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便是她不再神经质的夜夜端坐在PUB里,做着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蠢事;再者,她的生活不再像过去,只有工作或是无谓的空虚寂寞来填塞她一成不变的呆板生活。现在,更多了样——不是苦涩,而是带点酸、带点甜的心情。
每次,只要电话一响起,不论是在公司或是家里,她总是满心欢喜,带着小鹿乱撞的心情,颤抖的接起电话。
虽然,一次次都教她失望了,但她还是无法抑制内心的那一股渴望,渴望一接起电话时,便听到她期待巳久的声音……
生活,因为这莫名的期待凭添了前所未有的体验。
而她,依旧在等待……
夜深了,她还不想睡。她泡了杯牛奶,在阳台的休闲椅坐下,带着今天刚收到的“日记”,她准备继续往下看着“梅”和David的爱情故事……
自从她大胆偷窥这些“梅”寄给David的情书日记,接下来的每一天,她都会习惯性的在收信当天就拆阅,一天一封,从没间断过……她觉得自己像在看一部连续剧一样,持续关注着他们之间微妙的情感发展。
八十四年十二月十八日星期四
和David认识至今,已是九个月又二十天了。
这段日子说短算短,说长也着实漫长。实际上的日子并不长,却因着对他思念成疾、苦苦痴恋,无形中将日子拉得好长、好长…:日子似乎是那么难过,时间仿佛是那么难捱,一分一秒都觉得是煎熬……
和David之间,从陌生到认识,从认识到成为朋友……不管我俩相识多久,我和他却始终只是朋友。
不知为什么,一开始不是男女朋友的男女,要磨擦出我一直等待的爱情火花,竟是那么困难!
今天,一个人在家百般无聊的过一天。寂寞,一点一滴毫不留情的啃噬着我的心……就在我快被寂寞啃蚀殆尽的时候,我挣出最后的一丝勇气,决定不要再被动的做个等爱的女人。我要主动出击,争取我想要的幸福;结果是好是坏,我都不在乎了。
晚饭过后,我主动打了个电话给David,邀他到月光PUB坐坐。
起初……他接到我的电话十分讶异;当然,这是我们认识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主动打电话邀他出来。
他没有推辞,更没有迟疑,立即爽快的应允了;当时,我的心快乐得有如飞上了天。
我们在月光PUB小坐片刻后,我要求他一起到外头走走,他立刻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我们信步沿着街道随意漫步,走着走着,来到了中正纪念堂;此时,夜已深沉,十二月的寒风凉飕飕的直窜心口。我下意识缩紧了身子,而他看了,立即二话不说将自己身上外套脱下,披在我单薄的身子上。霎时,我的身子不再冷,不是因为他的外套,而是因为他的体贴、他的这份心。
或许是夜色太暗,或许是人烟稀少,也或许是他体贴入微的柔情,我竟情不自禁的对他脱口说出——我爱你。
我向他表白了?当我自己发觉的时候,不但有一丝羞愧,更有一丝震惊;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向他表白了!
而David初时的反应,有诧异、有不安,深锁的眉还隐含着淡淡的痛苦……痛苦?但愿是我理解错了。
接着,他抿着嘴,露出他一贯浅浅温柔的笑容说:“谢谢,你是个好女孩。”
什么意思?我不懂,在我还在分析他话中语意的时候,他把我轻轻拉近他怀里,拥着我好久、好久……
一直到他把我送回家之后,我还是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接受我还是拒绝我?我不懂。但我的心一直到现在还是十分满足的,我不后悔自己这么冲动。也许,表白之后,可能面临的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但我不后悔,不说出口的爱怎么是爱?
要是不说的话,他永远也不知道我爱他,永远也不知道有一个女孩这么死心塌地、无怨无悔的爱着他;纵使他是不爱我的,我也要让他知道,他生命中曾有这么一个爱他的女孩……
我不后悔,真的。假使从此他真的不再理我了,我也没有遗憾。起码我说了,算是对得起自己了。
夜深了,我要去睡了,不管日后面对的会是怎样一个明天,我都无所谓了。
蓝佳涵把日记放回信封里,呆愣愣的坐在原位,抬头看着天上零零落落的星子。
好一个勇气可佳的女孩啊;蓝佳涵心底十分钦佩。换成她,她根本就没这勇气,起码在今天前,她肯定是个暗恋到老到死,也不会开口向对方表白的那种人。
今天以前?
