已暗自做好最坏的打算,但还是得试一试。
不过,狗儿似乎也感受到他的意图,先发制人,又开始凶狠地吠叫。
「阿蓝!不可以!」
突然,一道清脆的叫唤声介入,花靖惠吃惊地抬头,看见一名年轻女子跃入视线之中。她俐落的短发衬着英气的眉,粉嫩的脸蛋上有两朵红扑扑的霞云,晶亮的眼眸或许是因小跑步而显得生气盎然,不过此时闪耀着一丝责备、一丝宠溺和一丝抱歉。
花靖惠猜测那抹歉意是对他而来。
果然,那女子在他面前站定,瞪了狗妈妈一眼后,随即转向他,点头致意。「不好意思,吓到你了,阿蓝前两天才刚生完小宝宝,荷尔蒙失调再加上产后忧郁症,让牠情绪不稳,才会变得那么具攻击性。」
荷尔蒙失调?产后忧郁?她用的词好……好专业!
「没关系。」
这时,女子也看见他手中的狗儿子。
「喔,你真好心,你找到了阿蓝的宝贝。」女子从他手中接过瑟瑟颤抖的小狗。「昨天忠哥带阿蓝的四只小baby去医院检查,回来却发现少了一只,阿蓝难过得吃不下饭。」
她转身又瞪了狗儿一眼。「阿蓝,妳真丢脸!这个人救了妳的baby,妳却凶人家?好好道歉!」
「不……用了……」花靖惠尴尬地摇摇头。有谁听过狗儿会道歉的?
这女子训斥狗狗的口气,好像教训小孩子一样,这让花靖惠感到有趣。
不过,更令花靖惠讶异的是,狗妈妈竟然真听得懂似的,害羞地低头对他低低呜呜。
「除了道歉之外,也要好好道谢喔!要做孩子的好榜样啊!」女子又说。
狗儿立刻上前用鼻子顶了顶花靖惠的膝盖,尾巴也在眼前晃个不停,乌黑的大眼睛好像在求他原谅又好像在表达谢意。
「呃……没关系……没事就好……」第一次接受狗儿的道歉及谢意,让花靖惠有些不知所措。
「真的很谢谢你,现在像你这么有爱心的人不多了。阿蓝,走吧!我送妳去找忠哥。」女子轻快地向他点头后,便揣着狗儿子、带着狗妈妈离开。
花靖惠兀自伫立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现在是什么情况?几分钟之前,他才面临危机,只要一个闪神、一个不小心,随时会爆发血淋淋的惨事,搞不好是人狗伤亡。没想到,那女子如旋风般出现,三言两语便化解他的危机。
一阵风吹过,咻咻--
生平第一次,花靖惠没有因为他的爱心过剩而惹来灾祸。他突然傻了,原本在心里推算的那些种种应变方案,忽然在一瞬间显得多余可笑。
别人很难知道,这一生,他都在预防。预防突发事件发生,预防灾难无预警地降临;预防别人闯入生命,也预防有人离开。
因为多年的练习,让他变得柔软、弹性、随遇而安,应变能力超强。任何变化他都能在眨眼间习惯,他比任何人都更早领悟,世界唯一不变的就是--改变。
世界会变,街道会变,道理会变,人心会变,感情会变。他冷眼看着,却无法违背天性变得冷漠,于是,只好随时做好准备去抵抗他的宿命所带来的一切灾难。
但是,可是,就在刚刚,他以为会有的灾祸,在剎那间灰飞烟灭。
风继续吹,花靖惠还是一动不动地凝望着那女子消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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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怎么可能?!」花宇音睁大眼睛看着坐在办公桌后的二哥,脸上的表情活像嘴里被塞了两个鸡蛋那么可笑。「你……你说你刚救了一只狗baby,可是一点事也没有?」
「嗯。」花靖惠漫不经心地翻着堆积如山的公文,对于自己的全身而退已不再像早上那么震惊了。
「不会吧?」花宇音愣愣地靠回椅背。
有关二哥从小到大的灾难事迹,身为家中一份子的她,比外人更了若指掌。被二哥「带衰」是绝对不可能逃过的,只要让二哥的爱心龙卷风扫到,那是百分之百凄惨加落魄,就连家人也不例外--不,或许该说家人反而更惨。
想起从小到大,因为二哥的关心而导致的一连串惨事,花宇音是历历在目,余悸犹存。她还是婴儿的时候就领教过了,虽然只是听大人说,但也够恐怖的了。