是的,今天以前她是绝不可能这么做的,可是现在……她竟因信一的这个女孩改变了她一直把持的原则。
谁说女人就该处在被动的地位?等人追、等人爱?不开口说爱,对方又怎么知道你爱他呢?但……若他喜欢你,又怎会让你有先开口的机会?说了,当真能改变什么吗?这也就是她以前誓死不向对方表白的理由。
男人如果真喜欢,早就追了,还会像女人家那样矜持等待吗?
不,这世上害羞到不敢开口表白的男人,似乎不多了。不开口起码也该有行动啊,若感觉不到他一点点喜欢的情意,那么表白这档事,似乎也是多余。
此时,她不禁想到了自己和徐泽维。
那……她感觉他靠向自己了吗?十五年的距离是不是太遥远了?远得需要再多花点时间才能拉近彼此。
她佩服“梅”的勇气,激赏她不顾后果无怨无悔的做法;但她目前还不需要仿效她“表白”这事。因为她首先要做的是,找回他们之间曾有的那种感觉——她要他爱上她,让他开口说:我爱你。她决定了!
她要像“梅”一样主动出击,争取自己的幸福,不再傻傻的做个等爱的女孩;一等再等,苦的是自己易碎的心,折磨的是自己一片痴心的情……
她看了看手表,还不到午夜十二点,时间还不算太晚,应该还可以打电话吧?她立即回到屋内拿起电话,按下她巳背得滚瓜烂熟的数字——
“喂,你好,我是徐泽维,哪位?”
“我——我是蓝佳涵。”她屏息以待他的反应。
对方顿了一下,接着才说:“喔,是你!有事吗?”
“我……我是……你之前答应我,我如果想去PUB,可以找你作陪的,是不是?”她鼓足了勇气大声说。
他又顿了一下才开口说:“是啊,我说过的。怎么?什么时候要去?你决定好日期、时间,我去接你。”
“哪一天都行吗?你都有空吗?”
“大致上没问题。我是老板,只要事先交代一声就可以走了,没有太大的问题。”
“对了!你是家民歌西餐厅的老板,不如这样吧,干脆我们也别去什么PUB,就去你的餐厅如何?”
徐泽维沉默了,惹得蓝佳涵大为紧张。
“喂喂喂,怎么啦?你介意呀?那算了。”
“不,我不介意。既然你想去的话,我就带你去。什么时时候?”他立即接口,以热络的语气安抚她。
“真的?!那后天好不好?”
“好,你几点下班?地址给我。”
“六点。”接着她便报上地址,一时忘了她曾给过他名片。
“那六点十分我在你公司楼下等你,你要准时喔。”
“嗯,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拜拜”
蓝佳涵高兴的挂上电话,一边还将刚看完的信拿到嘴上亲一下。
谢谢你!“梅”。是你给了我启示勇于追求自己的爱情;不然,我还不晓得要花多少时间等待呢。但愿我俩的痴心都能得到回应。
祝福我们俩个吧!
蓝佳涵拥着那封信,倒头就睡。
她作了一个好甜好美的梦,梦中徐泽维温柔的拉着她的手,而回荡在他们之间的,还有股淡雅的玫瑰花香……
而另一头,挂断电话之后的徐泽维,却是一支支的烟抽个没完,像是在藉此浇愁。
我到底是怎么了?他忿恨的自责。
为什么不拒绝她?为什么不躲开她?为什么要给她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明知她可能对自己有意,却不能狠下心,阻止一切即将发生的事。该死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她是蓝佳涵吗?因为她曾是他生命中的唯一吗?
可是,他早已遗忘了过去,再也找不回过去的那种感觉了,男和女……人世间正常的情感发展模式。
他,早已违反常伦了。
“哈罗,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发呆呢?不过去和其他人聊聊?你好久没来啦!”一个清秀的男子突然出现在他后方,从背后环住了他,亲腻的在耳边吹气。
“别闹了!”徐泽维拉开他的双手,警告的说:“你不怕你另一半看到会吃醋吗?小齐。”
那个名唤小齐的男子站直了身,从一旁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算了吧!他才不在乎我呢。我前阵子失踪了三天三夜他也没找过我。我看啊!我在他心里,一点也不重要。”
“你们怎么了?又吵架啦?”徐泽维捻熄了烟。
“哎!还不是老问题。我要出国进修,他不准也不跟,硬是要我放弃,叫我乖乖呆在台湾陪他;就这样,两人赌气冷战了好一阵子。他不理我也不接我电话,而我……原本预定下礼拜要走的,也因为他暂缓下来。这件事,到现在我还没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哎!想到头就大。”他无奈的摇着头。
“这样看来,你们都很在乎彼此,也都很爱对方。”
“才怪!我是在乎他,他才不在乎我咧!而且他一点也不爱我。如果他真爱我的话,他就不会绊着我、阻碍我的前途啦!”小齐完全不苟同。
“他不是绊着你,他只是想要你永远留在他身边。他若不爱你,根本不会管你到哪去,是不是?”徐泽维平心静气的以旁观者的姿态劝说。
“是吗?那他可以跟我一起去啊!”