那时,她才刚出生三个月,是众人疼爱的宝贝,原本就爱心泛滥的二哥一直想抱她,但碍于她还小、二哥也不够大,自然不能如愿。
于是他就趁着大家在庭园乘凉、众人不注意时,伸手摸她的脸。结果,花宇音荨麻疹发作还发高烧,差点挂掉。
事后,二哥自责不已地放声大哭,大人除了要照顾她之外,还得安慰他受伤的幼小心灵。
虽然很同情二哥,但她一点也不想成为二哥「关爱」的对象。只要在二哥身边,不论是火灾、水灾、雷劈或电击似乎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至于其他小儿科的灾难事件,那更是族繁不及备载。
也因此,公司里给了他一个封号--灾难王子。
尽管二哥长得很帅,身价不凡,应该是许多女人前仆后继的对象,但在一连串女人以身试法、壮烈牺牲后,女人们对二哥是只敢远观不敢亵玩,在远处流口水、大叹命运捉弄人,明明一块肥肉就在眼前,却动也动不得。
「二哥,你想会不会是你的诅咒已经解除啦?」花宇音坐在桌前的扶手椅上,因为这个揣测而挺直背脊、微微往前倾。
花靖惠闻言顿了一下,有关他身世的诅咒,在家里并不是个秘密,却很少有人提起。宇音这般揣测,其实他早上也想过,但是……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自己有跟什么可疑的『贵人』结缘。」
「也许有,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你想想,这次到美国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吗?」
花靖惠偏着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摇摇头。「在美国,一开始还有几个女生不信邪,对我大献殷勤,可是……在发生过一连串的事情后,就没人敢来吵我了。」
花宇音眼睛一亮,好奇又八卦地更往前靠。「发生什么事情?快告诉我!」
虽然很怕成为灾难事件的女主角,可是她却又爱听。只要自己不牵涉其中,任何人都很乐意听听花靖惠闹出的精采事迹,这大概是所有世俗人的通病吧?
花靖惠看着小妹神采奕奕的眼睛,摇头叹气。
「头一个想端咖啡给我,我只对她笑一笑跟她道谢,她立刻被自己绊倒,那杯咖啡成了她的洗头水;第二个每天都帮我准备早餐,有一天我想也回请她表示谢意,结果她吃完晚餐立刻食物中毒,半夜被送到急诊室。」
花宇音听到这里,很不淑女地大笑。「那你呢?你不也吃了晚餐?」
「我是吃啦!只不过我吃的是牛排,她吃鱼。可能是鱼不新鲜吧!」
「然后呢?」
「第三个看我每天工作那么辛苦,想带我去PUB轻松一下--」
「等等,让我猜猜,结果你们遇到流氓,被打得像猪头?」花宇音兴奋地揣测。
花宇音唯恐天下不乱的胡猜惹来他一记白眼。「不是。一开始都还不错,气氛很好,可是就在她趴到我身上时,突然警铃大作、灯光乍亮,一群条子冲进来,把PUB团团包围。」
「为什么?」
「因为有通缉犯窝藏在PUB里,最后所有在PUB里的人都被请到警局里待了一夜。」
花宇音听完笑得东倒西歪。「天啊!原本我以为会有什么香艳刺激的事发生,没想到竟然搞到警察局去。二哥,你真不是普通的倒楣。」
「之后,就没人敢再对我有非分之想了。」这说起来应该很呕,花靖惠却一点也不觉得无奈可惜,因为他原本就对那些女人没感觉。
倒是花宇音的反应让他莞尔。看着她一副替他可惜的模样,他的心充满温暖。他明白小妹是关心他,希望他有天能找到真命天女,找个人好好爱。不过,经过那么多年,他早已放弃了。
花宇音又和他聊几句,并提醒他晚上到餐厅和家人聚餐。花家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全家人一起吃顿饭了,这回聚餐,连一向在国外拍戏的白媗都特别排开时间回来。而刚逮到老公的花宇裳,也在容臣云的陪伴下回到台湾处理公事,并为她之前闯下的一堆烂摊子善后。
花宇音将餐厅的名片交给他、告知他聚餐时间后,才转身离去。
花靖惠拾起名片端详了一会儿,心里暗暗祈祷,这次的聚餐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才好。他可不希望难得全家人聚在一起,却被他给搞砸了。
他很想找借口不去,可是听到阔别十年的臣云哥终于被小裳抓回来了,他若没出现,实在说不过去。
嗯,到时他就拚命吃东西好了,少说点话才不会惹来祸端。下定决心后,他收心工作。
但谁知道,他一忙就忙过了头,当他猛然想起,时间已经快七点了。
他匆匆忙忙地结束手边的工作,跳上计程车,但壅塞的交通几乎让车子寸步难行。当他塞在离餐厅只剩一个红绿灯的车阵中时,他看看手表,决定下车用走的。
可能是人在匆忙之下就容易出错,也可能是太想和家人聚餐、担心家人等太久,焦急而招来厄运,反正就是,他花靖惠--人称的灾难王子,又惹上麻烦了。
花靖惠和一双叛逆、不怀好意的眼睛对峙着,由于对方一直逼近,让花靖惠无法不注意到他抽搐的眼角和嘴角。
「喂!你走路没有带眼睛吗?」对方毫不客气地咆哮,在他身后尾随着三个和他年纪相仿、表情凶狠的青少年。
花靖惠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年轻人可能还只是个高中生,可是那嚣张跋扈、张牙舞爪的态度,一眼即知是一心步入歧途、立志在黑社会出人头地的--小混混。
他紧张地望望四周。路人虽然早已注意到冲突发生,却都避免和花靖惠四目相对,害怕自己也会惹麻烦上身。其他人或许以为他在寻求援手,但事实上花靖惠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他比较害怕眼前这群少年不知会发生什么意外。
他的目光搜寻着潜在的危险,像是吊在半空中的钢筋、放不稳的花盆,或者是酒醉的驾驶、发狂的宠物在街上狂奔……
嗯,好像都很平静,暂时没什么危险。但要是这少年继续施暴,他不能保证自己奇特的磁场又会产生什么不可思议的变化。
但少年们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全都以为他是怕得说不出话来,这让少年们感到得意极了,态度更加嚣张。
「喂!你是哑巴啊!我们老大在问你话,没听到吗?!」混混少年一号大吼。
花靖惠确定暂时没有危险后,才开口说:「我都听到了,我不用带眼睛出门,因为它们就长在我的脸上啊!」
少年们原以为他已被吓到皮皮剉,没想到他竟然开口吐槽。少年们被吐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顿时觉得很没光采,于是更大声地叫嚣,但都只是不着边际的三字经、五字经。
「你这白目、青仔欉!要是你有带眼睛出门,怎么会无缘无故跑来撞我?!」还是混混少年头有点小聪明,即时反应过来。
其他少年立刻跟着起哄,附和声此起彼落、声势壮大。路人闪得更远了,像是他们围起了防护罩,没人能靠近。
「我没有撞你,我是在赶路,但你一样漫不经心。你刚刚不也因为在看一个女孩子而没看路吗?」虽然很想赶快结束争执,免得出现伤亡场面,但在是非对错方面,花靖惠实在没法委屈自己得过且过。
「你说什么?」混混少年二号立刻翻脸。「你敢说我老大不对?!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就是啊!小心我们把你扁成猪头!」混混少年三号跟进,口气和嘴脸一样凶恶。
花靖惠皱了皱眉头。「我想最好不要。」
「什么?」大伙儿同时咆哮。
「我怕你们会受伤。」花靖惠很好心地警告。
众人的脸全绿了。他此话一出,无疑是正式向他们呛声,年少轻狂的少年们哪里按捺得住?抡起拳头就准备给他打下去。
忽然之间,一声叫喊让少年们的拳头硬生生在花靖惠的面前喊卡。
「小三、小四、小五、小六!你们又在欺负人了吗?」
原本凶神恶煞的少年们,像是见了鬼般地缓缓看向声音来源。花靖惠也不禁抬头看--
是她?!是早上那个救他免于「带衰」狗母子的女人?
这未免太巧了吧?