“拜托,你要他过去喝西北风啊!没事可做,英文又不溜,待个一年半载的,没要了他的命才怪,况且,他在台湾有一个固定的工作,他不像你一样,说走就可以走。”
“你说的也对啦!好了、好了,算我误解他了。我原谅他,不跟他计较了。”小齐大手一挥,显示自己的气度。
徐泽维摇头无奈的轻笑一声。
人就是那么奇怪,热恋中的人,不管男女,总喜欢质疑对方爱不爱自己?谁又爱谁多一点等等之类的计较。
哎……这就是爱情,不论同性或异性之间的爱都一样。
“对了,你怎么这么久没来啦?是不是在外面有了新欢,就把我们这群好哥们忘得一干二净。”
小齐揶揄的口气外,还故意对他抛了个媚眼。
“我才不是有了新欢,我是因为……”
徐泽维张口无语,他看了小齐一眼,他知道他应该猜得到。
“喔……我知道了”你是因为Jacky对不对?你怕会在这里碰上他?”小齐看到他默认的神色,立即接口说:“安啦!从你们分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来过这里了。我想,可能因为你们是在这里认识的缘故吧,他怕触景伤情,所以都不来啦”
“是吗?”
他淡淡应了声,随后一口饮尽杯中的酒。
“不过……听说他还是非常爱你。他到处向人诉苦,向人打听你的近况;看来,他并没有放弃和你复合的打算。”
“我们是不可能了。”他简短的话里有十足的坚决。
“为什么?就因为那女孩?可她不是离开了?”
“不是为了她,她和我决定跟Jacky分手的事无关。我和Jacky分手,纯粹是因为个性不合;我觉得我们的思想、观念差太多了,在一起除了……性以外,我们没有任何交集,所以我决定分手。我想,这对我们彼此来说,会是一个最好的决定。”
小齐点点头,颇赞同的附和。
“也对!如果发现不和,不如早早一拍两散,各自寻找适合自己的天空,免得浪费时间,耽误了大好青春。哎!你当真还没找到适合你翱翔的那片天空吗?”他意有所指的问。
徐泽维木然的摇摇头,就在那电光火石间,他脑海突然浮现一个影像……
“喂!那你要不要过去我们那桌坐坐啊。今天阿贵带一个朋友来,长得颇正点的,你去瞧瞧,也许就对上眼了也说不定啊。”他再度使出媚眼试图怂恿他。
“不了,很晚了,我要回去了。你帮我跟他们打声招呼,下次再好好和你们喝一杯,我先走了,拜拜!”
徐泽维拍拍他肩膀,拿起自己的手机即大步走出了这间隐身在小巷里的酒吧。
风月酒吧,老板是男的、员工是男的,就连客人——也都是男的。
这里是一个轻松自在的天地,卸下白天在人群前戴上的假面具,在这扮演真实的自己……有尊严、有自我,有人与人之间相互扶持的生命共同感……
六点整一到,办公室的人便群起骚动,默契十足的一致往打卡钟方向冲;只有一个人例外,她冲进了洗手间。
蓝佳涵赶忙卸下在公司穿了一整天的套装,换上一套昨天刚买的连身洋装,衣服一变,人看起来也年轻、活泼多了。
二十七岁,老吗?不,不老。
要不是因为“副理”的头衔压着她,她也不会在不知不觉下,长期习惯性的以成熟稳重的打扮包装自己。站在同年龄的徐泽维身边,怎么看就是有那么点不协调……他年轻了点,她却感觉老成;他像个大男孩,自己却像个小女人。
不!她得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就从外表的改变开始……
她补了妆,又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仔细的将自己瞧个明白,战战兢兢的态度连她自己都感觉意外。
天!她真的像个第一次谈恋爱的小女生一样,面对第一次的约会是如此紧张、慎重其事。
可,这并不是她第一次约会啊!她怎么……
哎,算了!别再想了,现在已经没时间再让她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她用手顺了顺头发,最后一次对镜中的自己瞧了瞧后,立即奔出洗手间,赶着下楼赴约去了。
一到楼下,果真见到一辆白色福特轿车停在路边,车内的人正是如约前来接她下班的徐泽维。
徐泽维也几乎在她眼光看来的同时,恰巧不经意的转头看她,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觉得时光倒流,他又看到了扎着两条长辫,穿着学生制服,一脸天真甜美笑容的她……
眼前的她,穿着一件鹅黄色连身长裙,和那天看到的深色套装有明显的差距……虽然,这无损他一眼就能在人群中认出她;但不可否认的,这样的她仿佛年轻了好几岁,摇身一变为青春亮丽的小女孩,也让他猛然跌回儿时的记忆,那个曾教他深深迷恋的小女孩……
“嗨!等很久了吗?”蓝佳涵翩然奔到他车窗前。
“不,我也才刚到。”他回神应道。随即,他本想开车门下车为她服务,却被她一手制止。
“不用了!我自己上车就可以了。”明白了他的意图,蓝佳涵即刻绕到车子的另一边,自行开门上车。
待她一坐上车后,徐泽维望着她,情不自禁又是绅士风度的由衷赞美道:“小涵,你今天看起来很漂亮。”
“谢谢。”她笑靥如花的接受了他的赞美。
不单是因为听到他说她漂亮,更是因为他喊她——小涵。这是以前他对她的称呼,而上一次见面,他还不曾这样叫她呢。看来,两人之间的距离,的确有了明显的进展。
三十分钟后,他们已抵达位在市区徐泽维开设的“稻草人”民歌西餐厅。
由于正值用餐时间,所以餐厅里人满为患,几乎座无虚席。所幸徐泽维早有先见之明,出门前就先交代好预留个最佳的位子——可以好好欣赏民歌演唱的位子。
整间西餐厅分作两层,为了要让两层楼的顾客都能欣赏到民歌演唱,还特别将舞台设置在两层楼一间。
而现在他们正坐在整间西餐厅的最佳位子——在二楼中央前方靠窗的位子上,专注凝神的欣赏着民歌演唱。
蓝佳涵大致浏览过整间西餐厅格局后,诚挚的开口赞道:
“你的餐厅很漂亮也很别致,你真了不起!年纪轻轻的就当老板,你是独资还是和人合伙?”
“是独资,但我父亲也出钱赞助了些;要是没有他,我大概也没那么快当老板。”他自嘲的说。
“父亲不是外人,他赞助你也是应该的。那之前你是从事什么工作啊?该不会一开始就当老板吧?”
“当然不是,这家店我也才开不久。我先前是在旅行社工作。”
“游行社?咦?我记得以前你们家就是开旅行社的。
他笑着点点头。“没错,你记性真好,我就是在自己家里的公司上班。”
“喔——那你——”她询问的眼光看向他。
“怎么不继续待着帮我父亲的忙,是不是?”他主动提出她想要问的问题,又接着解释说:“我一直对旅行业都没有多大的兴趣。从军中退伍之后,我就在我父亲的安排下待了三年。三年下来,我始终没磨出什么兴趣,越做心越不定;碰巧后来我朋友有债务上的困难,想把这家店顶出去,我才顺势接下这间餐厅,离开了旅行社。”
“可是,我认为这两者不会互相冲突的。”
他再度轻笑了会。
“你跟我父亲的反应一样。所以很明显的,我是摆明了藉这个机会离开那里;至于为什么非走不可,其实还有另一个主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
“我弟弟。”
“你弟弟?我好像还有一点印象。以前常看到他跟在你后头,长得不比你差,不过好像——爱玩了点。”
“没错,他叫徐泽智。从小就爱玩闹事,长大后也好不到哪去。他勉强从三流商职混到一张毕业证书之后,当然也被安排在家里的旅行社工作。不过他常常迟到早退,又不时跷班,做事没半点责任心,所以我父亲根本不敢把事全交到他上,更别说寄望将来把公司交给他了。所以……他对我是有某些程度的忌恨。
这一说,蓝佳涵大致也听出一个大概,她揣测的说:“你是说——他想跟你争旅行社?”