就在花靖惠惊讶的同时,女子双手抱胸,狠狠地一一瞪着那群少年。少年们立刻像缩头乌龟,立正站好动也不敢乱动,之前那副以流氓为偶像、以黑社会老大为目标的嚣张模样,全都消失无踪。
混混少年的头头及一号到三号,此刻在女子面前变成温驯的小绵羊。
「大姊……头!」混混少年异口同声地开口。
女子皱了皱眉,拿起皮包敲了每个人一记爆栗。
「说过多少次了?大姊就大姊,不要随便加个头!好难听!被别人听到了,以为我那么不良,带几个混混的瑕疵品。」
「好痛!大姊……呃,妳不要打那么用力啦!」像是收到警告,混混少年头不敢再加「头」,委屈可怜地求饶。
「哼!不痛我干么打?打心酸的吗?小三,我劝你多少次了,不要想学人家混黑道,会没前途的。你是想你妈守了寡还得没了儿子吗?」女子不理会他的求饶,照旧毫不留情地训斥。
「大姊,我叫阿杰。」少年无辜万分地辩解。
女子瞪他一眼。「我说你叫小三就小三,还敢啰嗦?」
「啰嗦是不敢啦!可是……为什么要叫小三?」少年不甘,还在作垂死挣扎。
「像你们这般不三不四、人五人六的,不叫小三、小四、小五、小六,要叫什么?」女子施恩般地解说。
「啥?」原来这就是他们「绰号」的由来?!少年们忍不住想辩驳,却被女子抢先。
「在你们没有彻底觉悟、洗心革面之前,你们在我心目中是没有名字的!懂了吗?」女子横他们一眼,没人敢有意见。
「还有,如果你们还想在芳芳她们面前抬得起头来,就给我象样点,彻底放弃混黑社会的念头,乖乖走正经路,否则你们是永远别想得到芳芳父母的认同了。」
此语一出,四个少年更是惊恐万分,立刻爆出鬼哭神号般的哀求。
「大姊,妳相信我们,我们老早放弃混黑社会的念头了!妳一定要在芳芳面前替我说话!」
「对啊对啊!为了我的美美,我把之前在堂口牵的线都断了,我们是真的彻底洗心革面了。」
「是啊是啊!大姊,芬芬最听妳的话了,妳千万不可以叫她不理我!」
「没错没错!还有我的丽丽,要是没有她,我的生命就没有意义了。我们已经去报考高职了,现在正要去补习班。大姊……」
「哎呀!够了,你们烦不烦?恶不恶心?肉不肉麻?真是受不了你们!」女子一边喊一边睨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们自小察言观色,立刻听出女子语调中的妥协,马上露出谄媚的笑,殷勤地道谢。
「笑?!牙齿白啊!还说改邪归正,现在当场被我抓到你们又在欺负、威胁人家,这叫有改?」
「呃……是他先撞到我的!」少年的声音一开始还很大声,企图以黑抹白想掩饰过去,但在女子的凌厉目光下,声音渐渐淡去,然后改口:「……其实我也有不对啦……」
「那还不道歉?」
花靖惠原本一直作壁上观,莞尔看戏,哪里知道话锋一转居然扯到自己身上来了。似曾相识的场景掠过眼前,早上她是训斥狗儿向他道歉,现在则是要一群正在改邪归正的不良少年,向他低头认错。
这辈子他经常听到别人向他道歉,不过那是因为怕惹他生气会招来厄运,完全不知他每次听见别人那种恐惧的道歉时,心里像被人用针刺般难受。
他多想对他们大叫,希望他们不用怕他,他不是那种别人犯一点点小错就要人家好看的人。但每次他只能忍耐,因为越是不让他们道歉,他们越是惶恐。
不过今天的经验却完全不同。眼前这个女子、这群少年还有早上那对狗母子,并不知道他的扫把威力,他们是诚心诚意地向他道歉(虽然那群少年明显是被逼的),而不是出自于对他的害怕。
这让他不自觉地也有勇气开口拒绝。
「呃……不用了……我自己也有不对,我不该匆匆忙忙,就算了吧!」
少年们如获特赦般地露出笑容,眼睛像通电的霓虹闪个不停。他们开心地望向女子。
「别以为人家善良、谦虚就可以欺负人家,你们刚才威胁他的情形我看得一清二楚,男子汉敢做敢当,敢出口威胁就得敢开口道歉!」
女子丝毫不让步,少年们只好扁着嘴,一字排开、立正站好,很郑重很用力地对花靖惠九十度鞠躬,大喊:「对不起!」
当四个高头大马、凶悍异常的改良中少年,一起鞠躬大吼,那气势足以媲美狮子吼神功。
花靖惠被迫面对这么「盛大」的场面,实在有些窘迫。
「那就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喽!」女子在少年们道歉后,也对他点头致意。
「呃……没关系。」
「你人真的好好喔!早上先是『英雄救狗』,现在又不跟这群小萝卜头计较。你是个好人。」女子下完注解,立刻转身解散少年们。
原来她记得他?花靖惠惊讶极了。因为从她一出现,她都没和他说什么话,没想到她记得、也认出他了。
「那么,就这样喽!再见!」女子解散完少年,也立刻跟他道别。
花靖惠完全来不及反应,她便像风一样地走掉了。
怎么会这样?两次见面,她都像女骑士般出现,即时解救了他,然后迅雷不及掩耳地翩然离去。
又一阵清凉的风吹过,咻咻--
花靖惠犹自伫立原地,像早上那般,只能望着那女子消失的方向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