“没错!自始至终,我父亲都打算要我继承他的衣钵,他根本就没考虑过我老弟;可是我知道,泽智他实质上是非常想要继承旅行社的,也因此他不时的对我冷嘲热讽,或是恶意攻讦,这些我不是不能忍,只是觉得没必要。既然我自己也没把心放在这上头,那何不成全他?只要我离开,我父亲纵使再不愿意,也只能把事业交给他另一个儿子了。只是不晓得,一旦整个交到他手上之后,旅行社会在多短的时间垮掉而已。”他失笑的看着她。
“其实你这样也很好啊,自己当老板,不过……”她略有深意的上下打量着他。“你真的不像一个老板那。”
闻言,他也低看看自已,无奈的耸耸肩。
“没办法,我喜欢穿轻便点,T恤、休闲裤,就是我最好的选择。”他顿了一下,看看她。“你今天穿的也算轻便,不像那天穿套装紧绷绷的。老实说,我觉得现在这样的打扮比较适合你。”
她的心蓦地火热起来。他真的特别注意她那,连她那天穿什么都还记得。
可你知道吗?我是为了配合你才改变的……蓝佳涵在心里悄悄的说。
“我是因为工作的关系,没办法嘛!要带人,如果不穿正式点、成熟点,我怕底下的人不服我。”
“带人?你是什么职务?”
“行销部的副理。你……我不是有给你我的名片吗?”
“喔,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你是在食品公司任职。不好意思!我一时忘记了,还多此一问。”他心虚得赶紧补上一句。
其实他只在接过她名片时,瞄到“食品公司”四个字而已;至于什么行销部副理的职称,他压根没瞥见;之后,他就把名片收进口袋里,也不曾再特地翻出来看看了。
蓝佳涵一时火热的心迅速被浇熄……他的不记得,是否表示了她在他心中根本无足轻重。
行销部副理——这样的头衔是过去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不敢或忘而铭记在心的;而他……根本不屑一顾。
“没关系。”她只能假装若无其事的说。
“你说我了不起,你才真正了不起呢!不到三十岁就当上副理,一副标准的女强人样;现在的你,真的和当年有天壤之别,很难令人联想在一块。”
“长大了嘛,总是会改变,你不也一样吗?”
她心里酸酸的……他话中的意思好像她不再是他记忆中的她了。
“是啊!”他心里闷闷的。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改变,最明显的不外乎外在形貌或事业成就,但他的改变……
一股愁怅莫名的弥漫在两人之间。
也许,成长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件好事;若能选择,或许他们都宁可不要长大,或者时光能倒流,回到当年那样无忧无虑的童年岁月……
服务生送上了两人的餐点,适时解除了一时间的静默无言,两人重新回到现实,面对彼此。
“丁骨牛排是我们餐厅里最好吃的食物,好好品尝一下,包你赞不绝口!他特意推荐,试图化解彼此的尴尬。
“嗯,我相信你!我会好好品尝的。”
才开动不久,正中央舞台立即出现一名民歌手,他稍稍调拨一下琴弦,一番简单的自我介绍后,便弹唱起一首日前流行的歌曲。
“他叫陶贯聪,目前还是大三学生,是我们餐厅前阵子新进来的歌手,歌声不错,会唱的歌也很多,连新歌都难不倒他。”
他突然停下刀叉看向舞台,冒出这么一段话。
“喔。”她只能傻傻的这么回应,因为她不知道接下来该讲什么。
“怎么?要不要点歌?什么歌都可以,他真的很厉害喔!你想点什么,我直接
去告诉他!”
“不,不用麻烦了。我很少听什么流行歌曲,我不点了,他唱什么我就听什么。”
“好吧。”他也不勉强她,继续拿起刀叉吃他的牛排。
蓝佳涵也只能把注意力再放回眼前的牛排上,他的沉默寡言,迫使她也只得默默用着晚餐。
但不一会,她发现徐泽维竟将刀叉完全放下……循着他的视线,她看到他眼神专注的看看那个名叫陶贯聪的民歌手。他的神情,让她想起当年他老跟在她身边的那副模样……
突然,一种不安的感觉闪过她脑际;但实际上也说不上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不舒服极了。
晚餐过后,徐泽维便送蓝佳涵回家;之后,他又返回店里,直待到店里打烊后,他才回家。
回到家里,原本该是灯熄人静的时刻,却意外的灯火通明,而他一向早睡的父母,此时仍端坐在客厅里。
“爸、妈,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他有些吃惊的问。
“我们两个宝贝儿三更半夜了都还没回来,你要我们做父母的如何睡得着?”徐母没好气的回答。
“泽智还没回来啊?妈,他天天这样,又不是只有今天;你是不是刻意在等我啊?”
知母莫若子,他主动往母亲身边一坐,静待下文。
“你呀,搬回家里也有好长一段日子了,可是每天早出晚归的,我想好好跟你聊上几句还不容易呢。
“妈,你想说什么?”
“你妈她呀,是想问问你和柏梅到底怎么了?
徐父忍不住心急,脱口问道。
柏梅!天,他们要谈的果然是她。徐泽维痛苦的锁着眉。
难道他们不晓得这是他的禁忌、他的伤口吗?
“是啊!当初你一声不响的搬回家。我们问起柏梅,你就只说分手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好端端——”
“妈!”他烦躁的打断她母亲的话。分手就是分手了,没有为什么,你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这……没有为什么,那怎么无缘无故分手呢?你再想法把她追回来嘛,你们以前很相爱的不是吗?”徐母还是不死心。
徐父也加入了游说的行列。
“就是说嘛!你是男孩子要主动点,你就哄哄她、说说好话,有什么误会说开了不就得了。”“爸、妈!我们之间没有误会!我们只是认清了彼此之间不适合,就只是这样而已。我求你们不要再一味想把我们凑一起了,我求求你们,行吗?”
徐泽维盛气难耐,他很少会有如此情绪失控的时候。
“好好好,既然无缘,那就算了嘛!”
徐母也知道他这儿子平常不轻易动怒,这次他会这么生气,可见这回失恋对他的打击真的很大;当下,她只得转移话题。
“那……最近有没有认识新的女孩子啊?如果有的话,可以带回来让爸妈瞧瞧,我们都等不及盼你结婚……”
又来了!徐泽维揉揉他发疼的太阳穴,一语不发的站起身,无视于他母亲未完的话,迳自就要走回自己的房间。
“泽维!你怎么走啦?妈话还没讲完呢。”徐母叫住他。
徐泽维只得停下脚步,但没转过头。
“妈,我知道你要讲什么,但我在短期之内是不可能再交女朋友、谈恋爱的,更不要说结婚了。你们就不要再逼我了,让我松口气吧!”
说完,他即刻返回自己房间,在关门的一刹那,他还清楚的听到父母的对话。
“哎,算了!你看他那个样子,失恋的人大都是这副德性,我们还是暂且别逼他了。”徐父说道。
“说的也是,这种心情我也能体会,看来我真是操之过急了;还是等他把失恋的伤痛平复好再说。”徐母也深有同感的回道。
听到他们的对话之后,徐泽维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也好!就让他们这么以为吧;如此一来,至少他会有一段平静的日子。
他把自己抛在床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想起了她——袁柏梅,他一生中最对不起的人。
现在她到底人在哪里?是活着还是……不!她绝对不会死的。她一定是偷偷躲在某个地方平抚他带给她的伤害,一定是这样的。
想着想着……忽地,他脑海中的影像化身成两人,一个是柏梅,另一个是——小涵。
他猛地弹跳起来,无法置信这突生的念头。
这代表什么?他找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茫然的从床头矮柜抽出一小本老旧的相本,里头的照片全是小学时候到外头郊游所拍下的。想当然,每个人收藏的都是自己有入镜的照片;而他,除了自己的,连同蓝佳涵在内的任何一张照片,他也都悄悄刻意收藏起来。这点,他从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望着照片上那甜美可人的笑脸……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翻阅这些旧照片。老早在国中、高中时代,他就不时如此翻看。
当时,他执意不能相信自己的性向有了偏差……他以为,只要把她的倩影烙印在自己的脑海里,唤起所有他曾对她的痴迷爱恋,那么,他就能大胆证明自己其实是正常的——他是一个爱女人的男人,他不是同性恋!
但真实的情况是,她再不能让他证明什么了,他对她,根本不再有当初那种心动的感觉。
所有曾经有过的甜美回忆、痴迷爱恋,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而他,从开始对同性莫名的好感,不由自主的脸红心跳到更进一步的发展、互动;终于在高二那一年,他经历了第一次的同性之爱。
他知道,从此他无法再自欺欺人了;他也才知道,对蓝佳涵的感觉,不过是童年时期懵懂的行为而已。
现在,他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她呢?曾经“努力”呆望着她照片也不能改变什么;如今她长大了,更活生生具体的出现在他面前,但一切会有所不同吗?
他不知道,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想到这个问题……他早就证明自己是同性恋了,不是吗?小涵……他喃喃念着个名字,在不知不觉中缓缓闭上眼睡了,在梦中,他梦见了他和蓝佳涵,而他们……仍是同班同学的小学生。
十多年了,从他上了国中后,这是第一次……他梦境里有她!